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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幺伸出手指,在张报宁眼前摇了摇,轻声道:“就是因为你和我一样狡猾,自私、还能拿性命标榜仁义,所以我才更疏远你,你不明白么?”
张报宁眼瞳一缩,慢慢退了开去。停了半刻,揭了帐子,走下床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望杨幺,“好罢,我从此再不这般问你了。也是白费劲。”端起茶杯漱了漱,打起杨幺的床帘,“起来罢,我们睡了三天了,再不出去露露脸,客店里的人怕是会来查看了。”
杨幺没奈何,穿衣下床,唤了伙计送水上来梳洗,杨幺正梳头,张报宁已是换好了一身紧身蓝袍。只见他外罩长衫,袖口紧束,腰挎朴刀,端的是一副文武双全的好模样。
他依在桌边,看着杨幺,突地走到杨幺的包裹边,随意翻了翻,把一件绣花短夹袄、并一件长裙找了出来,道:“今天去街上走走,穿这身,记得带面纱。”
杨幺回头瞪他一眼,“你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哥,少管这些,我自己不懂么?”看了看镜中的样子,站了起来,在包裹里翻找,却半天没有结果,喃喃道:“我的凤缕丝呢?”
张报宁微微一笑,伸手随意翻了翻,立时找出了几根丝带,转手递给杨幺,又见她挽发极不熟练,便要顺手帮她理理,却被杨幺“啪”地一声挥开手,张报宁笑道:“我不过是好心,你又怎的了?”
“说好点,我们是异姓的兄妹,说不好的,我们是全无关系的陌路人,不论是兄妹还是路人,哪有我们两个这样亲密的?”
张报宁退到梳妆台边坐下,歪着头道:“这可不能怪我,你这几日怎么过的日子,你可记得?若不是我在一旁,你只怕就是光身出门都做了出来。我操了这几十日的心,你的衣、食、住、行还不是都是我在打点,你一个谢字没有,还这般发难,倒是谁的不对?”
“要谢字做什么?我早认全了,于你修炼不也是大益么?你暂且照顾我几日,还好意思邀功?”杨幺撇撇嘴,梳洗完毕,转头道:“自今日起,不许靠近我三尺之内,分房睡觉,我的东西你都不许碰,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好歹是汉人,哪里能学蛮人一般不讲礼数?”
张报宁摇头道:“其它的自然依你,分房睡觉可不行,从今日起便要开始一起修炼内息,不在一个房里怎么炼得成?”
杨幺一愣,瞪了一眼张报宁,道:“外头找个地方修炼不成么?非要回房里?”
“当真是在乡下过惯了,泉州这般闹市,哪里去找李家村口的油茶林让我们修炼?”张报宁睨着杨幺道:“再不成,我们找个小院住下,但这里费用极贵,两人平摊,你也舍得你的私房钱?”
“张家人不是在此有房么?干嘛不住进去?”杨幺打得好算盘。
“前几年我随阿公来过此地,这一路的族人,百年前便来此定居,算是远房亲族了。如今当家的张精云小时候送回族里长大,和阿公交情极好,倒还忠心。他一儿一女,因着身体弱,小时候没能送回族里,过惯了富贵日子,哪里肯把财产拱手相让?还有一个侄儿,倒也罢了。我们这几日不忙上门,先探探底再说。哪里还能住进他们家?”
杨幺左思右想,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穿戴好,随着张报宁出门,特意隔了三尺远。
方走到门口,杨幺突地想起一事,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私房钱?”说罢不由习惯性摸了摸胸口挂着的小花囊,却发现空空如也,顿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张报宁,“我的小花囊呢?”
张报宁叹了口气,道:“这可是你靠过来的罢,那布囊在你枕头底下呢。你第三天认穴时就嫌它碍事,摘了丢到一边,我是从床下给你找出来,一直保管着呢。”
杨幺哪里听得这些多,立时扑到床边,把小花囊找了出来,细细点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
张报宁嘲笑道:“你又不想嫁给报辰,偏又把他送的东西当成宝贝,什么都塞里面。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杨幺全当没听见,放下面纱,和张报宁出了客店。
杨幺、张报宁方走出客店,高大巍峨的天主教堂蓦然出现杨幺的眼前,灰色的石料墙,巨大的十字架,倒悬的耶稣受难像,13世纪意大利风格上圆下方的长型拱窗,色彩斑斓的彩色玻璃,还有发出沉重悠长撞钟声的高耸钟楼,纷纷扑面而来,如同时光倒转,让杨幺瞬间不知身在何处,身在何时。
第四章 看似太平
“哈利路亚——”优美的唱诗声伴着钟声从教堂里传出,杨幺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任由张报宁牵着她的手,慢慢将她带入大元时代的泉州。
一身黑皮肤的尼日利亚人,腊黄干瘦的东南亚人,带着假发的英吉利人,穿着紧腿裤,绣着花边衣的法兰西人,高大粗豪的俄罗斯人,与身着飘飘长衫的汉人,穿着华丽皮毛衣的蒙古人,戴着小白帽的回回人混在一起,他们与杨幺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如同杨幺前世看到的一样,自顾自地聊着天,看着各色的商品,品尝各色的美食,漫步于街头,或者,有那热情四溢的初来者,不知中原礼仪,盛情赞美着路边的美丽姑娘,换来美人回眸,微微一笑。
这里是万国之都,这里是黄金之城。
“幺妹,那边清真饭馆的牛肉面极是好吃,你前几天连吃了三碗牛肉面,便是这里端进客店的。”
“这种面饼叫馕,是西域所出,若是裹着热腾腾的羊肉酱,喝着面汤送下,香得让你回不过神来,阿公最爱吃这个,只是他年纪大了,牙口不好。”
“那是罗马来的面条,虽也是圆的,却和鼎州路(今常德)的圆米粉大不一样,中间空心,所以叫通心粉,配着洋葱、辣椒,让人口水直流,上回我就连吃了两碗。”
“闻闻,香不香,哈哈,你真是乖觉,这种水果叫榴莲,南洋传来到的,臭是臭了点,但是真好吃。喂,幺妹,你别跑,真的很好吃。”
杨幺快乐地跑着,仰望着清真寺的圆顶,抚摸着短发和服的玩偶娃娃,轻轻捧起威尼期独有双头桅船的小模型,闻着法国香水散发的芬芳。仿佛梦回前世,只愿长醉不愿醒。
“咄,那女子还不让开!”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叱喝,杨幺听惯湖广西南官话,乍听闽南官话一声未反应过来,却被张报宁扯到街边。
八个头包白巾,腰佩大马士革弯刀的穆斯林骑士开道,其后四人抬的华丽步轿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心,红漆雕纹的抬杆顶端包裹着黄金片,上面坐着一个身体肥壮,头戴宝石羽毛白帽的高鼻蓝眼波斯人。
看看周围衣着普通,面目扁平的汉人纷纷被穆斯林骑士的皮鞭赶到一边,杨幺禁不住房有些愣神,张报宁低声冷笑道:“果然是非我族类,也只有蒙古人的地盘里,色目人才敢这样横行霸道!”
杨幺抿了抿嘴唇,把面纱拉得更严实,跟着张报宁进了一家小饭馆,到柜台前看了看水牌,居然是一家湘菜馆。想来味道极好,地方虽小却在泉州很有些名气,里面坐得满满当当,听口音说的是西南官话,竟都是湖广人。
杨幺和张报宁点了几样惯吃的小菜,坐在角落里低声说话,“小宁哥,闽南官话你也听得懂?”
张报宁笑道:“虽是有些不同,但都是汉人,多听几回也就明白了。若是蒙古语、藏语我可是不明白的。”给杨幺挟了块萝卜干腊肉,“听杨二哥说你通晓这几族语言,将来家财变卖时还需你助力。”
杨幺此时已将面纱用钗子别在头发上,露出大半边脸,一边吃一边笑道:“咱们干嘛非把东西卖给蒙古人,色目人?这泉州里的汉人富户尽是多的,到时候选一个不就好了。”又皱眉道:“其它还好,但这里的酸菜蒸肉不如家里的好吃。”
张报宁笑着挟了一根青菜给她,“多吃些青菜,吃顶着那些死肉吃。”又道:“话虽如此,张精云在此经商,有不少生意是和色目、蒙古人合做的,便是宅子和土地,有不少也与色目商人毗邻,按大元通制,卖地必须先问过远亲近邻,他们若是无意购买,才能卖给他人。所以,总免不了和这些人打交道。”
“小宁哥,难道你们张家这次打算把生意全都结束,这岂不是杀鸡取卵?泉州此地还能——”杨幺突然住嘴,愣愣地看向张报宁。
张报宁瞅了杨幺一眼,轻声道:“真不知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当初随着阿公在此住了半年,方觉得这泉州城虽是繁荣满眼,但色目人等外族人财雄势大,嗜利成性,又自领了外族军队在此。为了自家的利益连元廷都不放在眼里。新附军和汉军人少势弱,汉人虽是人多却无力相争,若是举事,或是天下一乱,必要被外族人盘据,若是此时不卖,到时怕是血本无归!”
杨幺却是半晌不答语,张报宁看着她脸色越来越沉郁,不由奇道:“你怎么了?”
杨幺慢慢放下筷子,转头向店外看去,人群熙熙攘攘,明明是一副太平盛世,哪里有半分的战乱之象,不由轻声道:“小宁哥,两家倾家而出……”
张报宁微微一笑,将筷子塞回杨幺手里,轻声道:“你且放心。蒙古人自孛儿只斤氏铁木真崛起,统一蒙古百年,依仗的不过是抱团、不畏死。如今哪里还是如此?”
张报宁看了四周,淡淡道:“你看大元朝立国六十余年,换了十一个皇帝,子杀父,兄杀弟,臣逼帝,帝疑臣,不过和汉人内乱一般的情形。至于不畏死的猛将精兵从来只在粗衣糙食、艰难困苦中寻得,哪里会是那些裹着华衣美服,长在绮宫丽殿,啃着羊头猪腿,酗酒渔色的蒙古人?”
张报宁见得杨幺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禁靠了过去,贴在她耳边,极细声地说:“你不需怕,我看着,他们江河日下已经注定的,怕是捱不过百年之数,就算我们这一辈成不了气候,到下一辈、下下一辈总是等得到的。”微微离开了些,道:“如今天下群盗四起,又有谁打定主意推翻这蒙人天下?若是讨个封号实缺,或是割据一方,却是人人都想的。我们两家倾家而出经营洞庭,也就好比商人经商一般,不过为后代积聚些东西罢了。总不至于到了变天的时候,让他们如流寇一般,没个安事之所。”
杨幺听着,眼睛里突地流下泪来,倒把张报宁吓了一跳,不由轻叫道:“幺妹,你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那般欢喜,如今却……”
杨幺猛然站了起来,向外匆匆而去,张报宁要追上,却被拦下来会帐,一时没拉住她,眼见要出门而去,却不料杨幺当头撞到一个人胸口,那人人高体壮,纹丝不动,倒把杨幺撞了个踉跄,堪堪倒在追上来的张报宁怀里。
第五章 乐土何处
张报宁扶着杨幺,正要向那人赔个不是,却见这人眼睛死死盯在杨幺的脸上,张报宁不由一惊,立时伸出手去放下杨幺别在头上的面纱,也不再说话,带着杨幺匆匆离去。
张报宁虽是心急,仍带着杨幺在街上饶了几个圈,方才回到店里。杨幺回房便躺到床上,面往里睡着,不言不语。
张报宁没奈何,只好守在外间。过了两三个时辰,到了掌灯时分,突然听得杨幺起了身,从包裹中取出一物,看了又看,慢慢在火上点着,却是一封信。
张报宁心中一惊,经过这二十多天,他对杨幺的东西了如指掌,却没发现这封信,想是藏得极是隐密,绝不能让人知晓。
正猜测间,却见得杨幺慢慢走到外间,眼框虽是微红,精神却是振奋了起来,说道:“小宁哥,我们开始炼功吧。”
张报宁自然求之不得,把疑惑甩到一边,拿出手抄本,细细给杨幺讲解了筑基篇的内容,便一人坐一边,运起内息。
杨幺早已筑基,只是全不知应用,也无法修炼,此时约摸明白了一点,只是凝神,感受张报宁的呼吸节奏,又与自家内息节奏相应,带着张报宁慢慢沉入寂静。
待得杨幺回神时,已是半夜,桌上摆着饭菜,杨幺一转头,看见张报宁从内间出来,往她微微一笑,“快吃饭罢,你都练了三个时辰了。”
杨幺道:“你练了多久,好似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报辰一散功,我就会知道。”
“自然不一样,你那时只是陪着报辰练习,筑基全是不知不觉,如今虽是带着我,却仍是以自家修炼为主,哪里会管这些?”
“你练得如何?”
“很是顺利。三个月后,我们定能一起达到第二层。”张报宁笑道,面色中透出昂扬之意。
杨幺点了点头,看着窗外,道:“便是练成了,也就和杨岳、报辰一般厉害,是也不是?”
张报宁摇摇头,道:“我天姿不行,纵是赶上报辰,和你哥哥仍是有差距。至于你,若是还想更进一步,去求杨岳便是。”
杨幺回头,疑惑道:“求他有什么用?”
“张精文年轻时凭此功纵横天下,却奈何不了杨均天,自然是杨家也有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