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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朝恩小心翼翼朝殿外走去,满心忿怒地忖度着,只要他过了此关,出了殿门召来他的心腹,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李豫。
走至殿门处,他背对殿门,戒备地面向那十名卫士,喝令一人过来打开殿门。
殿门缓缓被推开,鱼朝恩正想转过身挟持着皇上走出去,不料门外一柄长剑顿时从他背后刺入,贯穿他的胸膛,腥红的鲜血顿时从伤口喷薄而出。
鱼朝恩双眼暴瞠,扭过头想看是谁刺杀他,但还来不及看清,便气绝身亡。
崔颂斯抽出长剑,扔在地上,鱼朝恩的尸身也跟着倒下。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被血溅到的衣襟,瞟了眼吓得从门缝处窥见那群卫士没用地眼睁睁任由鱼朝恩挟持了皇上。
他看得直想叹气,皇上找来的这些人也太没用了,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亲自出手。
瞥了眼沾到衣襟的那几滴血渍,他目露一丝嫌恶,啧,弄脏了他的衣裳。
第八章
除掉了心腹大患,李豫龙心大悦,要论功行赏。
“颂斯,你救驾有功,朕要好好赏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这是我当初答应皇上的条件,皇上毋须再行封赏。”崔颂斯婉拒,他什么都不缺,只想赶回去见爱妻。
“好、好。”对他不居功不求赏,李豫甚是满意。
离开皇宫,崔颂斯直接回到崔府。
看见他安好地回来,卢缌妮紧绷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笑容。昨晚得知他要办的事今日会结束,她便一早就在担心,直到见他安然无恙,她才松了口气。
“四公子,您可回来了,少夫人打从一早您出门后,便一直待在厅里,伸长颈子盼着您回来呢。”服侍她的绿儿调侃道。
她瞪了多嘴的绿儿一眼,窘迫地连忙解释,“你别听绿儿乱说,我只是没事坐在厅里喝茶赏花。”
“事情已经结束了,你放心吧。”知妻子是在担心自己,他拥着她轻声在她耳畔说道。
“嗯。”她点头,眸光不经意瞥见他衣襟上的血迹,不禁讶问:“你受伤了吗?”她连忙担忧地细看着他。
“我没受伤,这血不是我的。”他牵着她的手走回寝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再命人将那套沾了血的衣裳拿去烧了。
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似在等着他开口解释,沉吟了下,崔颂斯告诉她实情,“那血是擒杀鱼朝恩时不小心溅到的。”
“鱼朝恩?他不是皇上的亲信吗,你杀了他?”卢缌妮倒吸了一口凉气,鱼朝恩把持朝政、权倾朝野,这是整个长安城人人皆知的事,就连她这穿越人士都知道,相公杀了他可是天下大事。
“是皇上要杀他,我只是帮皇上出谋划策,只是最后出了点差错,我才亲自动手。不过他的死讯皇上会暂时秘而不宣,待朝政定下来再宣布。”
帮皇上对付鱼朝恩这么惊险的事,他居然还说不危险!想到万一事情失败的后果,卢缌妮不禁面色一凝。
“这种事在你眼中是属于不危险的事?”
她虽然不在现场,但光想就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极为凶险。
“我有周全的计策,只要依计行事便能成功,所以这件事在我看来并不危险。”他话里充满自信。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最后出了差错,还要你亲自动手?”她眼含薄怒,若是他当时没有成功,所以此刻死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事情总有万一,所以我才会守在那里以防有变故。”他拥她入怀,轻哄着,“事情成功了,你就别恼了。”
她退开他的怀抱,紧抿着唇不答腔。不知为何,明明他说事情已结束,但她的心头却还是有些惶惶不安。
抬起她的脸,崔颂斯温言软语地哄道:“好好好,没向你说明白,害你担心,是我的错,不过这事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决不会做的,尤其在有了你后,没把握的事,我岂敢轻易涉险。”
见她还是抿着唇不吭声,崔颂斯低声下气地再哄道:“以后我什么事情告诉你,好不好?别气了,要是气坏了我的好娘子,为夫可是会心疼的。”
她抬起眼,郑重开口,“以后什么事都不能再隐瞒我。”
“是是是。”他连声答应,宠爱地将她重新纳入怀里,密密地吻住她。
须臾后,卢缌妮倚靠在他怀里,正色问:“你说这件事是真的结束了吗?”
“嗯,鱼朝恩已伏诛,此事已了。”他毫不迟疑地点头。
“会不会再引起什么纠纷?”她不放心地问。
“之后的事全是皇上的事,不关我的事。”他只答应替皇上设计擒杀鱼朝恩,此人已死,他已履行对皇上的承诺,其余的就与他无关了。
卢缌妮黛眉轻颦,那为何她心底那股不祥的感觉却完全没有消除?
两日后,崔颂斯带着卢缌妮准备返乡祭祖,探望长辈。
马车刚要驶离崔府,一名公公奉命前来宣读圣旨,原来那日崔颂斯拒绝了皇上的赏赐,可皇上还是决定要给予封赏,诏书上隐下鱼朝恩之事,随意找了个理由,赐封他为悦平侯。
诏书已下,无法推拒,崔颂斯只好领旨。
送那名公公离去后,崔颂斯扶着卢缌妮准备坐上马车,临上车前,她不经意回头,瞥见一抹银光朝崔颂斯身后飞来,下意识地她用力一把推开他。
他没防备而被她推得踉跄了下,但他很快稳住身子,抬起头正要开口询问她为何推自己时,却惊愕地看见爱妻胸口上插柄飞刀。
“缌妮!”他骇然地上前扶住她。
第一次射杀没有成功,第二把飞刀紧接着朝崔颂斯射去。
终于发现有人偷袭,一名护卫上前挥剑挡下那柄飞刀,另一名连忙去追捕那名刺客。
卢缌妮双手紧抓着崔颂斯的衣襟,双唇颤抖着。好痛,她痛得快不能呼吸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她的嗓音艰难地从嘴里吐出。
“不,你不会有事!”崔颂斯神色骇然,大吼着命人去找来大夫后,抱起她大步走回府里。他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惊慌之色,双眉紧蹙。
躺在他怀里,她垂眸看见自己胸口上插了一柄飞刀,艳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汨汨地往外涌出,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仿佛也随着那些血不停地在流失。
“我、我可能活不了了……”她颤声道,她觉得好冷,身体仿佛一下子被冻结了。
“不要胡说!”他扬高音调惶恐地驳斥的话,“你互惠有事,有我在,你不会死!”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她却觉得全身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好像所有力气一下子都被抽干了,连同她的生命。
她有预感自己活不下去了,“相公,我、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你不要多说话,大夫很快就来了。”从她身上不停涌出的血,刺痛了他的眼,他嗓音喑哑,失了平素的冷静。
“不,我今日若是不说,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说了……”她的嗓音越来越轻,“你听我说……我不是真正的卢缌妮,我来自千年后的世界,我不知道为何会来到大唐,但你记住,我真正的名字叫做……陶……乐……”
当她说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也合上了。
崔颂斯终于从她口中听见她的来历,但着一刻,他悲怓得宁愿永远不要知道。
不管她是谁,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娘子,是他这一生最挚爱的女子!
“你被睡,快张开眼看着我!”他神色凄厉地狂吼。
崔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寝房中,服侍卢缌妮的绿儿哭花了脸,她没遇过这么好的主子,少夫人不曾打骂过下人,还常常赏赐他们东西。
如今遭到这样的不幸,她是真心真意为少夫人感到哀痛。
“出去!”猛然一声大喝响起。
“四公子?”绿儿惊惶地抬起头。
崔颂斯神色阴戾,“给我滚出去,少夫人还活得好好的,你在这儿哭什么?”
“……是。”绿儿擦了擦眼泪,回头看了眼卢缌妮。这样也能叫活得好好的吗?少夫人此刻已跟死人没两样。
约莫半个月前,在数名大夫和宫中派来的御医联手救治下,勉强保住了少夫人的性命,她张开了眼睛,却变成毫无知觉的人,除了睁着眼睛之外,她不曾再开口说话,也听不懂旁人的话。
像个没有魂魄的木偶一样,不言不语。
那些御医们说少夫人的伤太重了,他们已尽了全力救治,少夫人如今这模样,他们也无能为力。
退下后,崔颂斯扶起卢缌妮,再取来梳子,细心地替她梳理一头长发。
接着他抱她坐在自己怀里,倒了药汁,含在嘴里,然后以口就口的方式,一口一口哺喂进她的嘴里。
她张着一脸木然,任由他喂着,那双原本明亮灵动的瞳眸里,呆滞而毫无光彩。
他望着她的眼,她那双眼里不再有对他的情意,她不喜不怒不笑不言,对外界的一切全部没有感觉。
“缌妮,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下一瞬想起什么似的,他歉声再开口,“瞧我又喊错了,你叫陶乐,不是缌妮,以后我都叫你乐儿好不好?”
“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我要的只是你。”她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眸子看得他好心痛。
珍惜地捧着她的脸,他再说:“我已经命崔家旗下所有商铺全都张贴了寻人告示,寻找白笙道长,等找到他的下落后,就算要我跪着求他,我也会跪下,只要他能治好你。”
她受伤之后,他想起白笙道长曾说过,她脸上出现吉凶双兆,吉事实与他成亲之事,而凶兆看来说的便是此事。
那日之后,他遍寻不到白笙道长的踪影,后来又忙着筹划擒杀鱼朝恩之事,不知不觉便忘了此事。
此刻再想起,他悔不当初。
他当时该追上去,向白笙道长问出化解之道才是。
只要能治好她,让他如往常那般,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只求她能再次对他展颜而笑。
“四公子,大夫来了。”一名丫鬟在门外禀报。
“请他进来。”崔颂斯小心地伏她躺好。
每日这个时候,大夫都会来帮卢缌妮施以金针,看能否借此唤醒她的神智,即使成效不彰,崔颂斯还是命大夫天天过来施针治疗。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四公子。”趁着大夫施针时,管事走进来,低声说了句。“查到那日偷袭之人了。”
“人捉到了吗?”
“没活捉,那人服毒自尽了,不过查到了他的身份,他是杀手,是要来暗杀您。”
崔颂斯脸色一冷,“可查出是谁雇佣他?”
“是赵宽。”
一听见此名,他神色惊鸷,眸里凝聚着风暴。
他不会一刀杀了赵宽,这样太便宜他了。他语气森冷地道:“我要让赵家再也无法翻身,走投无路,求助无门!”
不久,赵家便因被查获私囤大量兵器、意图叛变,而被皇上下令抄家彻查。
那些兵器其实是鱼朝恩生前交代赵家作坊所打造,但鱼朝恩以伏诛,赵家没了靠山,全部被押入大牢里等候发落。
她色素在角落里,看着这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
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有人跟她搭话,她露出迷茫的神情。
为何她会在这里?
为何所有人都不理她?
她试了好多次,想上前问他们,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没人理睬她,他们个个都对她视若无睹,即使她试图拦下他们,他们也会穿过她的身子。
被穿过身子的感觉虽然不会痛,可是有点不舒服。
因此她不敢再拦住他们,只能独自坐在偏僻的角落里。
她不记得自己坐在这有多少天了,她只知道她很寂寞,很想有个人跟她说说话,告诉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静静抱着膝看着眼前情景,进出这里的人都只关心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她很羡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吃饭有人喂、喝茶有人喂,还有人帮她擦洗身子,以及处理大小便的事。
那个女人只要躺着,或者坐在那里就好,什么都不用做,所有的事都有人帮她做。
最常为她做这些事的是一个男人,他做得比那些丫鬟们还细心。
他还常常把嘴贴在那个女人嘴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是在偷咬她吗?
不然就是抱着她不停地说话,或者是沉默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他眼眶就红了,好像要掉泪的样子,这时他就会抬起那宽大的衣袖,掩住脸,不知是不是在偷偷擦眼泪。
也不知为何,看着他,她的心就会泛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