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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看不清羽明的轮廓,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醒了,便继续装睡,趁着这极浓的夜色,眯起眼偷看着对方。他心里不可谓不紧张,大半夜的,羽明坐在夜色里,本身就是个威胁,不论他是来陪护他,还是等着别的……倘若他先斩后奏的杀了他,也完全符合风格。
黑暗中传来羽明的一声叹息,烟灭了,好似烧到了尽头。这叹息过后,就再无声息,仿佛他石化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又过了很久,羽明掏出了手机,荧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终于卸了妆,荧光从下往上打在他的脸上,把这张素颜而惨白的脸,照得有些鬼气森森——羽明的目光很是怪异,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慢慢的摁了一个键。
屋里太安静了,莫离能听见里面的连线声,是一首悠扬的歌曲,但这歌曲只开了个头,就被羽明挂断了。
他又抽了一根烟,连坐姿都不变,只是黑暗中燃着星星之火。
再过了一根烟的功夫,羽明又打开了手机,又拨通了那个号码。这一次,他一直听着音乐,直到有人接通了电话,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毕竟莫离听力有限,从偷听里也不无法验证到底是不是廖世凯。
他正好奇,这个人就如此放心大胆的在他屋里打电话?不怕他听见?但说到底,羽明也没在电话里说半个字,那边“喂”了半天,他却无言的挂断了。
两个男人,一躺一坐,一个装睡,一个沉思,各怀心事的静默了很久,最终,羽明离开了房间。他打开门的那一刻,外面客厅的灯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身上,那侧影,格外消瘦、憔悴,而又无助。好像夜色退去了他的面具,终于把他软弱的一面暴露无遗。
******
璐璐做了个遥远的梦。
之所以称之为遥远,是因为梦里的情景发生在许多许多年以前,那个时候她还上小学,羽明也是个少年郎的模样。他们两个在廖宅的庭院里,那个时候,家里还有个葡萄架,是她妈妈让园丁弄的,葡萄架下面有套桌椅,她经常在那里写作业。
她写语文作业的时候,羽明就帮她检查数学作业,之后,他把她写错的题都列出来,不让她看答案,他给她讲解,讲明白了就让她再做一遍。
那时候父亲和郎叔从葡萄架下面路过,郎叔还笑羽明:“猴崽子,自己书没读几年,还敢教璐璐,教错了怎么办!”
“嘿嘿,”羽明摸着头咧嘴一笑,“小学数学嘛,我还会点的。”
她又梦到刚上初中的时候,她怕轿车接送太高调了,非要自己上下学。但家里又不放心,便让羽明骑自行车接送她。每天,她都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当年莫离骑车载她,速度飞快,但羽明从来不,他总是匀速行驶,到下坡路的时候,还会扭头提醒她:“坐稳哦,要下坡了。”
然后有一天,他载着她到学校。她下车之后和他告别,之后转身正要走,却被他突然抓住了手。她当时不可谓不惊,因为他还没有主动碰过他的手。
“干嘛?”她问。
“璐璐,”他皱着眉头开口,“我……”
“怎么啦?”她又问。
“我……”他张口结舌,支支吾吾了半天,却除了“我”,没有别的话可讲。
“快说啊。”她催促道,预备铃已经拉响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其他匆忙跑进校门的学生,松开了她的手:“没事,快上课吧。”
她嘀咕着他的莫名其妙,转身飞快的跑进了小门。然后她一口气跑进了班级里,刚要进门,却迎面撞上了霍宁——莫离——他手里拿着黑板擦,对她嫣然一笑:“急什么呀,老师没来呢。”
当天放学,来接她的是郎叔。
从那以后,羽明就好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等她再听到他的名字,是父亲告诉她,他入、狱了。
梦醒时分。
璐璐睁开眼,觉得脸上一片湿润,她抬起手来,发现自己哭了。
天已亮了,她看了看表,早晨七点半。
她走进厨房,看见羽明正在做早饭:煎蛋、生菜、番茄酱、煎肉片,温热的果汁,还下了一锅挂面。
“做这么多?”她问。
羽明扭头见她,随即一笑:“不多,一人一颗蛋,三卷菜包肉,挂面是给莫离吃的。”他说罢,忽而又问,“你想吃面?”
“不是,”璐璐赶忙道,怕给他添麻烦,“我就是觉得做太多了,早晨吃那么多,中午怎么办?不过莫离要补身体,给他多吃点吧。”
“行,”羽明笑着应道,“你先出去吧,这屋里煎东西,呛。”
璐璐应声离开,临走时,借着看早饭的机会,又看了一眼羽明。这个男人,在这世上,除了父亲,羽明便是第二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视她如珍宝,只要她想,他能给她摘天上的星星。
她又想到了梦里的那段回忆,他抓着她的手,支支吾吾,其实是想和她告别么?不过有难言之隐,无法明说罢了。
******
莫离坐在床上,暂时无力下床。
他其实尝试过下来一趟,但昨天遭受剧痛,身体毕竟是肉做的,肌肉还都紧得痉挛着,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屋门再次打开,他以为是璐璐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冒险和她谈谈,却见羽明端着一碗荷包蛋葱花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他问,把面放到床头柜,随后坐到他跟前的椅子里,歪着头,笑得灿烂,“尝尝面,怎么样?这家里没香油,要不然点几滴,味道更好。”
莫离端起碗,挑了一筷子面,放到嘴里,倒是好吃得很。
“嗯。”他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这清淡的口味实在很适合他今早的胃口,虽然对羽明有点抵触,但还是被他的手艺征服。
他大口大口的吃面,羽明就那样翘着二郎腿,歪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把你饿成这样?啧,这面是挂面,要是自己做的面,味道会更好——”他边说边下意识的揉了揉胳膊,摇了摇头,坦言道,“我的手断过好几次了,力道大不如前,不然还能给你亲手抻面吃。”
“怎么断的?”莫离问,感觉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句话。
“我也是肉做的,几棍子下去,当然会打断骨头,”羽明笑道,“断了接上,然后再打断,一次两次三次,没断腿就不错了。”
莫离瞟了一眼他的笑脸,一时没有接茬,只低下头慢慢的吃面。
“吃鸡蛋,溏心的。”羽明道。
莫离点了点头,听他的,夹起鸡蛋咬了一口,嫩嫩的、金黄的蛋黄便在白色的蛋清边缘,似流不流的。蛋黄嫩得发甜,刺激着味觉,让他干脆一口把鸡蛋全吃了。
羽明拿出手机把玩着,含笑看着莫离狼吞虎咽的模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方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孩子,天真而难缠。但如果莫离真的是个孩子一般的,该多好。
“莫离,”他唤了一声,眼中的笑意渐渐退下,他与他对视着,顿了顿,才慢慢开口,“廖爷对我做的,远不止打断胳膊这样简单。还有很多痛苦,甚至侮辱,但他是廖爷。我永远不会仇恨他,即便他这么对我,他要我办的事,我还是会办到。”
“非要带我走?”莫离问,语气里并无惊慌,只是淡淡的。
“莫离,你要知道,”羽明道,“虽然我对你有成见,但我也没狠到让你去死的地步,但……我是廖家的人,这是我的使命。”
莫离无声的点了点头,垂眼,筷子拨弄着碗里剩下的面,没来由的叹了句:“罗汉不三宿空桑,最怕留情。”
他说罢这句话,方才抬起头来,把碗递给羽明,淡淡一笑:“你的使命不是把我带回去,而是保全璐璐。”
“随你怎么说。”羽明极快的接茬道,随手把手机放到椅子上,起身接了碗,“好好养着,别再让她操心。”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
手机就留在他的座位上,好似忘了拿。
莫离看了一眼关紧的门,略一思忖,探着身子拿起了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第一条便是昨天半夜拨出去的电话,备注是:“李队长。”
李队长?看着像个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莫离很苦。羽明很难。
☆、变故
莫离瞪着“李队长”三个字,有点发懵,或是百感交集。
在他多年的小说和电影常识里,好像只有警、察和队长这个称呼有关,当然其他职业也有队长,只是以廖家的背景来看,和他们家有关系的队长,总不可能是体操队队长。先入为主的一个思维就是,这羽明难道是个卧底?
他甚至想起一个情节,某个空旷的地下室里,羽明对倒地的黑衣人一笑:“对不起,我是警、察。”
难道廖世凯对羽明动家法,就是为此?他察觉出了羽明的异动,所以……但这又说不通……既是如此,何必让羽明来接他和璐璐?如此大任,总不可能是一次测验吧?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廖世凯想来也没那么大的把握,把女儿交给两个完全不放心的男人。
莫离趁羽明回来之前把手机放回原位,片刻后,就见他进来,半句话都没有,只把手机装回兜里,同时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莫离脊背一紧,说不清对方那是什么表情——很随意的一眼,好似看他是不是乱动东西,但这一眼的神色,却带着一股子冰冷,好似杀机——他对他动杀机,倒并不意外,只是这一眼的杀机又与众不同,好像带了点什么东西。
带了点什么呢?
莫离回味着这目光,觉得脑中一亮,一下子想明白了。但这一下子,也真的只是一下子,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一切思虑都溜走了。
他只感觉对方是在试探他,但试探之后呢?莫离懊恼的捏着额头上的皮肤,叹息一声靠回床上,他的脑子果然被冷冰影响了么?怎么一点也抓不住刚刚转瞬即逝的感觉。
******
羽明收拾好了碗筷,发现璐璐坐在餐桌旁看书,情绪倒一直还挺稳定。
“他可能还得卧床休息一下。”他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六儿找师傅来。”
璐璐放下书,抬头看了他一阵子,歪歪头:“想吃你做的菜。”
“啊?”羽明夸张一叹,“你这么爱吃呀?”
“嗯,”她应了一声,明明他叹得夸张而滑稽,是故意逗她的,但她心里却很难受,只想让他高兴,便道,“好多年不吃,我想吃你做的土豆面,就是……”
她还没说完话,他就笑着替她说完了:“就是有一次,廖爷和夫人都不在,我偷偷做给你的那个?手擀面,土豆丁、肉丁、豆腐丁,要不要再放点辣子?”
“要啊!”璐璐点头道,听他一说,倒着实怀念起他的手艺了,“能做吗?”
“当然能,”羽明笑了起来,边笑边掏出电话,“我给六儿打个电话,让他买点食材来,然后洗个澡——舒展舒展筋骨,好好给你做一顿土豆面。”
他这一番话,莫离在屋里倒听得真切。没来由的,他心里感到不舒服,方才羽明还对他说,他的胳膊沉积旧伤,不能再抻面了……也不知这所谓的土豆面,要不要他用胳膊来抻……亦或者,只要璐璐乐意,他什么都可以做?
既然有如此深情,会是和卧底有关的嫌疑人么?
那李队长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用这个来试探?还是自己想多了?
羽明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洗手间,反锁了门,并没有脱衣裳,反而先打开了水龙头。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直到屋里被热水蒸腾的都是雾气,连对面的镜子都模糊不清的时候,他才开始脱衣裳。
一件一件,华服下遮盖的,是何等苍白瘦削的身躯。可能璐璐做梦都想不到,当年那个载着她的,青春开朗的小哥哥,如今已成了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遍体的伤痕,新的、旧的,错落在这苍白的肌肤上,他的苍白,并不是莫离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而是近似于营养不良的样子。
在他弯下腰放袜子的时候,肋条清晰可见,在一道道肋条上,还有一指长的伤痕,好似刀疤,却泛着黑色,更像是什么利器在烧红之后切割上去的。
其余的地方,从肩膀到腰臀到小腿,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没有镜子便不会看到。
这也就是他事先要让雾气缭绕的原因。也许这也就是他的性格,看不见,便当做没发生,其实已经心如明镜,也宁肯暂时回避。
手指轻轻划过身体,触感一道道的疤痕,有的还很新,在热水的刺激下会痛,有的已经沉寂,只在变天的时候发作。羽明紧紧握拳,尝试着伸展手臂,一次两次还可以,第三次的时候,肩膀、胳膊连带着胸腔,都痛了起来,让他本能的蜷了一□子,眉头一皱。
果然是不行了。
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