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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知晓低下头，却再没抬起，只闷闷说道：“那套书我会凑齐……那么，晚安。”说完头也不回地踩动自行车扬长而去。
几天后，报馆成员都知道，馆长方知晓交朋友了——同新生雷傲雪成了一对蜜里调油的情侣。与此同时，方知晓的拉风自行车上，始终坐着的，便是那一袭红衣、活泼天真的大一女生！
35。无忧
2000年年底，由楚梓牵头，方知晓代表新新青年报馆，正式宣告同荷雅广告公司合作，并且在楚梓的授意下，双方举行了隆重盛大的签约仪式。
一时之间舆论甚嚣尘上，褒贬不一——夸赞之声有之、责骂之声亦有之。对此方知晓洒脱一笑，全不在乎。只是作为双方订阅的额外条件，方知晓要求解决一个人的户口问题和入学手续——他要凭只身之力，改变妹妹的命运。
2000年1月，广告公司股份甫一上市，便遭遇百年不遇的大跌特跌。于是各大财经报刊的记者开始各显神通，一下子从各方冒出的所谓专家学者也大多摇头晃脑指点大盘，他们的观点总结起来很好说：第一，以荷雅本职来说，餐饮不适合转行入广告业进而股份上市，尽管这家餐厅开在了燕大；第二，以方知晓本人来说，就其家庭，其人不适合搞经济，更不应该拉着一个商业化的报馆投身广告业，尽管方知晓是燕大学生！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疯狂——指手画脚的人比比皆是，真正去做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前者觉得自己拥有足够的智慧和资格，去批评后者！
方知晓盯着电脑看了半天，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绿色。已经三天了，仍然没有一点起色。方知晓站起身直接关上显示屏，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楚梓的电话：“喂，楚老师，您好，我是方知晓。”对着话筒正要去形容股市涨跌的情况，却听见对方一个字“等！”
方知晓皱了皱眉头，他明白楚梓的意思，当下干脆说道：“是，我相信您，我等！”
“好！”楚梓轻轻蹦出一个字，便挂断电话。
此时他身处荷雅的凌霜居中，一脸闲适地半坐半躺在美人肩上，不时地抬手拿起一个小茶果扔到嘴里，再瞥一眼院子里烦躁抽烟的男人，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抽烟的人正是荷雅的大老板何涯。
终于何涯在外面站久了，搓手跳脚地走回屋里。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蓝黑色羊毛衫、一条牛仔裤，能在外面站立两个小时，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楚梓，何涯抢过他面前的茶点，跑到暖气旁靠着：“你不是说没问题吗？现在又怎么解释？”
“我只能分析，不能操纵！”楚梓实话实说，突然冒出一句：“不是还没破产吗？”
“破产？老子开公司不是为了破产玩的！”何涯气急败坏，“凌霜，你可不能玩我！”
楚梓皱皱眉，一言不发地起身，走进一旁的衣帽间。等他出来时，已是一身深咖色羊绒冬衣，他冲着何涯点点头，径直向外走去。
“喂，你干什么去？”
楚梓语气平淡不见怒意：“回去！既然你不信我，那么我无话可说！”
“别别别，楚老弟，我错了！”何涯这才想起了楚梓的脾气——在楚梓的专业领域内，是不准许外人置喙的。几年前他就是听从了楚梓的建议，在燕大校园南区开设以高档餐饮为主的荷雅小筑。虽然初期不甚盈利，但是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竟然已经成为燕大校园内一处标志身份的高级餐厅。
楚梓轻轻摇头：“我没生气，只不过不喜欢你用质疑的口吻和我说话！你把心放回肚里，有我在，你想倒闭都难！”言毕转身离开。
尽管语气嚣张，何涯倒是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太久没有合作，他险些忘了，楚凌霜才是经济领域的霸主，他确定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
春节过后，股市的走动，再一次印证了楚凌霜的笃定话语。荷雅的股份猛然回弹，且一路飙升，瞬息之间，社会舆论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头，再次由原班人马上演一出赞颂荷雅广告传媒的歌舞闹剧！搞得方知晓连连摇头：这个社会上永远不缺少的，恐怕就是跟红顶白之辈了！
那段时间，在方知晓的社交圈内，所有人都说他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仅手下的报馆盈利暴增，他本人更是抱得美人归。
几乎方知晓出没的地方，雷傲雪都要跟在左右！
雷傲雪这个女朋友的出现，让先前目睹方知晓苦苦追求林东韵的朋友都瞠目结舌，崔岩更是真的跌碎了眼镜！
于是之，所有了解内情的朋友，都将视线投注到林东韵身上。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女孩依旧我行我素、淡然世事——至少在表面上！
有时候，方知晓会带着雷傲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东儿面前，东儿只会回以一笑，甚至还会和傲雪聊些悄悄话。女孩的言行，让知晓无端恼火。
那一段在外人看来最得意的时光，其实是方知晓自身认定的黑暗时代。他一边强迫症式的带着“女朋友”去刺激东儿，一边又深深懊悔自己的小人行为！
直到春节前，股市的波动、爱情的不遂，让知晓觉得自己，有如丧家之犬。
春节前，方知晓要回家里接妹妹来北京上学，雷傲雪提出随知晓同行，顺便去拜望伯父伯母。
方知晓坚决摇头，雷傲雪执意坚持。一番争执之下，刚刚自以为收获爱情的雷傲雪绝难料到，会听到男友这样说：“傲雪，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就因为我要和你回家吗？知晓，我早就知道你家境不丰，我和你回去绝没有探查你家经济条件的目的，只是想拜会伯父伯母。你不高兴的话，我不和你回去就是了！”率先投入爱河的人，无论之前多么高傲矜持，面对爱情都会缴枪投降、尊严尽弃！
方知晓轻轻摇头：“我不明白，傲雪，我……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
“因为你帅气，有才，还有是燕大的风云人物！”雷傲雪眨眨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据实而言。
方知晓无奈苦笑：“傻丫头！这算什么理由！”
“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我认定你了！”雷傲雪相当冲地说着，“从第一次看见你的照片，我就喜欢上你了！知晓，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说出分手的话，很伤感情！”
见男友没有任何表示，傲雪犹自不死心地摇晃着他手臂，半是乞求半撒娇：“好不好？”
知晓轻轻点点头，心头一片苦涩。
匆匆赶回老家，知晓总算和家人过了一个团圆年。
年初一那天，方知晓关起门来和父亲谈了很久，生根农村不懂女子为何要读书的方父，终究还是让知晓把大妹带走！
“你一个人在外，有大妹陪着，我和你娘也安心！”儿子大了，原先为一家之主的父亲，也已决定放权，由着方知晓去安排家庭成员。
几天后，方知晓拉着大妹的手，走出了山村。尽管此时的大妹还不知道，哥哥要将自己带往何方。但是她愿意将小手交到哥哥的宽大手掌中，任由她带自己出外闯荡。
方知晓在燕大南区租了一个单元，妹妹平时住校，但是周六周日还是要回来住的，为了给妹妹营造一个好的家庭环境，知晓可谓用心良苦。
在送妹妹入学前一天，方知晓告诉已经更名为方无忧的大妹：“无忧，莫怕，你身后永远有大哥给你撑着！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和城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可以尽情游戏、无忧嬉耍。无论你想做什么，哥哥都会给你铺下一条路！”
似懂非懂的大妹讷讷望着哥哥近乎狂热的眼神，笑声说道：“哥哥，我说话……和你不一样。”刚刚走出家乡的女孩，口音还相当浓重。
方知晓愣了愣，他想到的是初遇东儿时因口音不通引发的不便，当时他就发誓要学好普通话！可是面对妹妹的惴惴，他只是说道：“没关系，毛主席也是湖南人，一口湘潭口音谁人敢笑！大妹，不用在乎细小琐事，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敏感的大妹再一次感受到哥哥身上的变动，但是她认定，哥哥所作一切都是为自己好！“长兄如父”这句话，在方无忧今后的生活中，尤其凸显。
或许是命定的缘分，早上在送妹妹入学的路上，方知晓碰巧遇上了东儿——这段时间，准确而言，是方知晓和雷傲雪正式交往之后的这段时间，知晓和东儿几乎没有直接的接触。他们的对话，只限于见面打招呼和工作上的洽谈。
双方站定，东儿略带疑惑地看了看站在知晓身前的小女孩，不无玩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洋娃娃？”
方知晓低头对妹妹说道：“无忧，叫林姐姐。”又抬起头对林东韵笑了笑：“这是我妹妹，方无忧。”
小姑娘难得地没有人生，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林姐姐”。东儿不由笑了，忙上前抱了抱这个一身粉色小洋装包裹的小洋娃娃，却对知晓笑道：“无忧，这名字不错呀！”
“是我起的，希望她一生无忧！”
东儿不笑了，她歪头看着知晓：“那么说，你现在充满了忧愁？只有感受到忧愁滋味的难过，才能明白无忧的可贵！”
一语洞破方知晓此时的心境，那天早晨知晓几乎是落荒而逃，但是在懊恼中他竟有一丝暗喜——原来，东儿并没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冷硬决绝！
36。嫌隙
谁知方知晓窃喜了没几天，便发生了自他就任报馆馆长以来最大的谬误！
初春的傍晚，方知晓一如既往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走回自己在报馆的办公室——当然他身后跟随着现女友雷傲雪。
一路上傲雪诉说着宿舍同学之间的趣事、上课时哪位老师又被学生问住一类琐事，知晓不时地回以一个“嗯”字或者“好”字。听烦了就索性不说话，反正自己超过五分钟不做任何回应，雷傲雪便会识相地闭嘴。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方知晓感觉和雷傲雪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有点像大城市里的小夫妻。忙碌的生活、快速的节奏，以及……淡漠的感情。
“对了，知晓，听说你妹妹来北京了，哪天带来给我看看吧！”
方知晓木讷地回头看看傲雪，口气淡漠：“好，不过无忧她学习很忙，只有周末才会回来住。”
雷傲雪捕捉到一点信息：“你妹妹的名字吗？无忧……方无忧，这名字真好听！从你们兄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伯父伯母肯定特有学问！否则怎么能起出这么好听的名字。”
谁知正在整理报张的方知晓头也不抬，直言不讳：“我说过，我爸妈是最朴实的农民，我的名字是中学老师给起的，无忧的名字是我想的。”
“哦……”雷傲雪终于无话说了，只得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出神地望着方知晓。
“看我做什么？”整理好台面上的报刊，方知晓又坐回电脑前，习惯性的打开BBS，“傲雪，你进社团已经半年了，我看你划版还可以，采访实在不理想，要不你转组到编辑部吧。”
谁知雷傲雪想都不想断然回绝：“我不想去编辑部看林东韵的脸色。”
“东东？她又怎么你了，不是对你们这些新人很好吗？”方知晓为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电脑幽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好恶。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这倒让方知晓有些惊讶，看完几页帖子他抬头望向雷傲雪，这才发现女友正在哭泣！
知晓拿过桌上的纸巾盒递给傲雪：“怎么好好地就哭了？是和同学闹别扭？还是挨老师的批评啦？跟我说说，要不我会心疼！”说完这几句话，知晓都想抽自己，他，此时分明就只是在扮演“男朋友”的角色，却一直没有入戏。面对雷傲雪的梨花带雨，知晓尽管不愿承认，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正心疼！
傲雪抽出几张纸擦泪水，少有地抽噎着：“知晓，你是我的男朋友……”
“所以呢？”方知晓将纸巾盒放到傲雪触手可及的地方，自己却坐回了办公桌后，罔顾傲雪身侧极其宽大足够坐三个人的沙发！“傲雪，你一直以来有话当面讲，老实说我很佩服你这个性格，可是你今天，究竟想说什么？”
雷傲雪睁着发红的双眼抬头望向知晓，一时之间四目相对竟没有了言语。方知晓说的没错，傲雪热情似火，被称为新闻学院的奔放玫瑰。可是一直以来她都很苦恼，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早就觉察出方知晓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上大学前也曾有过男友，她能感受到被对方捧在手心呵护的滋味。可是，人，天生就爱犯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千方百计要去得到。在收到燕大通知书的同一天，傲雪向当时的男友提出了分手！她永远只会渴求没有得到的东西。对于在手中的人或物，不屑一顾。
方知晓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雷傲雪一直生活在惴惴不安中——其实她的潜意识是很迷恋这种不确定的爱情的，只不过自身还未察觉。而她今日上演这一出，正是听了舍友的话：男人——尤其如方知晓这种略微带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喜欢柔弱且充满魅惑的女人。
可惜，出师未捷，刚刚挤出几点眼泪，就已经被对方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