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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特别恨你……”许久，展眉终于开始说话，但一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
楚梓错愕地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昔日的恋人。
24。爱恨
爱与恨，看似两个极端。遭受爱人的伤害，到底是应该“由爱生恨”，还是“爱到深处无怨尤”？只有其中的个体，方能领会……
“我以为自己特别恨你！”
乍然听到展眉的开场白，楚梓原本盯视着地板的眼睛豁然抬高，望向距离自己很远的女人。身为中文系讲师，他当然理解这句话的深意，虽然话里有一个“恨”字，但是虚拟语气往往代表相反的意思。这么说，展眉并没有恨自己？
这怎么可能！楚梓旋即自嘲地笑了笑：“恨也好、不恨也罢，我今天特地登门拜访，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来劝你。”
徐展眉旋即了然，一脸哭笑不得，这些天一提及劝她做掉孩子的话语，她都会情绪激动，此时也不例外：“妞妞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把你找来劝我，楚凌霜，这孩子是属于我和沧海的，我作为孩子的母亲，不可以抹杀他的生命，而他作为爱情的结晶，会见证……”
“沧海他爱你超过了爱他的生命！”男人稍稍提高了声音，但仍是沉稳地诉说着，“我承认，每一个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都是父母爱情的结晶。但是我敢保证，你也不能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如果在你和孩子之间做出选择，沧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而不是孩子！展眉，你以前是一个多么冰雪聪明的女孩，怎么随着年龄增长，反而糊涂了呢？爱人都没有了，又何谈爱情结晶呢？”
楚梓一边说着，满意地看到展眉低下头去，似乎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观点。他暗中欣慰，看样子似乎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正如楚梓对所说的话，他和展眉之间，总是一方将另一方彻底劝服，来不得半点折衷！此时，自认为距离成功已经不远的楚梓，决定再接再厉：“男女双方，因为爱情，走到了一起，这便是世间最圆满的事情。展眉，你们拥有彼此，注定了要白头偕老，如果一方中途退出，都是对另一方的不负责任！你伤害的，不止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家庭、甚至更多！展眉，把孩子做掉吧！”
语毕，他双目如炬盯视着对面的女人，可是为什么，她的神色依旧镇定？没有丝毫的犹疑。
这些年，徐展眉保养的很好，林沧海像护花使者一般，时刻呵护在她身边。所以虽然已经到了徐娘半老的时候，她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皱纹，眼眸中的清亮宛如少女，看来是早已将一些陈年往事甩脱开了。
徐展眉突然站起身，走到楚梓面前，逼视他的眼眸：“凌霜，如果我死了，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吗？”
“真相吗？就是你看到的所有，再无其他。展眉，别再纠缠了！”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徐展眉冷笑着，虽然拼命隐忍，泪水还是冒出了眼眶，“我才是受害者，可是事情的真相，我却没有资格知道！楚凌霜，这不公平！”
当年那一场混乱，致使今时今日的犹豫。楚梓此时想想也能知道，林沧海是如何地痛恨自己！不敢去看展眉的眼睛，甚至不敢长久地盯着她的脸庞。楚梓微微扭过头去：“那么，林夫人，你还想怎么样？我说了，要解释，我已经给过你。要报复，我所有的人事档案、记录都留在了燕大，你想怎么做，随你！但是眼下我要说的是，你不能死，因为这孩子你不能要！你不为别人着想，也要设身处地地想想沧海……要是失去你的话，他会生不如死。”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平素稳重如兄长的林沧海，险些杀掉自己。沧海他当时就是做好了偿命的准备，甚至于连遗书都准备下了！
楚梓笃定，展眉有任何不测，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林沧海！
展眉颓然转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回适才的位置：“我的选择，恰恰是设身处地为沧海着想！林家是世代家族，说实话，嫁入林家以后，有一段时间陷入持续紧张之中，晚上常常失眠。每每与沧海的母亲接触的时候，我都是如坐针毡！婆婆满是质疑的目光，就好像随时都会挑出我身上的破绽！公公为人虽然很风趣，但是他始终恪守中国最传统的家庭观念，只有我不在近前的时候，会偶尔逗一逗小姑，但我走过来他便立即恢复为严肃的长者。在这样的家庭，生平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很笨！”
说到这里，徐展眉笑了笑，神思似又回到了原本是两个人新婚燕尔正甜蜜、她却疲于应付林氏家族中长辈的尴尬时候。
楚梓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他左腿搭在右腿上面，双臂自然地放在腿上，认真地听徐展眉的讲述。这是在他们分别十年之后，第一次知道，她婚后的日子。这个幸福的少妇，当时一定很美满吧？
“沧海一点点教我，如何适应大家族的生活。还有我的小姑，妞妞，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才刚学会走路呢！那么小，那么可爱，像个雪白的羊毛团……那时候，妞妞总是分不清我和堂姐，所以经常喊姐姐做嫂子，喊我做姐姐，闹得全家人都笑她！婆婆说我和妞妞很有姊妹缘！”
“妞妞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楚梓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一提到东儿，男人的神情立即松弛下来，唇角也若隐若现地浮出一抹笑容。
见到这样的楚梓，展眉心中不由悚然一惊！是什么时候，小姑已经和楚梓，如此熟稔？！但是随即，楚梓轻轻挑眉，恭听她接下来的话，展眉迷惑地摇摇头，想将适才无端出现的念头甩出去。
展眉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公公婆婆对我大致还算满意，表面上我们都是以礼相待。可是我知道，婆婆常常施加压力很沧海，想我们尽快有孩子！这是老人的心愿，无可厚非，我能理解婆婆。可是沧海当年就知道我身体不……适孕，他为了不让我难过，暗中在饭菜里下避孕药。他为了我，一力承担下来自父母的压力。沧海他是个好男人，我不能剥夺他成为父亲的权力！既然我在没有准备时怀孕，就应该看做是上天给予的礼物，无论这份礼物有多沉重，我都愿意，为了沧海和我的爱情，接下这份礼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都心存感激……”
楚梓听得微微动容，虽然他只是生在了财阀家族，可是自幼家中的规矩，也足以让他感到不适，更何况林家这种世代的书香门第呢？展眉初时的不顺遂，楚梓感同身受！
深深叹息一声，楚梓终于放弃了此行的目的，他真诚地说道：“展眉，我支持你！虽然我知道……”
“嘘！不要继续说了！”展眉将右手食指放在嘴上，制止了楚梓接下去要说的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他们早就心领神会。
男人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他再次被她说服，并且成为了她第一位支持者！“我虽然如此说，但是你要保重身体。沧海怎么不在你身边？”
听楚梓如此说，徐展眉放松地笑了：“医院有很多事，要他处理。不过我想，要是在国内生产的话，他过几个月就会回来陪我的。”提起丈夫，展眉脸上依旧难掩心中的骄傲——她爱他，这一次，虽然要经历生命的考验，但是展眉相信，只要他们两个人能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就一定能买过这一道劫难！
既然已经彻底被辩论折服了，男人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所以他站起身，礼貌道别：“嗯，祝你好运，成为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拥有健康聪明的宝宝。”
“谢谢你！”林家少夫人展眉一笑，眉眼依旧如画，“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吧。”虽然知道楚梓不会留下，但是她依旧做足了女人人该有的风范。
果然楚梓轻轻摇头，迈步向外走去：“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他刚刚走到玄关，林东韵就从房间走出来，而且已经穿好了外套：“嫂子，我送送楚老师。”
徐展眉微微错愕了一瞬：“可是妞妞，快到午饭时间了。”
东儿似乎早有预料嫂子会如此说，她有些为难地摸了摸肚子：“早饭吃多了，我怕吃不下午饭，顺便出去散散步！”说着话，她已经换好了外出的旅游鞋，“嫂子，我们走了！”
一路上，楚梓和东儿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直走出了南区的教授家属楼区，看看前面就是荷塘，东儿方才停下脚步，略微紧张地问道：“怎么样？嫂子同意去做手术了？打算什么时候去？我现在回去，可以开始安排了吗？”
“不可以”，楚梓直视前方依旧绿意浓重的荷塘，淡淡说道：“我支持你嫂子，生下宝宝！”
“什么？”东儿不敢置信地问道，她绕道楚梓面前，拦截住他看荷塘的视线：“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嫂子她会没命的！”
“可是我在去之前，就说过，我和你嫂子之间的辩驳，永远都要有一方折服，没有折衷的时候！”男人终于收回视线，望着少女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只说道：“妞妞，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
25。两难
虽然心里知道这句话有些道理，可是林东韵还是感到心一点点沉下去，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看不出内心的波动。
“好吧”，女孩惨然一笑，“我会尽快通知我哥，让他做好所有准备！”
果然，闻言男人浓眉一动，眼波流动中已经凸显不安：“所有准备？什么意思？”
东儿叹息一声：“自然是拿出尽可能多的时间陪陪嫂子，未来的七个月也许是他们两个人这辈子最后的相聚时光了，当然还有提前准备下……不测发生时该准备的事！”
果然，男人眼中满是痛惜，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徐展眉闭上双眼、没有了气息，被护士盖上无情的白色单子的一幕！难道，生命就真的如此脆弱？在迎接新生命到来的时候，必须以母亲的性命做交换吗？
“不行，这样不行！”楚梓猛地否定，他不能想象，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会是什么情状！因此在说出这话的同时，男人回身就要走回南区。可是只走了两步，便又停住了步子，茫然四顾忧心无托。耳畔，响起了徐展眉那满含爱意的话语——
“……沧海他是个好男人，我不能剥夺他成为父亲的权力！既然我在没有准备时怀孕，就应该看做是上天给予的礼物，无论这份礼物有多沉重，我都愿意，为了沧海和我的爱情，接下这份礼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都心存感激……”
展眉对沧海的爱，已经如此之深，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拦阻展眉认为的最圆满的爱情呢？楚梓痛苦地想着。
原本心中窃喜的东儿跟在后面紧走了两步，却见楚梓又停下了，不由小心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去？”东儿焦急地说着，甚至想把楚梓拉回家，继续劝说嫂子。
许久，男人抬起头来，凄然一笑：“妞妞，展眉选择生下宝宝，那就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是用生命为代价，她也要生下你哥哥的孩子，延续林家的命脉。你说这样的展眉，我还能劝阻吗？我又有什么立场去劝阻？”
“这……”东儿一时无语。
“展眉平时很疼你吧？看你们相处，就像亲姐妹一样！”楚梓突然开口，却将话题转到了林东韵与嫂子的关系上。
“是呀！”东儿莫名所以，“我是嫂子看着长大的，自然有感情。她对我很好！”
楚梓冷静地点点头：“但是她在林家，并不是很快乐！因为对沧海的爱，她都在默默忍耐，这次怀孕，恐怕也与你父母的意思有关。”
东儿豁然明白——母亲对嫂子有成见，她早就知道，但是绝没想到，自己的家庭，竟然也如书上开到的封建大家庭一样，把传宗接代看得那么严重！
等待新生命的降生，是无比快乐的一件事情。而虽然知道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退，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那生命的终结，这是令人惊恐断魂的事情。当期待与等待结合在一起发生的时候，个中之人，也只有以无奈去面对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一路无语，只在稚柳湖畔分手时，东儿摇头制止了楚梓送她的提议，仍然做着最后的坚持：“非要这样不可吗？太残忍了！”
楚梓望向无波无澜的湖面，理智地说道：“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说完他转过身背靠着湖边的栏杆，“你这段时候好好休息，过一阵……有的忙了！”
“你不要说话像个预言家好不好？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东儿想象不到，为什么在自己已经临近崩溃边缘的时候，楚梓依旧可以面无表情、平静地去讨论徐展眉的生死——尤其是展眉还是他曾经的恋人！难道，楚梓真的如外界所言，是那样的无情吗？
面对女孩少有的不冷静，男人不做一字的解释，只是不慌不忙地催促：“回去吧，她还等着你吃午饭呢，孕妇挨饿，对胎儿不太好……我也回去了，再见！”
说完不等对方答复，楚梓便迈步离去。东儿转过头，一直看楚梓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落下了一滴泪——这滴泪既是为嫂子，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