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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猜想,瀚林书记有意跟两位老领导亲近,目的,就是想把王化忠他们彻底孤立起来。依靠老的,团结中的,发展小的,永远是官场之法宝啊。
果然,第二天,普天成就听说,王化忠在人大大发脾气,骂李主任他们是叛徒,是小人,一群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伪君子,后来被李主任轰走了。
参观吉东工业园的时候,杨馥嘉忽然凑上前来,悄悄跟普天成说:“一直想谢谢秘书长,就是没有机会,要不今天晚上,我请秘书长坐坐?”普天成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瀚林书记,笑道:“这和多首长在,你就不怕他们提意见。”杨馥嘉捋捋头发,样子亲切地说:“没事的,晚上书记有事,他约了几位企业家谈话,申明不用我陪的。”
“跟企业家谈什么,工业园搞成这样子,还不都是他们。”普天成望着眼前貌似繁荣实则捉襟见肘马上就要停工的吉东工业园,忧心忡忡道。
一提这个,杨馥嘉的脸色也暗下去,长叹一口气道:“吉东工业园搞了四年,他们一直报喜不报忧,我到吉东后才发现,他们撤东墙补西墙,把省里和国家给吉东的投资,都转移到了工业园,就这,工业园还是启动不了。”
“到底什么原因?”普天成问。
“一言难尽啊,项目技术含量低,前期缺乏考证,为了求速度,一哄而上,结果还没建起,就成了大包袱。”
“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主意呢,请你们来,就是想听听省里的意见。”杨馥嘉莞尔一笑,看不出她心里有什么负担。普天成却觉得,杨馥嘉特意安排工业园让调研组参观,另有目的。她仔细地盯住眼前这个女人,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也有几分可怕。
工业园参观果然让瀚林书记大发雷霆,听完常务副市长高健的汇报,又看了三个半死不活的项目,瀚林书记通知把市直各部委的领导召来,就在工业园开现场会。会上,瀚林书记一改几日来的温和,突然对吉东四大班子提出了质问:“这就是你们搞的工业园?你们每次汇报,都说工业园是吉东的希望,是吉东工业救市,工业兴市的重大战略举措。省里为此不惜代价地支持你们,从政策到资金,哪一点做得不到位?可是你们呢,你们看看,就这些半拉子工程,就值得你们大吹特吹,就值得你们一次次地把它拿到省里,当做政绩来标榜?!”
市人大李主任马上接过话:“我有个请求,请省委组织工作组,查清工业园资金的下落,还有征地过程中的诸多黑幕,给吉东百姓一个交待。”
瀚林书记转向李主任:“让省里来查,你人大是做什么的?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监督?!”
李主任低下头去,政协谢主席刚说了一句,瀚林书记打断他说:“我现在不想听你们解释,吉东工业园到底有没有问题,问题有多大,省里不派工作组,你们自己查!人大和政协的同志都在,你们能否在经济建设中发挥作用,能否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不只是表现在嘴上,要看具体行动。”
人大李主任当即表态,一定要履行好人大职责,切实帮政府把工业园建设中的问题查清,查明白,让工业园尽快建成投产。
瀚林书记在吉东的做法,让普天成既喜又忧。喜的是,瀚林书记借着别人的手发力,可以不显山不露水的将徐兆虎他们置于矛盾的漩涡之中,从而彻底地让他们丧失反扑的机会。吉东工业园是徐兆虎到吉东后抓的政绩工程,现场会所在的吉东生物制品科技公司是由王化忠的女婿投资建设的,王化忠也持有股份,听说这家公司已贷了好几千万,目前情况看,公司起死还生的可能性为零。这些线索纠结在一起,就很有文章可做了。但,普天成还是不敢太过高兴,相反,他心头的阴云更重。瀚林书记这样做,不是他的风格啊,难道他只有采取这种方式,才能把吉东这块疤彻底剜掉?再者,普天成也发现,瀚林书记现在越来越喜欢表面的东西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普天成正在听取吉东几位县长的汇报,李源突然打来电话,问他在哪,接电话方便不?
一听李源的口气,普天成就知道出事了。他走出会议室,压低声音说:“什么事,还要我出来接电话。”
李源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广怀可能出事了。”
“广怀,什么事?”普天成脑子里轰一声,脚步僵在了那里。
“目前情况还不是太明,广怀方面没有上报,我也是其它渠道听到的。”
“兜什么圈子,到底什么事,快说!”普天成抬高了声音。
“明皇夜总会又死了人,死者是一位十六岁的女生,是早上八点从明皇夜总会八楼跳下的。”
“什么?!”
“秘书长,还有更坏的消息,我刚才从广怀那边证实,死者家属及围观群众将近三百多人,他们包围了明皇夜总会,还把……”
“还把什么?!”
“还把交通也隔断了,目前群众越围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都说要找耿明皇算账。广怀方面出动了警察,围观群众不但不撤去,还跟警察动了手。”
“警察,谁让出动的警察?”
“还能有谁,汉武书记呗,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乱弹琴!”普天成骂了一句,愤愤压断电话。尔后,他迅速将电话打给乔若瑄,乔若瑄的电话通着,却不接,普天成连拨几次,最后竟成了盲音。他气得骂了句脏话,简直就想把电话砸掉。过了一会,内心稍稍平静些,又将电话打给王静育,遗憾的是,王静育手机关机。
不可能啊,如果真出了事,乔若瑄会不接电话?还有,王静育是秘书长,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怎么能关?
普天成怀着侥幸往回走,他想,兴许是李源道听途说,如果真的发生警察跟群众对峙的事,广怀方面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省委上报,那么,瀚林书记就会第一个知道。就算瀚林书记不知道,于川庆也该打电话通知他。走到会议室门口,他又突然停下脚步。明皇实业一直是杜汉武跟乔若瑄矛盾的焦点,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导火索,明皇出事,乔若瑄会不会故意躲起来?
会的,一定会!
普天成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
他踅转身,迅速离开宾馆二号楼,回到房间,马上就将电话打给于川庆。还好,于川庆的电话很快接通,他也知道点那边的情况。于川庆说,事情发生四个多小时了,广怀方面并没上报,但相关消息已传到了省城,他正在落实。普天成叮嘱于川庆,迅速查清事件真相,第一时间通知他。于川庆嗯了一声。毕竟是秘书长,知道这事的厉害。跟于川庆通完电话,普天成又把电话打给汪明阳,汪明阳满不在乎地说:“夜总会的小姐跳楼,这种事多,您秘书长紧张什么。放心,您忙您的,有消息我及时汇报。”
普天成想骂汪明阳,又觉这个时候发火不应该,会乱了阵脚。汪明阳如此态度,他也懒得跟他叮嘱,只道:“你还是过问一下,这件事我感觉不大对头。”汪明阳嗯了一声。
合上电话,普天成还是不安,夜总会小姐?李源说得很肯定,跳楼者是一位十六岁的女生,一个花季少女,什么事值得她付出生命?还有,明皇夜总会发生这样的事已不是一次两次,这里面,会不会有其它文章?
正犯着急,床头的电话响了,普天成接起一听,是王静育的声音。
“怎么回事,谁让你关的机?”普天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手机刚才没电了,我换了电池,就看到您打来的电话。”王静育解释道。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普天成克制着自己,尽量装得平静。
“跳楼者是市八中的学生,听说已失踪半个多月,目前学生家长还有群众在明皇夜总会四周设了路障,五十多辆出租车还有十几辆私家车也参与其中,情况正往恶劣的方向发展。”
“乔若瑄呢,她在哪?”
“市长一大早就去永川检查工作了,现在联系不上。”
普天成再也不敢侥幸了,凭他对明皇实业的了解,还有现场群众的愤怒情绪判断,此起事件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隐情。这个时候乔若瑄不在现场是说不过去的。
“你马上联系乔若瑄,就说是省委的命令,让她火速赶回广怀,到现场处理问题。另外,你也赶到现场,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王静育说了一声:“知道了,我一定按秘书长的指示办。”
通完电话,普天成瘫坐在床上,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按原定计划,这一天他们就要赶往广怀,只是杨馥嘉让调研组看了工业园,瀚林书记才决定在吉东多留两天。他不知道是瀚林书记运气好还是杜汉武和乔若瑄运气太差,但凭直觉,他预感到乔若瑄的灾难来临了。
到了晚上八点,广怀那边还是没有确切消息,王静育没打电话,乔若瑄的电话依旧不通,普天成心底更加没了底。下午吃饭时,本想就这事跟瀚林书记透个气,一看瀚林书记跟李主任他们谈得很好,他没敢多嘴,草草吃了几口,借故胃不舒服,回了房间。不大工夫,杨馥嘉打来电话问候,问要不要去看医生?普天成说:“你安心陪领导吧,我这点小毛病,还犯不着惊动大家。”杨馥嘉说:“秘书长的小毛病,在我来说就是大事,要不要我上来,陪陪你?”普天成赶忙说:“别,你还是忙你的事吧。”说完,抢先一步合了机。
躺到床上,脑子里无端地涌出很多可怕的画面,有些简直是血淋淋的。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后遗症,父亲患的是胃癌,死时很痛苦,因为久长时间吃不下饭,父亲成了一把骨头。父亲连续几夜抓着他的手,说他看到了以前的战友,马二狗,杨土娃,刘土改…… 父亲一个个报出他们的名字,都是普天成以前没听过的,后来才知道,父亲说的是他死去的战友。父亲说他看到了血,战友的血,敌人的血,血山,血河……打那以后,只要遇到刺激,普天成脑子里就会涌出血红的场景。当年民工事件发生后,普天成长达半个月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血。他从包里取出药片,含上。这是一种进口药,可以帮人镇静,对心脏也有好处。大约半个小时后,他的心情好了一点,不那么发急了,他想到外面走走,正要出门,胡兵进来了,拎着两袋水果,后面还跟着一位漂亮的女性。普天成眉头一皱,他不喜欢别人往他房间乱带人。
胡兵赶忙介绍:“普书记,这位是吉东电视台的肖记者,她母亲跟您是大学同学。”
“同学?”普天成略略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女记者。
女记者拘谨地笑了笑,道:“普叔叔好,我叫肖丽虹,我妈妈叫林雪,普叔叔可能不记得了。”
“林雪?”普天成瞪大了双眼,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林雪的女儿。瞬间,一张端庄而又秀丽的脸浮现在他眼前,他仔细地盯着肖丽虹看半天,说:“像,你跟你妈长得太像了,快坐,胡兵,快请肖记者坐。”
普天成的热情让胡兵松下一口气,他还真怕普天成教训他,肖丽虹这两天变着法子缠他,非要到普天成这儿来,他实在是被缠急了,才大着胆将她带来。
“谢谢普叔叔。”肖丽虹嘴巴很甜地说了一句,在一张小凳上坐下。
普天成又盯着肖丽虹看了半天,脑子里浮出许多往事来。怕是没人想得到,大学时,普天成暗恋过林雪。怎么说呢,也许那就是他的初恋吧,只是后来因为父亲的缘故,他才没敢把那份暗恋表白出来。父亲把话说得很清楚,这辈子除了老乔家的女儿,他休想把别的女人带进普家。父亲一辈子发号施令惯了,他习惯别人按他的意志来活,谁要是敢跟他讨价还价,你就等着瞧吧,他会用对付敌人的办法来逼你投降。普天成自小就知道,父亲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父亲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
“你母亲,还好吧?”普天成收回乱想,问肖丽虹。
肖丽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刚才还红扑扑的脸,瞬间就阴了,浮上一层让人难过的表情。普天成立马意识到什么:“怎么?”
肖丽虹咬咬嘴唇,道:“我妈五年前已经去世了。”
普天成的心猛地一痛,后悔问了刚才的话。“不好意思。”他讪讪说了一声。
“没有关系。”肖丽虹很快回过神来,脸上又有了笑,伸手捋捋垂在额前的头发,她的这个动作又让普天成想起了林雪。印象尽管模糊,但经肖丽虹这么一翻版,立马就变得活灵活现起来。
肖丽虹告诉普天成,她妈妈是出车祸死的。五年前的夏天,她妈妈随单位的人到九寨沟游玩,结果车子掉进了大峡谷。
普天成长长哦了一声,生命无常,他现在真是听不得这种悲恸的消息,人在某个年龄段,对生命的担忧和恐惧格外强烈。大学毕业后,他跟林雪一直没有联系,后来听郑斌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