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因为你儿子也卷入了才这么说啊!”黄院长插嘴道。
“不错,我儿子也卷入了。我儿子,他不呆不痴,不至于别人怎么教就怎么信。他后来当然也清楚他的做法那是骗人坑人。可是在我的批评教育之下,他认错了。和别的那些农民比起来,他不好也不坏。如果他还算不上是什么刁民,别的那些农民也不是。既然他经过批评教育承认自己错了,我相信别的农民也会认错的。所以我最后的态度是——伪劣大米事件,这是一个对农民进行教育的机会,而不是一个教训的机会。”
李市长问:“你认为,以什么方式进行教育才好呢?”
李一泓摇摇头说:“这我没有经验,谈不到点子上。但我认为,教育者首先要是关心者。希望两位市里的领导,首先要以一种方式向我市农民作检讨,承认以前对他们的关心不够……”
黄院长趁机又说:“一泓,农民加工伪劣大米,差点儿给我们市的形象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而你却想让市里的领导们反过来向农民作检讨?你脑子进水了吧?”
杨亦柳说:“黄院长,不许挖苦人啊!”
委员乙说:“我们市的上几任领导,眼中只有市城,忽略了对农村的关注和对农民的关怀,几乎完全没有对农业生产履行过什么指导、引领和教育的责任,这也确是不争的事实!”
委员丙反驳说:“我反对,也不能出了什么不好的事,都把责任往领导们身上推!”
委员丁则说:“领导们不是家长,不是幼儿园阿姨,农民们也不是小孩子子!遵纪守法那是小孩子们都明白的道理嘛!”
杨亦柳想了想说:“即使不负全部责任,但是应不应负一定的责任呢?我觉得李一泓同志的发言有值得我们认真思考之处!”
会议室里的人们顿时七言八语,激烈争论起来,蒋副主席、李市长、王书记也交头接耳……时间在一片争论声中悄然滑过,墙上的挂表由十点半而十一点半而十二点半。
蒋副主席拍手道:“诸位,到吃饭时间了。李市长和王书记认为,今天这次会开得好,他们要请各位委员吃午饭。饭后,常委们留一下,我们继续再议一议……”
李一泓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门口,见门口停着一辆帕萨特,黄院长正站在他家院门外吸烟。
李一泓下了车,笑着说:“怎么,饭桌上和我争论不够,还想到我家里继续呀?”
黄院长没好气地说:“李一泓我告诉你,我对你恼火得很!”仿佛他是主人,一脚踢开门就进了院子。
李一泓摇头苦笑,推着自行车也进了院子,等他支好车,黄院长已进了他家屋。李一泓一进屋里,黄院长一手叉腰,一手指他,激头掰脸地指责:“你那是什么表现?”
“我的表现怎么了?”
“有你那么发言的吗?那可是一次正式的政协会议!”
“政协委员在政协会议上的发言,不是要坦诚吗?不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你倒坦诚了,可你置我于何地?我在政协的会上从来没有丢那么大面子!你出卖了我!”
李一泓也生气了,严肃地说:“我只不过表示了不赞同你的某些话,那就等于我出卖你了?农民,刁民,这两个词能在一位政协委员口中混淆而说吗?别说两代以上,二十几年前,咱俩自己就是农民!你怎么能一旦离开农村,就从感情上讨厌起农民来了呢?”
“你……李一泓,李一泓,挺漂亮的一件事儿,你我双赢,都得分。你却偏往减分的结果搞,却偏把咱俩多年的老同学关系搞到这么不愉快的地步!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黄院长恼羞而去。
十
李一泓站在杨亦柳家小院门外,失望地揣起拨不通的手机。他弯下腰,从清洁的地面上捡起两个烟头,用纸包起,转身再望一眼紧闭的院门,心有不甘地走了。
刚走几步,他的手机响了。
“一泓,你在哪儿啊?”手机中传来杨亦柳的声音。
“刚从你家院门前离开没几步。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只好打你手机……”
“那,你就给我回来吧!”
杨亦柳将李一泓请进屋里,首先把烟灰缸摆在茶几上,接着为李一泓沏茶,边说:“过几天政协要组织一次关于教育工作的讨论,我在写发言稿,所以就把电话关上了。”
“今天下午,我一直犯嘀咕……”
“因为上午的会?”
李一泓点头。
“怕自己的发言给领导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李一泓又点头。
“还想知道,饭后,领导留下我们几个又讨论了些什么?”
李一泓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唉,我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你觉得我很可笑是吧?”
这下轮到杨亦柳摇头了。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了。要是违反什么原则,那就不要告诉我……”李一泓心里有些没底。
杨亦柳笑了,她亲昵地轻轻拍了拍李一泓的手臂,温和又友爱地说:“你也不要自己觉得自己可笑——很正常。我刚当政协委员的时候,多少也有过你这种心理。我这人你还不了解——直通子,心里怎么想的,没轻没重,全然不管领导们的感受,只图一时痛快,咚咚咚就说了。一说完,自己倒痛快了,可一瞅人家领导们,脸色不好看,自己心里又后悔。不少人刚当政协委员时也多少都有过这种情况。而且呢,我还要告诉你,以前曾有过这样的事:某位领导恼火了,说哪个人素质太低,下一届不许他当了。结果下一届,那个人就不是了。兴许不是人家素质太低,人家不过说了几句他领导不爱听的话而已——很可能还是不无道理的话。是他当领导的素质太低,听了几句自己不爱听的话就以权否定……”
“一泓,你一定要相信,政协那还是一个话语权比较宽松的平台。你想嘛,大多数人既然能够当上政协委员,那就证明他的素质,已经经过了多年的社会检验和评价。在政协委员中,非党人士占有一定比例,平常话语表达方式都挺个性化。让人家当政协委员,不就是希望经常听到不同的声音,促进国家民主进程嘛!党中央越来越重视政协的作用。各级领导干部们,也越来越虚心了。我刚才说的,那是个别现象,以前的事。那样的领导干部,极少了。你呢,也大可不必据谨小慎微的……”
李一泓由衷地说:“你……越来越像领导干部了。”
杨亦柳亲昵地推了他一下:“去你的,我这叫成熟!”
李一泓也一笑,又喝一口茶,放杯时,望到了门上的表,“哎呀,都十点多钟了,我得走了。”说罢站起身来。
“我忘了告诉你,可能明天,王书记还要单独再和你谈一次呢。”杨亦柳边说边往屋外送李一泓。她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被李一泓扶住。李一泓扶得很艺术——一手扶住她左边的胳膊肘,一手从右侧揽住了她的腰,如同跳交谊舞的那一种扶法。
二人目光相对,杨亦柳满目醉人的深情,李一泓不禁柔情地轻呼:“亦柳……”
“有时候,我真想强迫你娶了我……”
“用不着你强迫,我满心里都是愿意!”
“可我,是个患绝症的人……”
李一泓将她拥抱在胸前:“亦柳,你不知道我内心里有多尊敬你。你是个好样的女人——顽强、乐观、热爱生活,也热爱事业……”
杨亦柳的一只手轻放在李一泓的嘴上:“一泓,抱我一会儿吧……”
李一泓遂更柔情地拥抱着她。
翌日,李一泓来到市委。秘书小莫把他引领到办公室门外,推开门说:“王书记,李一泓同志到了。”
王书记迎上前来与李一泓握手,之后将李一泓请入里间。秘书分别为二人沏好茶,退出之际,王书记说:“小莫,别让人打搅我们。”
王书记笑道:“你那天的发言,给我和李市长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们这个市,因为是一个目前仍较贫困的市,所以,干部队伍反而很不稳定。某些人被发现是一位好的干部苗子了,上级常常就会习惯性地考虑,安排他到一个穷困的市锻炼锻炼。这是一种思维定式。锻炼锻炼,时间自然不会太长。一批又一批,我们这一个贫困的市就似乎成了干部轮训基地了。这对于一个市,尤其是一个贫困市的可持续发展,自然是非常不利的……”
李一泓连连点头:“对,我主要就是这么一种意思。我是一位新增补的委员,第一次开有那么多干部参加的会议,心情一急切,表达上就不那么清楚了……”
“据我们了解,以前还没有人对这个市的发展提出过问题。你是一针见血,把问题捅到根子上了。‘政策和策略确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毛主席的这一句话,看来至今还是对的。所以,我和李市长、蒋副主席都很感谢你。我们已经指示工作人员,把你在会上的发言整理一下,经你过目同意后,将呈交省委省政府。我们省的贫困市不仅这一个。你指出的问题,应该引起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
“王书记,你们……你们想得太周到了,真叫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下来我要和你协商的问题是——关于怎样教育我市农民的问题。我们也多方面了解了一下情况。各方各面证实——我们这个市虽然比较穷,但农民们却又比较传统、朴实、本分。人们对我市的农业食品加工基本上还是放心的。多年来,没有发生过重大的伪劣事件。细细想来,那么多农民也是被区区小利所利用了。说明什么呢?说明原本比较传统、朴实、本分的农民,如果放松了对他们的关怀、教育、引导,使他们感到自己的存在是被漠视的,那他们也肯定会变的——变得不那么传统、不那么朴实、不那么本分了。我们的党,对领导干部几乎天天都在进行教育和引导,有的干部还是经不住各种各样的诱惑,于是变了。凭什么认为,农民就该是天生不会变的呢?”
李一泓认真倾听,表情极为庄重,不时点头。看得出,他与王书记的心,一下子贴近了。
“当然,也该说明,在关心农民、教育农民、引导农民一方面,我们以前做得不够、不好,致使一些唯利是图的不法分子,几乎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把许多原本朴实本分的农民拉过去了,加以利用了,变成了他们的合伙人。这是一个教训。我想,这也是你那天发言中的一个意思吧?”
“对,对!”李一泓听得有点儿激动起来。
“你看,咱俩越说越一致了是不是?”王书记又欣慰地笑了,“所以,我们市委会常委决定,由一名发言人,代表市委市政府,就伪劣大米事件,以某一种方式,向我市农民作一次公开检讨。检讨我们以往对农民关怀得不够,教育得不够,引导得不够。提出我们的希望,而将我们的批评,中肯地体现在检讨式的话语中。”
见李一泓摇头,王书记诧异:“这你又不同意了?我们这可是采纳了你发言中的建议……”
“我是不赞成什么发言人。一个市,又不是国家的大部委,搞什么发言人呢?老百姓会认为不诚心诚意,反而会取笑市委市政府的。”
王书记的表情一时不自然了:“是啊,在老百姓眼里,我们也只不过是九品芝麻官嘛!那依你呢?”
“最好,您自己就是发言人……”
王书记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要我这一位市委书记,亲自代表市里的两套领导班子,向本市农民作一次公开亮相式的检讨?”
李一泓点头。
王书记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动作缓慢地燃着,吸了起来。
“王书记,我了解了一下你的经历——你曾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团的干部,怎样在青年中树立威望,您肯定比我有经验。但是,论到农民,我也许比你更熟悉他们……”
王书记默默地看了李一泓一眼,那意思是——你倒很自信。
“请你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比我更熟悉他们,而是——即使这个市对农民的工作很薄弱,那也是我前任们的问题。一般而言,继任的干部,没必要承担上届的责任。因为,再薄弱,那与我也没有直接关系吧?”
“可是,与党在农民之中的威望,有直接关系。”
王书记注视着李一泓,慢条斯理地说:“你,很懂政治嘛。”
“农民们即使有时狡猾,本质上却是朴实的,尤其我们市的农民。他们对实实在在的干部,往往最有好感……”
“我看这样吧,咱们今天先谈到这儿好不好?你刚才的建议,对于我太突然,我还没想那么具体,容我再考虑考虑……”王书记说着站了起来。
李一泓也只得站起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逆王书记的耳,表情亦有些不自然。
“对我的话,您也不必太认真。我那不过是心里怎样想的,嘴上就怎样说出来了……”
“哪能不认真呢?!不认真,以诚相待不就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