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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一个经济次发达的地区、省份,城市经济要不要反哺农村?怎么反哺?从哪方面反哺是当务之急?这本不是我应该对你们说的事情,说了你们也不懂,也不感兴趣!”
同学们大喊:
“懂!”
“感兴趣!”
“那我也不占用大家的时间了,我得回家了!有些人包括我女儿,是反对我今天晚上来说什么的,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李一泓的话引起了一片笑声,同学们起立相送。
“杨阿姨,我必须走了。”素素话一说完,骑上自行车便朝校门骑去。
杨亦柳回到家,立刻给蒋副主席打电话:“对,散了。我刚回到家。”
“这家伙!他对我下假保证,他骗了我!他没有胡说八道吧?”蒋副主席在另一头说。
“实事求是地讲,他没有胡说八道。尽管,有些话我听了还是不太顺耳,但我们重点中学的学生们却为他鼓了几次掌。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人能在我们的学生中获得掌声了。我觉得,这个李一泓,他变了……”
“我们政协,一向就是个改变人的地方嘛!”蒋副主席看一眼手表,又说,“他没胡说八道就好。今晚,我们都睡个踏实觉吧!”
第二天上午,李一泓来到了蒋副主席的办公室。他掏出委员证,恋恋不舍地看看,放在桌上,说:“我昨天晚上欺骗了您——我到重点中学去了,而且还公开说了几大番话。也许我还不适合做一位政协委员。委员证是您亲自发给我的,我也亲自向您归还。”
“想不当就不当了?太随便了吧?”
“那,还要开除我不成?”
“你已经是了,开除你也不那么简单啊!”蒋副主席拿起委员证,绕过桌子,走到李一泓跟前,将委员证揣入他兜里,“一泓同志,你得把你的思考再梳理梳理。明天上午,省政协主席,将专为听你的想法到我们市里来。”
李一泓愣住了,他感到除了意外还是意外……
·15·
十六
小车驶入省委大院,省政协吴主席走下车,在省委书记秘书的陪同之下,匆匆走向省委书记办公室。
秘书推开省委书记办公室的门:“思毅书记,政协吴主席到了。”
省委书记刘思毅面前摆着一份简报,其上用宽道笔涂红了几行。刘思毅点着简报说:“你们二位到来之前,我又认真看了一遍,有些初步的想法,却又举棋不定,希望听听你们二位的看法。”
吴主席说:“刚才我还在车上看,新华社驻省的记者们动作可真快啊!”
纪委苗书记说:“名字上简报的干部们惴惴不安,生怕拿他们当典型,从严论处。某些人已经启动了自己的官场关系,替他们向纪委方面说情了。”
刘思毅说:“替他们向我说情的人也不少啊。我要求新华社驻省记者站的负责人,在我们省里还没做出反应之前,暂缓将这一份简报纳入内参管道。他们对我的态度表示尊重。但接下来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究竟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呢?网上炒得沸沸扬扬,据最新统计,点击率已经超过了四百万,我们的安庆市一下子在全国出了名。我们省的新闻单位,我们自然还可以下个指示,不许他们轻举妄动。但外省市的新闻单位哪里会听我们的呢?报出别的省市的干部们的不正之风,他们可来劲了。如果在那之后我们省里才做出反应,我们就太被动了。”
纪委苗书记顿了顿又说:“安庆市的市长和市委书记,是两名赴任不久的干部。他们已将他们的孩子从重点中学转出去了。尽管如此,他们的压力肯定也是很大的……”
吴主席点头说:“肯定也同样不安。”
纪委苗书记说:“我向组织部了解了一下,组织部的回答是,此前他们的一贯表现足以证明他们还算是两名好干部。我推测,他们现在是慌乱了,等着接受处分。在我们省里没有做出反应之前,指望他们会有什么积极的做法大约是不可能的。事关省里几位干部及其子女,他们就是有心想做什么,那也不知该怎么做啊!”
刘思毅说:“不像话,令人恼火。既然是好干部,就更应该珍惜自己是好干部的形象嘛!刚上任,就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那还怎么受拥戴地执政一方?如果事涉严重腐败,一举拿下就是。但仅仅因为将儿女转入重点中学这种事儿就遭到声讨,让上级领导都替他们叹息。没有反应,等于怂恿;护着,等于护短,连上级领导的形象一块儿跟着受损;惩处吧,又于心不忍。党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那要经过多年考察和种种考验。惩处是要入档案的,那一名干部以后还有前途了吗?”
纪委苗书记也说:“是啊,档案里一清二白的干部多多,一批一批地等着被委以重任。档案里一旦有惩处记载,差不多也就等于被搁置起来了。”
吴主席说:“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不安了——似乎都是我们政协惹的祸。”
三人相互看看,不由得都笑了。
吴主席说:“那好,我谈谈我的想法,供你们参考。我认为安庆市出现的事情,最好将它分解成三部分来对待。我们省里的几名干部,包括安庆市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和市长,还包括安庆市的一些干部,他们利用职权将儿女转入一所重点中学去,又由于网上出现了一封信和一份名单,于是引起了广大民众的不满愤怒,这是事情的一部分。安庆市政协有一位新增补的委员,叫李一泓。他对于本市教育事业的发展有意见,说是长期以来偏爱重点中学,形成一花独放,一枝独秀的情况。而贫困农村里的教育现状令人堪忧,市里却基本没有做过雪中送炭的事,甚至长期以来也没形成过什么想要积极改变的思路,这是事情的第二部分。事情的第三部分那就是我注意到,简报上有这么几行字……”
吴主席拿起简报,看着又说:“思毅书记,您已经划上红道了,证明您也注意到了——经济次发达的地区乃至省份,有没有一个也要以城市经济反哺农村的问题?若也应该有,怎么反哺?有没有一个也要使农村和城市共享改革成果的问题?若也应该有,怎么共享?而现在的情况是——有些官员似乎习惯了以经济次发达为借口,根本没把反哺农村放在心上,他们的心理是,我们经济这一块蛋糕还不够大,要反哺,要共享改革成果,那么国家从国家的大蛋糕上切下来送给我们好了。否则,我们没办法。在这一种等、靠、要的心理的主宰之下,贫困的农村无论多么贫困,似乎都是怪不得他们的。这么一来,党中央国务院提出的反哺农村、共享改革成果、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等国策,也就既成为空话而又心安理得了。”
刘思毅说:“我亲自向记者询问了一下,证实不是记者笔下生花,而确实是那个李一泓的一些想法和看法。我对他的想法和看法很感兴趣,在常委会上念了这一段。”
苗书记说:“问题提得很尖锐。以往我们还没太听到过这种言论。以往一谈到共享改革成果,我们政协和人大人士们的发言,主要是针对国家大盘子的分配问题的,听来听去,总有点儿隔山放炮。现在,这个李一泓的炮口,却分明是对准各级地方政府的。”
刘思毅一笑:“所以我才很感兴趣。”
吴主席接着说:“第一部分问题,关乎党纪严明,关乎廉政建设。但我个人认为,不正之风毕竟不同于贪污腐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心有不安,便是知错。自我纠正,便是改错。知错改错,可以从宽。从社会心理学的层面看,老百姓的眼所能观察到的,更多是不正之风。不正之风见得多了,口口播传,那就容易产生一种对腐败的无限想象。而搞不正之风的干部,其行为如果不受到及时警告,那就容易产生一种隐蔽扩张。隐蔽扩张的不正之风,已离腐败相去不远。所以不正之风对党的执政形象危害也是相当大的,我来这前,和几位政协常委通了一下气,我们的具体建议是——由省纪委就子女入学问题专门下发一份党内文件,可以考虑在报上分开发表,作为对安庆市引起的民众声音的一次反应。仅仅这样还不够,我们省政协方面,还建议对全省重点中学,以及省内几所同样的大学进行一次财务审查。教育领域并非一块不会产生权钱交易的绝对净土。倘果有权钱交易,亦当公示于众,接受党纪国法的处理。”
吴主席说完,苗书记看着刘思毅问:“思毅同志,你有什么指示?”
刘思毅说:“先听径太同志说完。”
吴主席说:“第二部分,其实是相当普遍的现象。跑官是一种屡禁不绝的现象,跑各种经费也是不争的事实。粥少和尚多,我当副省长时主管教育,每年找我求爷爷告奶奶打躬作揖的校长们不在少数,重点学校校长们自然捷足先登。有限的发展经费,还没等考虑到农村呢,往往在各市这个层面就被瓜分光了。得到了钱的欢天喜地,得不到的背过身去就骂娘。而我后来看出了规律……”
刘思毅问:“什么规律?”
吴主席说:“越是贫困地方的校长们,反而很少找我。他们见副省长这么大的官,需要鼓起很大很大的勇气。而在市里、县里,我们有些干部职务比我小,架子却一点儿都不小。他们敷衍塞责的经验丰富。希望解决问题的校长们找了他们几次,希望落空后,再就不找了。他们认了。他们心想,既然你不把我当成是亲生的,那我就只有把你当成一个偏心的后娘好了。于是他们以后连争也不争了。公共利益对于他们,渐渐就形成了盲点。有一位贫困农村的中学校长给我写信,只要求拨给他们一万元,为扩招的学生添些课桌课椅,我批了。可后来一问,钱根本没拨下去,被另一所中学的校长抢先一步要去了,而且是三万,而且是为了添电脑。那边连课桌椅都没有,哪个急,哪个缓,明摆着嘛。可我的手下们说,副省长,人家要走三万的那一位校长,说是您的大学同学,还是您的入党介绍人,叫我们怎么办?”
刘思毅和苗书记对看一眼,都不禁笑了。
在安庆市市委王书记办公室里,王书记、李市长、蒋副主席坐着,王书记的秘书小莫站在一旁。王书记在勾改两页纸,另外三人默默看着他,气氛很不寻常。
王书记将两页纸递给小莫,沉着脸说:“按我改的赶快打出来,复印。字体大点儿,限制在两页以内。”
小莫小声问:“复印几份?”
王书记看李市长,李市长说:“省委常委每人一份,再加上省委组织部、省政协、省人大的常委们……复印五十份吧。”
“咱们请省政协吴主席带回去。”王书记又对小莫说,“快去吧,我和李市长就等在这儿署上名。”
小莫退了出去。蒋副主席看手表,也小声说:“吴主席快到了。”
王书记问:“蒋副主席,你估计吴主席此次从省城来,究竟会……怎么样呢?”
蒋副主席说:“这……我也没法儿估计。快到中午时,他秘书与我通了一次电话,说吴主席代表省委书记刘思毅同志,下午起程到咱们安庆市来,让我召集政协的常委们,晚上要和大家开一次会。”
李市长问蒋副主席:“蒋副主席,你认为我和王书记的检讨,态度算不算认真诚恳的?”
蒋副主席说:“我觉得,态度是认真的,是诚恳的,即使自我检讨,我也反对无限上纲。无限上纲,无论写检讨的人还是看检讨的人,都会觉得别扭。”
李市长又说:“王书记,要不我看这样吧——非让蒋副主席劝李一泓预先写份检讨,以备应对,蒋副主席显然觉得为难,我们也就不要勉强了吧——蒋副主席,你看你能不能趁吴主席还没到,赶快给李一泓打一次电话,严肃地批评他几句,这也等于是作为了吧!吴主席若真地责问起来,你不是也有话回答吗?我这可完全是为你好啊!”
王书记也说:“是啊,同志!政协捅了不小的篓子,连省委书记都派特使前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政协方面理应……”
这时小莫进来了,将厚厚一摞纸摆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说:“王书记,改好了,也如数复印了,装订了。”
王书记掏出笔:“拿过来。”
小莫又将那摞纸摆茶几上,王书记拿起一份,看了看,署上自己的名,然后递给李市长,李市长也署上了自己的名。
“五十份呢,你们先签着,我别在这儿影响你们,我出去走走。”蒋副主席说罢站起来,走出门去。
王书记和李市长一时你看我,我看你——电话突然响了,小莫接起电话,听了听,捂住话筒对王、李二人小声说:“吴主席已经到了市委接待宾馆了。”
王书记和李市长二人来到市委接待宾馆院内时,吴主席已站在台阶上。他们快步上前与吴主席握手,王书记说:“吴主席,欢迎您来安庆市指导我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