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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泓把手里的东西揣入衣兜,扶起自行车,一拐一拐地走到人行道边。而那只漂亮的小匣子,却被接连驶过的车轮碾成片片了……
文化馆的一间屋子里,男男女女几个人围着电视看球赛;一脚猛射被守门员扑出,齐馆长喊:“臭球!”
话音没落,馆员小刘就叫了起来:“不臭,又进啦!”
双扇门呯地开了,李一泓拎着塑料袋,一脚迈入来。屋里顿时一片肃静,大家都扭头看他。
李一泓将塑料袋放桌上,眼瞪着小刘。
李一泓朝倒了的小仓库一指:“那怎么回事?”
“我不是打过你的手机了嘛——被一辆大卡车拐弯时撞倒了……”小刘拿着块油饼,说完咬了一口说。
李一泓一瞪眼:“我不信能撞成这样!”
小刘解释:“起先也不是这样,后来看热闹的,捡破烂的,又给弄倒了一面墙……”
李一泓简直要跳脚了:“岂有此理!那都是宝贝!是破烂吗?”
小刘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是像你这么说的啊!可一听是宝贝,捡的人更多了……”
一个正喝豆浆的同事忍不住笑,口中的豆浆喷了一桌子,也喷了李一泓一身,众人皆大笑。
李一泓拍了下桌子:“不许笑!”
“老李,消消气,消消气。”齐馆长走了进来,将一捆绳子交给了小刘,“小刘,你们几个,把咱们这现场围护起来。”
李一泓叹气:“唉,我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么些同事呢!”
在齐馆长的办公室,李一泓问:“哪个单位的卡车?”
齐馆长落座后,说:“我正在办公室里接电话,只听轰隆一声。跑出来一看,小仓库已倒了面墙。等我跑到街上,卡车早没影儿了……”
“现在可该怎么办呢?”
“其实,倒的好哇。这下,咱们向有关方面要钱,理由不是更硬气了吗?”
李一泓从兜里掏出姚局长为他写的信,默默递给齐馆长……
齐馆长看着连说:“这信写得不错,不错。”
“那你今天就去办吧!”
“别我去啊,还是得你去。”
“我烦了,该轮到你馆长出马了。”
“你别烦啊!当然还得你去。不过咱们先不谈这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告诉你——咱们老馆长,他前天,过世了。”
李一泓眼圈一红,低下了头,忧伤地说:“他是好人。”
齐馆长的情绪也低落下来:“他是三届县政协委员,这你知道。临终前,他给有关方面写了郑重的推荐信,希望将你增补为政协委员……”
李一泓诧异地抬起头:“为什么?”
齐馆长拉开抽屉,取出十几封信往桌上一放,“看,仅仅本月,就收到了这么多群众写来表扬你的信。你李一泓二十几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地做群众文化工作。在做群众文化工作的同时,还多次化解了群众和群众,群众和政府的矛盾。你早该是位政协委员了。你是,我这位馆长首先就服气!”
“先不说这事儿行不行?”李一泓从兜里掏出了那个铜迹斑斑的东西,用手擦了擦,轻轻放桌上,“差点被一个孩子弄去,你可千万先保管好了。”
齐馆长一愣,拿起那个东西,看也不看就往抽屉里放,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李一泓跟前,将一只手拍在他肩上:“你当上政协委员,咱们文化馆不但继续有面子,对你自己也有好处——政协委员任期内,将来就没有退休那一说。换一种说法那就是退休不退职,每月能多开几百元工资呢……”
李一泓也站了起来,皱眉道:“打住,现在我脑子里装不进你的话。你现在听我说,别打岔。”转身朝门外的砖瓦堆一指:“你下令,让同事们先把卡片盒从砖瓦堆下找出来,按照卡片,再一件件把东西找出来。要搬开一砖一瓦认真地找。然后,雇辆车,派专人先送我家去,我家有两间空屋子,暂时存放咱们的收藏品。我呢,现在就去办正经事,找有关部门要钱!”说罢,转身大步而出……
李一泓来到市文化局,把姚局长写的那封信交给一位三十几岁的女同志,他坐在她桌旁,一边察言观色地看着她,一边掏出烟来……
女同志将信原样折起,还给他,不动声色地说:“李局长已经调到别的县去了,现在的局长姓林,刚接任不久……”
李一泓怔住了。
“李一泓同志,你应该清楚的,文化局本身不但不是一个创收单位,反而是一个消费GDP的部门。文化局一向缺的就是钱,所以,你们馆里的事,局里爱莫能助,你们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我能不能见一下林局长?”李一泓一边问,一边已不得不将信接过去,揣起来。
“见也白见,局长变不出钱来。再说,林局长到县委开会去了。”
文化局院子的厕所那儿,文物科科长刚从厕所里出来,一个男人快步迎上去说:“科长,文化馆那个李一泓又来要钱了,我看你还是在厕所里躲一躲为好,这次让我来对付他!”
那个男人掏出自己的烟递给文物科长,见文化科长又缩回厕所里,自己才优哉游哉地走向文物科办公室,一迈进门槛,就见李一泓已在坐等。
“哎呀,李副馆长,久违久违。有事?”
“还是那事儿。”
“那事,不好办呀。咱们文物科但凡有点钱,不是早就一狠心批给你们了嘛!”
李一泓按灭烟站了起来:“我不跟你说了。赵科长在哪儿?我要见他。”
“猫在厕所里呢。”对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我说错了,说错了,他猫在厕所里干什么呢!他……他刚才还在,一转眼,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李一泓狠狠瞪他一眼,迈出屋,向厕所走去。
赵科长从窗口望着守候在厕所门口的李一泓,在屋里走来走去,两手互搓,不知如何是好。
赵科长一脚迈出了厕所,发现李一泓守在厕所门旁,急转身又想躲入厕所,李一泓却抢先一步,伸张双臂拦在了厕所门口。
赵科长激头掰脸地说:“嗨,老李,你这是干什么嘛!你这……这太不人性化了嘛!”
李一泓不理他这茬,开门见山:“少给点儿!两三千也行。四面墙我们可以自己动手砌起来,但上门窗,上房梁,技工活必须得请工匠,我们文化馆的同志自己干不了。”
赵科长一跺脚:“老李哇,就是一千元,我也没有啊!没有你叫我怎么批给你?!”
李一泓的手机响了,他接听手机,表情渐变不安:“是我是我……哎呀我给忘了,您别急,别急……”
李一泓搂住了赵科长的肩膀,开诚布公地说:“赵科长,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文化馆那些收藏。论对文物的评估,你当然比我更内行,我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彼此彼此,你现在也名声在外,已经是位专家了嘛!”——赵科长虚与周旋。
“咱们以后不争文化馆那些东西究竟有没有文物价值了。我再来,那就只找你解决一个问题了——我们文化馆的一间屋子倒了,不能就那么横砖竖瓦的,得再把屋子修起来是吧?”
“是啊是啊,就那么横砖竖瓦的哪行!”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说到做到。四面墙呢,我可以动员同志们,再把它砌起来。但砖瓦肯定是不够了,这就需要一笔钱,添砖添瓦。还需要一笔钱,买木料,上房顶,做窗做门,是吧?”
“是啊是啊!”
李一泓看看赵科长在原地走来走去,极具耐心地说:“所以呢,我亲爱的同志,你作为文物科长,那就应该急我们文化馆之所急,多多少少,你就总得批给我们一笔钱,帮助我们,把我们所面临的困难解决了……”
赵科长一斜肩膀,摆脱了李一泓的手臂,滑头地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李一泓就又瞪他,意思是——怎么和你没关系?!
赵科长巧舌善变地:“如果你还是认为你们文化馆那些东西具有文物价值,那么就得拿出一批专家们的郑重其事的鉴定为据,还起码得是省一级文物专家们的鉴定,只你一个人认为有价值不行。如果你拿不出来,你就没有正当的理由非找我们文物科来要钱。虽然我们是特殊情况,文物工作由文化局兼管着,但事实上,文化文物根本就是两个平级单位,文化馆归文化局,不归文物局。你文化馆的房子倒了,你找文物局就是找错了门,一而再、再而三、三四五六七次地找,那就是无理取闹!”
李一泓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你认为我无理取闹?”
赵科长哼了一声,悻悻地走回办公室。大王愣了一会儿,跟入办公室,坐下,抬头望着屋顶说:“我有点可怜他了,都来过七八次了。科长,你就替他们文化馆向局长申请一笔款项又怎么样呢?”
“新局长刚刚上升,我当科长的,就带头打报告向顶头上司要钱?这是最招顶头上司烦的事你知道不?”
“那你也可以替他们文化馆把他们的困难向省文物局反映一下嘛。”
赵科长有些不耐烦了:“你少来!还轮不到你教我该怎么当科长不该怎么当科长!我之所以今天熬成了科长,那正是因为我懂得一个道理——如果没有什么成绩可以向上级汇报的,起码也要善于把使上级心烦的事给压住!否则上级需要下级干什么?现而今,对于只花钱不挣钱的单位,打报告要钱就是最让上级领导心烦的事!除非刀架在脖子上,枪口对着胸膛,否则我绝不做那样的事!这是经验,明白?!”
大王诺诺连声:“明白,明白。您不说,我还真有点儿不明白。您今天一说,我茅塞顿开……”
·2·
三
市中心广场地带,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民众。
两处临时搭起的休息棚一红一黄,黄布休息棚那儿,三名舞狮队员已装束停当,却一个个表情焦急,相互议论:
“李老师怎么还不来啊?”
“是啊,急死人了!”
“这可是擂台赛啊!邻市的舞狮队向咱们下的战书,李师傅如果不亲自来扛狮头,那咱们结果惨了!”
休息棚外,一个组织者在打手机,另一个组织者问:“怎么样?”
打手机的人绝望地说:“他……他把手机关了!”
一辆出租车驶来,停住,李一泓从车上踏下来。
“他来了!”二人迎上前去,一左一右,将李一泓陪入休息棚。
李一泓拱手道:“抱歉,抱歉,让各位着急了!”
有人给他让座,李一泓端端正正地坐下,说:“水。”
立刻有人恭恭敬敬地递上矿泉水,李一泓饮了一口,含在口中片刻,缓缓咽下……
传来轻微的声音:“李老师……”
李一泓睁开双眼——组织者向他指了指自己腕上的表。李一泓站起,抖搂了一下精神,大步迈出休息棚,两个年轻人将红色的狮头搬到了他跟前。
鼓声响起——广场上,双方红黄两色装束的鼓手,比着劲头地擂鼓。
红黄两只狮子出场了,每只左右都伴随着一对活泼的小狮子,观众的喝彩顿时此起彼伏。
有人交头接耳地议论:
“文化馆的李老师舞的是哪一只?”
“当然是那只红的!”
“唉,五十出头的人了,不容易啊!”
“看,看,老将出马,威风不减!”
广场上,红黄两只狮子正对舞,各自施展技艺,斗得难解难分。红狮就地一滚,却没能敏捷而起,狮头滚到了一边去。黄狮也停止了舞动,摘下了狮头,双方舞狮人都围住了李一泓。
“李老师,怎么了?”
李一泓坐在地上,沮丧地嘟哝:“闪腰了!”又对黄狮队的人们说:“你们别也停下来呀!接着舞,快接着舞!可不能让观众扫兴……”
一辆平板三轮车驶在街巷里,组织者孙主任亲自蹬车,车上坐着李一泓,一手按着腰部。车在李一泓家小院门前停住,组织者小心翼翼地扶李一泓下了车。
孙主任拍了拍门,素素打开院门,吃惊道“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李一泓忍着疼,笑着说:“爸爸刚才在广场上舞狮子来,不小心把腰闪了一下……”
素素生气地瞪着孙主任,没好气地责备:“都是为了你们!”
素素搀扶李一泓进入小院——小院里摆满了东西:几架老旧的纺车、老旧的独轮车、口边沿缺损的缸、摇篮、摇椅之类。
素素抱怨:“你看你们文化馆的人啊,我中午放学,前脚进院,他们后脚紧跟着就来了,接着就往院里搬进这些古怪的东西,说是你让他们搬来的!”
李一泓轻叹一口气:“是爸爸让他们搬来的,没想到他们这么快。”说罢,点数。
素素也叹了口气:“咱家又不是你们文化馆的仓库,你倒是让他们把这些没人要的破烂搬咱家来干什么呢?”
李一泓严肃地说:“你对爸爸的看法是完全错误的!”
素素不甘示弱:“怎么错误了?你说你说!”
李一泓拄着腰在小凳上坐下,慢条斯理地说:“十二年前,咱们安庆刚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