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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色泽的照片上是笑得温婉的女子挽着浅笑着的男子的手臂,这派佳偶天成的模样落到盛夏眼底却成了一根尖锐的刺,忍不住便想要拔去。
微微侧了侧身,将眼神掠过报纸投向窗外,深黑色的眸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无波无澜,盛夏望着外头出了神脑海中情不自禁地便想起了昨日撞上的那件事。
她自年少时离开这里已有多年未归,除了顾城在B市可算得上是无亲无故,唯有一已故之人需得探望。她本是携了十二万分的诚意与歉意前去,却在几步外见到了那个她怎么都不想再见的女人。
褪去的精致的妆容下是无法掩盖的衰老与苍白,这让盛夏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恍惚中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不过是才离开了几日,往事一幕幕浮现却是快得怎样也抓不住,流沙般的时间摧残着陷入其中的每一个人,即便是这个曾在自己心中如神明一般存在的女人也不例外。
再醒转过来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与淋漓。
向着一旁的阴影中靠拢了些,隐在其中看着那个女人对着墓碑喃喃自语,神情寂寞苦涩。
“中书,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呢,已经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要是你还在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左那孩子也长大了,你以前在的时候总说他不够稳重如今也成了可以倚靠的男人了,将女儿交给他你可能安心些?”
“你同……可能安心些?”
突然而来的一阵闷雷声将低声的细语断裂成了无法连贯的字眼,原先还是阳光明媚的天空仿佛是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乌云密布的存在,盛夏躲在角落看着那个女人慌慌张张地离去,而后踩着那鼓点般的闷雷声一步步地走到刚才那女人坐在的位置。
那是两座相邻的墓碑,少女年幼/男子老成,相似的面庞相似的笑,唯有那少女墓碑上镌刻的痕迹,带着盛夏所熟悉的倔强,一字一划即便是闭上了眼依然清晰,就像那被闷雷打断了的话,即便没听清楚她也依然知道那被吞噬了的是怎样的两字。
卿卿,卿卿。
就同那少女墓碑上所写的一样,卿卿、谢子卿……左妻卿之墓。
再回过神来时是被一阵敲门声所惊醒,商氏给她安排的助理林珑敲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略显妖娆的妆容让盛夏每次在看到她时都情不自禁地促紧了眉头。
林珑略带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刻意的讨好:“盛小姐你要的资料我给你拿来了。”
“嗯,放在桌上你就可以出去了。”盛夏的反应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不悦让林珑觉得有些意外,甚至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依言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步子向外跨了两步又悄悄往回看,却只看到盛夏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报纸,神色平静异常。
林珑在门外停顿了两秒后转身离开,听着高跟鞋轻敲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盛夏才将头抬了起来,望着被林珑临走时带上的玻璃大门,盛夏的神情带着探究与审视,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伸手拿起桌上放着的手机拨通了顾城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三声后被接起,顾城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Muriel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过来?”
“阿城,能帮我查一个人吗?”
“是谁?”
“我的新助理,林珑。”
电话那边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盛夏以为是顾城在估量些什么,虽然顾城作为心理医生人脉很广但这般麻烦他在盛夏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点顾虑,顾城这些年照顾她许多若是要他为难却不是盛夏想要的。这么一想盛夏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顾城忽然用一种忧虑的语气问道:“这个人怎么了,是为难你了吗?”
盛夏没料到顾城会这么问,极其难得地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顾城之前的迟疑皆是因为在担心她,心中忽地便是一阵暖意,说话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开口解释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只是觉得如今回了B市该多小心些才拜托你的。”
电话那头的人在听到盛夏的答复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缓了缓心底积压着的情绪而后道:“我一会儿给我高中同学去个电话让他帮着查一下,你……自己小心些。”
最后多出的那略带不安的语句让盛夏情不自禁地便笑出了声,原先因为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而烦闷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手指微微蜷起轻敲着桌面略带轻佻地调侃道:“我知道啦,‘顾妈妈’你可真是够唠叨的。”
听到盛夏这般称呼他顾城原先因为早上那通电话而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好心情地应下了盛夏难得的亲昵:“那一会儿我来接你下班,记得别乱走小心被怪蜀黍拐走了哟,我的女儿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被敷衍着挂断了电话,顾城的好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拿出笔和纸开始拟菜单。同盛夏相识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也将她的脾气摸了个透,若不是心情极好她是绝不会这么喊他的。
依稀记得“顾妈妈”的称号是在她大学的时候被叫出来的。那时她在英国念大学,每个星期他总会抽空开车去接她回家小住,时间久了便有同学在他去接盛夏的时候问她:“Muriel;Is this your boyfriend?”
他本以为盛夏会说是,即便是说不是也会寻个什么身份按在他身上,而他也会欣然接受她所给予的身份,并以她所期待的模样呆在她的身边给予她所想要的一切。
可他却没料到盛夏在听到后只是望着他笑了笑,那个笑容笑得他内心突突的跳,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失神便听到盛夏开口回答道:“No;this is my mother。”
这个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顾城自己都被盛夏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暗自审视自己是不是真的操了太多的心。在那片善意且夹杂着不明暧昧的笑声中盛夏走上前来一把挽过自己的胳膊,一边笑着跟朋友们道别一边扭过头来凑在他耳边对他说道:“其实比起妈妈来,我更喜欢你呢,顾妈妈。”
大概就是因为这句话让他在今后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极尽所能地去宠溺她,哪怕是在她说要回国的时候也丝毫没有阻拦。有的时候顾城甚至会想等到他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会不会像宠她那般去宠着他今后的孩子,那般无原则、无底线式的。
这边厢盛夏好心情地挂了电话开始整理林珑刚拿过来的资料,全然不知道那边的顾城想了那么多,也不会知道在商氏办公楼的最高层,那个一贯神色疏离的男子正一脸不满地盯着电脑屏幕上映出的画面,手上发泄似的戳着相框中那个面貌模糊却笑容明媚的少女。
她更加不会知道林珑在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后又将电话打给了谁。
有太多的不明了与不知晓正在暗地里积蓄着力量,谁胜谁负还要斗过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长啊写不出……开头总归觉得写不长……好累爱啊
、第三章
盛夏再次接到顾城电话是在下班前十分钟,顾城在电话中的语气很是抱歉,因为诊所临时来了病人所以不得已要推迟来接盛夏的时间。
盛夏面对电话那头满是歉意的声音,只是平淡地应了下来,而后在顾城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委婉的表达了下因为无意中看到了某个日本明星代言的某个产品而生出的对于日本料理的兴趣后便在顾城压抑着的笑声中按下了挂机键。
虽说她本就有回国的打算但这次的回归到底还是多了些突兀。接到派遣的通知是在回国前的一个星期,似乎是公司某个环节上出了错误所以才导致下达的通知晚了这么多时间,除了给了她收拾行李签发护照的时间以外几乎是再没有更充足的时间给与她去做准备。
所幸有顾城在,才不至于让她在匆忙中乱了阵脚。她在琐事上向来不大愿意耗费功夫,所以顾城说暂时与他同住便就暂时与他同住,他说出行由他接送便就由他接送,顺遂的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便就又觉得顺理成章。
在英国居住的八年时间里,即便是最初在疗养院中居住的那两年也始终是由顾城陪伴着,久而久之顾城的存在便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泰然。
盛夏边想着边跨出了商氏的大门,虽然是在夏天,但或许是因为台风将至的原因空气中弥漫着的水分子含量极其的充足,以至于迎面席上来的微风都带上了一丝寒意。抬手看了看腕表上显示的时间,估摸着等顾城来大概还要再花上一些时间刚巧商氏对面就是商场,想着总不能连衣服都让顾城帮着打点便向着商场走了进去。
顾城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捱过堵车大关,等到他驱车找到盛夏口中所说的那家日本料理店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顾城走近店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正望着夜色冥想的女子。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盛夏所在的位置连灯光都要暗上许多,紧贴着墙而坐的身姿,紧紧并拢着的两腿,还有那似蹙非蹙的眉,终究还是让顾城忍不住一阵轻叹。
她到底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环境。
“Muriel,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盛夏本是望着夜色发呆忽然便听到了顾城的声音,略带歉意与自责的语调,一时反应不及等回过神来去看的时候人已然入座,盛夏看着顾城接过侍应生手中的菜单极其迅速地点了几道菜而后目送侍应生离开。
盛夏看着面带微笑的顾城,踌躇了片刻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阿城,我让你查的人有结果了吗?”
“我刚想跟你说这件事。”
顾城边说着边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盛夏,盛夏伸手接过顾城递来的文件夹,文件夹给人的感觉是出乎意料的厚实盛夏只是端在手上掂了掂而后便随手塞到了包里并没有直接打开。
顾城看在眼中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半是调侃地问道:“怎么不打开看看?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拜托到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的诶。”
盛夏眼一闪不闪地盯着手中的茶杯,明晃晃的眼倒映在茶水中看起来像是又出了神,口中的语气很是迟疑乃至于是不确定,声音比之先前也降了好几个度,喃喃好似自语地回答道:“兴许……是怕看到什么影响胃口吧。”
不能说是推断只能说是一种预感。隐隐的不安就像是如今天空中那被热带风暴影响着的云层,挥不开散不掉,纠缠着盛夏拖累得连这整个城市的空气都带上了一股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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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左同谢子俞的订婚已过去三日,任凭商左再怎么想要避开也终究是避无可避,不得不来到了谢家。
谢老同商老本是战友关系,战乱结束后从部队里退了下来便一同下海经商,老一辈的交情极深,就连商左父亲这一辈都存有颇深的渊源。
说来也不知该说是命运的巧合好还是上天的作弄好,两家连父辈的遭遇都极其相似。商左的父亲商兴泽在其还未记事的时候便因为一场空难同其母双双去世,而谢子俞的父亲谢中书也在多年后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交通事故过世。
若不是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事故大概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同谢家的女儿订婚了吧,或许到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可终究还是世事难料。
仔细想来似乎就是从谢子俞的父亲过世那年开始他便再未踏入过谢家的大门,若不是因为今天下午久未露面的谢老亲自打来电话叫他来谢家吃晚饭,大概等到他娶了谢家的女儿都不可能踏到这囚牢中来的吧。
商左揣着一肚子的心思跨进了谢家的大门,那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也在他踏入的一刻从心底里滋生了出来。
究竟是有多久未曾回过这里?七年还是八年?亦或者是更长的时间。时间仿佛是在这栋宅院中被打下了静止的标签,连鼻尖嗅到的松香气味都依然如初。
好像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少不更事的大男孩,只要带着笑意站在门口等着便就可以再次看到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你来了,爷爷在楼上等着你。”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谢子俞将沉溺在不真实中的商左打回了现实,在看到谢子俞那张微微泛白的脸后商左只觉得连鼻尖的松香都淡去了许多,神情再次归于冷漠,商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擦着谢子俞的肩向楼上走去。
眼角的余光撇向二楼左侧那个被上了锁的房间,也不过就是一眼便快速地撤离了目光,速度快的就好像真的只是无意中目光的一个离散才碰触到了此地,可商左清楚的知道,即便只是这短的只有0·1秒的一瞥却还是让他的心在0·01秒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那是绝非是冷淡反应。
谢子俞在注意到商左那微不可见的一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暗暗攥紧了拳头,神色中满是隐忍,连带着轻咬着的下唇也忍不住颤抖。愤怒到了最末终究还是成了自嘲式的苦笑。
明明她是他的未婚妻,是将来要同他走过一生的人,可他却对她冷淡的不像话,在他的眼中她甚至连一扇被锁了八年的房门都不值得他去耗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