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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果知道我会得癌,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喝那么多酒了,可惜这些年一直是在酒坛子里泡过来的。
正和同事们说着话,我忽然接到了陆局长打来的电话:“顾磊,听说你上班了,今天晚上有事没有,我请你吃饭吧,祝贺你康复出院。”
我说:“谢谢你了陆局长,我本来得的就是酒精肝,也喝不了酒,算了吧。”
陆局长说:“又没说要你喝酒,吃菜总行吧?”
我继续推辞道:“不喝酒多影响兴致啊,还是改天吧。改天等我恢复差不多了,一定陪你好好喝一杯。”
陆局长却执意坚持:“不!就今天晚上吧,单位的同事们也都想你了,这是他们的意思,你一定要过来哦。”
我看推辞不过,想想也确实好些日子没有和原单位的同事们在一起了,就说:“那好吧,但咱事先说好啊,一定不能喝酒的。”
陆局长说:“你就放心吧!”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邓军给我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语气十分客气:“喂!顾主任吗?我是邓军,陆局长说是要请你吃饭,我都安排好了,你看是我过去接你,还是你自己开车过来?”
我一听是邓军,心里立即就有了一种厌恶感,说道:“叫什么顾主任啊,这才分开几天啊?就整得这么生分,听起来都别扭。”
我故意装出不愿意的样子,邓军在那边听了一个劲儿地赔礼:“是啊,应该叫顾老弟才对,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心想,真会见风使舵,天生就是一个奴才胚子。
我说:“不用你接了,我这里有车,一会儿我直接过去就行。”
邓军讨好地说:“那一会儿见啊!”
撂下电话,我心里琢磨着,既然这个电话是邓军给我打的,那他就一定是办公室的主任了。看来侯井明还是没有竞争过他,简直白精明了一回。
果然不出我所料,到了约定的酒店,大家都落座了之后,陆局长跟我提到了单位科室的调整问题,说邓军接替了我的位置,现在是办公室的主任。
我看了邓军一眼,他正在屁颠屁颠地张罗着酒席。
我又瞟了侯井明一眼,他也跟我对视了一下,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
我心想这就是机关,永远都这么复杂,明争暗斗无处不在。
邓军开启了一瓶白酒,他想要给我倒上,我立即拦住了他:“不行,我喝不了酒的,刚检查出酒精肝,再喝整个人就废了。”
邓军执意要给我倒:“少喝点吧,难得又聚到一起,不喝酒又有什么意思。”
我说:“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连命都没了。”
其实我说这话并不夸张,邓军却不明就里:“哪有那么严重,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的。”
说着还要给我倒,却被陆局长拦下:“算了,顾磊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他就以茶代酒吧。”邓军这才作罢,给陆局长倒了一杯,又按顺序给各位科长倒满。
当一个人习惯了酒桌上的场合,坐在那里不喝酒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我眼见着他们推杯换盏,自己在一边冷眼旁观,心中就有了很多感触。
我想,人们就这样挥霍着青春、挥霍着身体、挥霍着钱财,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能只有到了将不久于人世时,才能明白这一切是多么的没意义。
说到底人间正道是沧桑,有好的行为修养,有好的生活习惯,有好的道德品行,才能换来好的结果。
可惜,这个道理我似乎明白得太晚了。
陆局长看我很少说话,就问:“顾磊,今天怎么这样沉默?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我笑笑,解释道:“对不起,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所以精神也不佳。”
陆局长给我夹了一只虾:“嗯,看你最近瘦了很多,吃点这个补补。”我说了声谢谢。
陆局长夹完菜之后,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你不知道啊,你离开经济局我有多舍不得,就好像丢了左膀右臂一样。现在的这几个,都不合我心。”
他瞅了瞅正在向同事们劝酒的邓军,“像这样的,往往别人没喝多,先把自己喝多了。”
陆局长说得没错,邓军酒后无德我是领教过的。他虽然平时很少言语,装得城府很深,但是一喝完酒之后就原形毕露。有一次喝完酒之后,他调戏餐厅的服务员,后来人家的家长找了过来,不依不饶,差点让邓军吃不了兜着走,单位的同事都知道这件事。
这次聚会由于我不喝酒,陆局长也没怎么喝,所以并没有进行多久就结束了。
临结束之前,我以茶代酒向大家举起了酒杯。我说:“尽管离开经济局了,但是我感觉自己还是经济局的人,很怀念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很温馨、很快乐、很舍不得……真希望这辈子还有机会和大家在一起共事。”说到这里我语音哽咽、泪花莹莹。
同事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以为我受了情绪感染,重情所致;可我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如今所有的回忆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不美好的,都同样值得我怀恋。
酒席结束后,大家陆续散去,由于邓军跟我顺路,就主动坐上了我的车子,让我载他一程。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又不好拒绝。
车子发动后,邓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我:“顾磊,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
我说:“没有啊,我挺好的啊!”邓军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哪有什么心事,是你想多了。”
邓军却说:“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新岗位压力太大,所以高兴不起来。是啊,每天都要面对新领导,有着新任务,人活着都不容易。”
我没有说话,心想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早就被提拔为副局长了,何必还来开发区逛一圈。
我说:“对了,还要恭喜你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邓军叹气说:“别提了,因为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侯井明对我很有意见。他也想干,最终却没有竞争过我,现在他都很少跟我说话。其实我倒想让给他,但是陆局长非要我干,说我年纪大了,经验丰富,说他不够稳重。”
我听了,没有说话,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指不定背后使了多少绊子,才将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弄到手。
想到竞争副局长时,他背地里对我所做的那些阴险狡诈的事情,以及有意泄露我和周凌婚外情等一系列罪恶行径,越发对他仇恨起来,忽然有一个念头在大脑中形成。
我想如果我以每小时100公里以上的速度开车撞上什么东西,那么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他必死无疑。反正我已经被确诊为肝癌,早一天死晚一天死都无所谓,他这么坏,何不把他也带上!这样做也算是对他的报应。
这样想着,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油门,车子的速度也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邓军依旧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那些事情。
邓军说:“顾磊,其实我早就在机关干够了。你说就这么忙忙碌碌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我今年都51岁了,用不了几年就该内退了,我把自己一生的时光都搭在机关里,到头来却啥成绩都没有,想想真为自己不值啊……”邓军哭丧着脸说。
邓军这句话倒是一句大实话,机关确实是一个折磨人的地方。有多少有为的年轻人在机关里棱角都被磨没了,献出了青春,献出了热血,献出了自己的一辈子,最后不得不甘于平庸,在无奈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能我也一样,想当初参加工作时满腔抱负,满指望可以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机关阅历的增加,最后不得不随波逐流,变成了一个圆滑世故的机关老男人。
正想着,邓军叫我道:“顾磊!”
我答应了一声:“嗯?”
“如果在经济局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我这人有时说话有口无心,尤其是在喝完酒以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邓军这番话说得很真诚,我猜要么他已经知道我了解他背后所做的那些事情,要么真的是良心发现有了深刻反省。
不管怎样,他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确十分关键,起码让我动了恻隐之心,脚踩油门的力度也不知不觉地减了下来。
是啊,我也相信人性是本善的,之所以会犯这么多错,都是因为一时的贪念所造成,包括对权力和美色的追逐,莫不是因为如此。
我跟邓军客气道:“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不会计较的。”
这时,正好赶上前面有红灯,我一脚刹车将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但由于车速过快,邓军还是被巨大的惯性重重地耸了一下,好在我的尺度把握得还算刚刚好,邓军并没有受伤,只是他被吓了一跳。
我估计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命悬一线,经历了生与死的关口。
终于将邓军送到了地方,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顾磊,跟你在一起没有相处够,等有时间咱兄弟还要在一起喝酒啊。”
我爽快地回答道:“好啊!”邓军这才哼着小曲愉快地下车去了。
我没有急于将车子开走,而是熄了火在身后远远地看着他。我看到他身材臃肿地往回走,步子很慢。他走到楼下的拐角处时,并没有急于上楼,而是四下里望望,看没有人,就站在那里痛痛快快地小解了一下,然后又提上裤子,步履蹒跚地上楼。
虽然我比较讨厌邓军,但他还是活得比较真实的一个人。
我想人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哪怕他并不完美;可惜这样的幸福很多人还没有体会到。
【7】
7月,我的病情开始恶化。
我常常感到胸腹之处隐隐作痛,用手触摸,甚至能摸到明显的硬物感。
我再次检查的结果是癌细胞在继续扩散,正在向中晚期发展。我预感到老天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隐瞒病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向单位的领导说出了实情,大家听了都震惊不已,他们轮流来看我,安慰我。
王县长得知我得了肝癌之后,也亲自来看我了:“顾磊,你要安心养病,不要担心费用的问题,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治疗,凡是公费医疗报销不了的,县里都会想办法替你解决。”
我听了禁不住热泪盈眶,作为一县之长,他能来看我这个小主任,本身就让我很感动了;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更是让我感动不已;说明他不但关心和体贴下属,更体现了他对我的赏识和友爱。
我向王县长表示了感谢,但同时心里也很明白,即便是县里同意拿钱给我治病,但此刻就是神仙也回天无力了,所以心里的那种无奈和酸楚一时难以言表。
陆局长和原来单位的同事们也来了。
侯井明头一次变得异常大方,他给我偷偷地带来了一条软包中华烟,用报纸包着,放在我的床头,然后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兄弟,以前抽了你不少烟,这次老哥我也给你弄了一条。”
我握着他的手说:“谢谢!”
陆局长也走到我的床前,唉声叹气道:“真没想到,你会得这个病,真没想到……”
然后他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我:“这是单位同事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安心养病,会康复起来的。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大家说,我们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屋子里站满了同事,大家围着我,一个个表情凝重。
我看着同事们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起曾经朝夕相处的情景,万般感触都涌上心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大家看到我哭了,也跟着我一起流泪。尤其单位里平时相处不错的几个老大姐,眼泪更是流个没完,不停地拿纸巾擦拭着。
杜晓梅是最后一个知道我得肝癌的。
我原本不想告诉她的,但是不知道她从哪里打探了出来。
这天,我正在病房里躺着,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杜晓梅站到门口,远远地看着我,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想说什么,嚅动了一下嘴唇,竟没说出口。然后,她快步来到我的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眼泪立即就流了出来。
杜晓梅哭着问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无奈地笑笑说:“告诉你干什么?”说这话时,我的心里是无限的酸楚。
杜晓梅的眼泪越流越多:“不!顾磊,一定是弄错了,你不会得这个病的……”
我说:“你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杜晓梅死死地攥住了我的手:“不!你不能死,我还有账跟你没算清呢,这辈子你欠我那么多,你死了我找谁算去?”
我愧疚地说:“对不起晓梅,我知道这辈子欠你很多,可惜不能补偿你了……”
我哽咽道:“下辈子吧,如果下辈子咱们还能做夫妻,我一定好好地补偿你。”
杜晓梅泪如雨下:“不!顾磊,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和你斗气,不该和你离婚,甚至不该诅咒你……无论怎样,你都要好好地活着,我要你一直活到老……”杜晓梅双眼望着我,目光中含满了乞求。
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感情,是的,那是一种多年夫妻生活累积而成的根深蒂固的爱。
我摇摇头,含着泪绝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