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视察屯田的户科给事中,竟然把长定堡一战调查的这么清楚,有人证有物证,几乎难以推圌翻。”看过之后,禇大绶面色阴沉道:“就算专门派钦差去调查,怕都没有这种效果。”说着冷哼一声道:“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打死我都不信。”
“是。”沈默点点头道:“这件事儿,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个光懋,是张居正提拔的人。是不是因为你在夺情一事上的消极态度,”禇大绶道:“所以张居正想报复你。”
沈默缓缓摇头道:“张居正已经远在江陵,他怎么会知道长定堡大捷有猫腻?”
“这个不难理解,”禇大绶答道:“捷报传来时,张阁老还没离京,也许他像你一样,察觉出了异样,所以派光懋以视察屯田为掩护,借机调查此事。”
“道理上说得通,”沈默想一想道:“但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禇大绶一沉吟,道:“你想想,因此次大捷而加官晋秩的,都是些什么人?”
“辽东和朝廷的当事官员。”
“不错,”禇大绶提高声调道:“但更重要的,这些人都是你的政友!”
“……”沈默瞳孔微缩,没有说话。
“内阁之中,我和老唐就不用说了,跟你荣辱与共,张四维和吕调阳都是你叫他们往东绝不往西。陆树圌声和魏学增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在大政方略上,从来都与你协调一致。至于六部堂官,个个都与你同心同德。再说辽东总兵李成粱,和总督张学颜,六年来边境绥靖虏患绝迹,这两位居功至伟,而且谁不知道他们是你的心腹爱将?”
“现在把这个案子捅破。”禇大绶接着道:“让你不查也得查!但是查的话,就得拿李成粱开刀,更要让所有追随你的干臣良吏脸上无光,这岂不是让你自毁长城,离散人心?”
“是。“沈默缓缓点头道:“方才吕阁老送这份奏章来时,就明确表示,不希望把盖子揭开。”
“我听说吕阁老的儿子不成器,三十多了还是个白衣秀才,这好容易才荫了个六品官,老头子肯定不想退回去。”禇大绶颔首道。
“吕调阳这种人的态度都是如此,别人也就可想而知。”沈默深深叹口气道:“你说的不错,这是一个针对我们的阴谋,顿一下道:“但我不认为是张居正主圌使的。”
“理由是什么?”
“他还得两年半才能还京,这段时间里,是他最脆弱时候。”沈默淡淡道:“就算我麻烦缠身,但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张居正昏了头,否则不可能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那你以为是谁?”禇大绶道。
“是谁不重要。”沈默淡淡道:“只要知道,有人在暗中为皇帝提供弹圌药,就足矣了。”说这话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总是恭谨的面孔。
“……”沉吟片刻,禇大绶低声问道:“有没有捂盖子的可能?”
“纸里包不住火,现在不是以前了,就算我在官方压下去,人家还能从报纸捅出来。”沈默缓缓道:“况且出了事,越是极力掩盖,就越会引发朝野的反感……”说着冷冷一笑道:“我要是真的想捂住此事,怕是才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下一刻,他突然岔开话题道:“知道皇上这几个月,时常念叨的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沈默道:“就这一句,时不时便从皇帝嘴里跑出来。”
“莫非皇帝把张居正看成范仲淹了?”禇大绶道。
“我之前也这样以为,但这件事后,才明白不对,皇帝想的不是范仲淹,而是苏舜钦,害得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之人。”沈默定定道。
禇大绶学富五车,马上明白了里面的典故,不禁哆嗦一下道:“一场改革失败,倒是留下了两篇好文章。”一篇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另一篇是客死苏州的苏舜卿的《沧浪亭记》。
“是啊,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让君子党覆灭,庆历新政失败。”沈默深有感触道:“因小失大,可见官圌场残酷。”
“当时的情形和现在何其相似?”禇大绶后背有些发凉道。
“这就是我们必须查办此案的根源所在,”沈默缓缓道:“我们虽然在尽力收拾人心,但只要坐在这个位子上,最不缺的就是敌人。那些人无时不在虎视眈眈、伺机给我上眼药。长定堡这样大的事,太敏感了!纸里包不住火,与其让他们揪住这件事,把我们一窝端,倒不如我们自己纠正,不给反对者机会。”
“你这话是正理。”禇大绶捻须领首道:“但是,这件事太敏感,牵涉的人太多,稍不留神就惹祸上身,千万别为了去个脓疮把胳膊砍了。”
“你能支持我就太好了,”沈默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打算道:“这件事,立即表明严查姿态是必须的,先堵上那些人的嘴,”说着一脸厌恶道:“然后我再给李成梁慢慢擦屁圌股……”他对这位李大帅,真是恨得牙根痒痒。但论能力,李成粱一人可抵百万兵,无人能代替他镇守辽东;论忠心,李成梁更是与戚继光等人截然不同,戚继光等人是先忠于朝廷,后忠于他。但李成梁是一把真正攥在自己手里的刀,无论刀锋指向谁。
沈默早知道李成梁无法无天、热衷功名,从来没有断了敲打。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这混账东西,还是干出这种授人以柄的烂事儿!
~~~~~~~~~~~~~~~~~~~~~~~~~~~~~~~~~~~~
骂了一句娘,沈默心里不那么堵得慌了,他对面色凝重的禇大绶道:“你也不用太紧张,之前我便直觉这次的胜仗有些蹊跷……”春天的蒙古人,身份是牧民,一般不会在这种时间出战。而且既然是诈降,那埋伏的大部队在哪里?怎么军情寺的情报显示,那些日子朵颜部和土蛮都没有出动的迹象呢?
“我总有些不放心,所以虽然领衔内阁上了贺表,但在奏疏里留着一句:‘虽其中有投降一节,臣未见该镇核勘详悉。’”这是一个活着,表明了内阁不支持在查清之前大赏群臣的态度。且给之后的调查留下伏笔,使内阁不会太被动。沈默接着道:“皇上大婚后,我也致函辽东巡按,命其查实函告。辽东巡按的奏本在上月送到,与李成梁的说法别无二致。”
“有了这两样,舆论上就不会吃亏。”禇大绶松口气道。
“但还不能掉以轻心。”沈默望着他道:“那些受赏的大臣,我们要一个个沟通,务必让他们不要有心结。几位大学士和尚书我亲自来,其余人就交给你了。”顿一下,深深叹口气道:“你告诉他们,此事一上邸报,就立即请辞相关赏赐,从这件事里脱身。这样不仅不丢人,反而是有廉耻的表现。切记不可恋栈,我保证,半年之内,他们失去的都会回来!你原话传达即可。”
“是。”禇大绶点点头。
“其余的事情,你都不用管。”沈默冷笑起来道:“这次非得让他们体会一下,我们上次那种虎头蛇尾的郁闷……”
“呵呵……”看到沈默信心满满,禇大绶也有了信心,才顾得上气愤道:“这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江南,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么大的国家,按下葫芦浮起瓢,哪能不出事情?要是不给他们个教训,就算把这次过去了,下次还要找咱们麻烦!”
“等等吧,”沈默幽幽道:“明年就是京察了……”
分割
终于把问题解决了,这是昨天的,今天还有两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最终卷 【海雨天风独往来】 第八九二章 困龙(中)
定计之后,沈默便将那道奏疏压下,要等和诸位大僚沟通之后,才会明发邸报,这也是给他们留下应对的空间,以免临事被动。但见报之前,此事便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原来光懋担心奏疏会被压下,已经预先将抄本在各衙门传递,凡与此事有牵连的官员,听说此事后,心里头都是长了草一般。
那厢间,未等沈默有什么动作,万历皇帝便在紧急召见了他。沈默行平谎坐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先生,光懋的奏章您看了么?”
“回皇上,臣看过了。”沈默端坐在御阶下道。
“果有此事?”万历问道。
“臣只知道,他所奏的和辽东方面所奏截然相反。”沈默道:“内阁曾下廷寄给辽东巡按,得到的结果,也与他不同。”
“啊,这么说来,先生就对辽东大捷一事,起了疑惑之心?”万历道。
“疑惑谈不上。”沈默叹口气道:“只是一面之词听多了,总知道此中不尽实言,还是谨慎为好。”
“先生谨慎是好的,”万历听出沈默的言外之意,是在说,不要听风就是雨。不禁老脸一红默然良久,方蹙眉道:“但当时为何不劝着朕?”言外之意,如今该赏的赏了,该升的升了,你才这么说,岂不让我难堪?
“皇上的意思,可是说当时奖赏的决定太过仓促?”沈默问道。
“是啊!”万历叹口气道。
“此事不怪皇上,错在下臣。”沈默大度的揽过责任道:“当时一心想着皇上大婚、普天同庆,根本就没往它处想。因此,当皇上提出要犒劳参战将士、奖赏当事官员时,下臣虽然心中不定,但没有力劝,才导致如今的局面。”沈默如此有风度的表现,倒让万历皇帝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位首辅大人,多年来像大山一样矗在面前已经在自己心里投下浓重的阴影以至于一到了沈默面前,就像狮子见了大象,不敢蛮不讲理。
他好歹没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沉默了好半天才提起口气问道:“请问先生,如果那光懋所言属实,该怎么办?”
“呵呵。”见他小脸煞白,沈默温和的笑起来道:“皇上可是担心,无法向受赏的大臣,和天下的百姓交代?”
“是啊。”万历面有难色道:“大捷之后,朕郑重其事的告祭了太庙又恩赏群臣。现在却又冒出个‘杀降冒功’来,这让朕如何对祖宗交代?又该有多少官员是竹篮打水空欢喜?尤其是部堂高官,进秩一级要作废,已经荫了功么的儿子又要退回去,他们该作何想?”他这给沈默出难题呢,倒要看他怎么办。
“皇上您多虑了。”沈默微笑道:“仅凭光懋一人之言,还不足以推翻辽东方面的结论。朝廷还需派员核勘此事。如果最后确定,真有冒功之事,再做处罚不迟。”
“如果是真的呢?”万历一定要问出个丁卯。
“如果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依法处理即可。”沈默淡淡道:“您不用担心对祖宗无法交代,当初捷报传来,告祭太庙、封赏群臣,是没有问题的。作为皇帝,不信任自己的臣子,又能信任谁呢?现在有人提出不同说法皇上立即明旨严查,若赏罚不当则及时纠正,这同样是没问题的。皇上代天行命,就是要实事求是,有错必纠,雷霆雨露,皆应天时!若是为了面子遮掩真相,则会使好大喜功,虚报邀赏者正得其门,反而会损害皇上的权威……”
“可朕金口一出,则为成宪,”万历小声道:“再说也得考虑到受赏大臣的心情吧?”
“皇上多虑了……”沈默微笑道:“当年张璁对徐阶十分厌恶,故而在世庙耳边整日说他的坏话,世庙信以为真便在御书房屏风上写下‘徐阶小人、永不叙用’八个字。十几年后,皇上了解到徐阶的德行不是张璁说的那样,便对他重点栽培,用为宰辅,最终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有人因为这件事嘲讽世庙,反而称赞他是一位睿智有容的君王。如今皇上赏、罚明当,乃足劝惩,未有无功幸赏,而可以鼓舞人心,正是圣君明主所为!”顿一下道:“至于受赏大臣的反应,皇上更是不必多虑,能当上公卿大臣的,明大义、知廉耻是前提,不必等到事情落实,不必等到朝廷录夺,他们便会主动退回赏赐的。”“但愿能如先生所言……”沈默堂堂正正一番话,让万历无从反驳,半天憋出一句道:“要是查出有事,李成粱李如松父子呢,该如何惩处?”万历这下点到沈默腰眼上了。好在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这要看错误的性质,如果只是一时不查,那就该严厉训诫一番。若是蓄意杀降冒功……也还是要以治病救人为主,终究是要网开一面的。”
“这是为何?”万历看着沈默道:“方才还说要有错必纠的。”怎么横竖都是你的道理?
“有错必纠是对的。但皇上也要知道,我大明朝以天子守国门,而蓟镇的戚继光和辽东的李成梁,就是皇上的一对门神。这两人都顶百万兵,正是有他们拱卫京师,三千里边境才平安无事。六年以来,李成粱所立的战功,不仅是本朝第一,甚至可以说,自永乐以后,都是无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