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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如雷的叶王二人怎能吞下这口气?俩人一合计,便把队伍一分为二,由一个继续组织搬运,另一个率领一万人马,狠狠报复一下姓曹的。
曹邦辅也发现自己捅了马蜂窝了,赶紧带着队伍躲进松江城去,任凭叶碧川如何挑衅,都高低不肯出战。
通过去年一年的来往,倭寇也知道基本不可能攻破明军把守的城池了,所以叶碧川干脆连云梯都没造,一点要攻城的想法都没有。如果正常发展下去,他在城下骂够了也只能打道回府,大家该干吗干吗去。
但是……果然又坏在这两个字上……刚刚上任,急于立功的曹邦辅,不可能在捷报里说“大胜之后,便被倭寇追着屁股撵进城里,任凭其骂娘誓也不敢出战。”那样就不是大捷,而是笑话了。
他却忘了周总督也是刚上来的,比他更需要一场大胜……至少是纸面上的大胜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当收到他的奏报后,周一面骂姓曹的不仗义,一面命胡宗宪集结部队,忙不迭的出发去分一杯羹。
路上胡宗宪不是没劝他“归师勿遏、穷寇莫迫”之类地话,但周就是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追追追,只要能追上个尾巴,这一仗就算是我统筹的,到时候再狠狠攻姓曹的一本,以报此狼狈之仇。”
总督大人误信了曹巡抚真假参半地报捷文书。满以为倭寇已经作鸟兽四散了。胡宗宪见劝也没用。只好广派斥候。以求尽早获知敌情。
可以说。这个举动救了他们地命……当队伍兴冲冲、急匆匆来到陶宅一带时。便听派出地斥候回报。倭寇大队人马。迎面开过了。
“多少人啊?”周总督捂着胸口问道。
“至少上万。”听了这个答案。周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因为来地匆忙。他才带了五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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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帅受惊过度。连话也说不利索。胡宗宪只好接管了指挥权。命部队缩进陶宅镇。严密把守住进出地两座石桥。以待援兵……话说这江南小镇。模样构造都十分类似。胡宗宪看着这陶宅镇。便想起了王江泾。只是这次从围剿者变成了被围者。这转变还真让人郁闷呢。
那些倭寇正是在松江城外,憋了一肚子气的叶碧川部。他们已经放弃报复,正准备回去坐船呢,谁知就碰上了周、胡宗宪部。
见对方缩进镇子里,叶碧川气乐了:“奶奶的,老子不敢打松江城,难道还怕一个连城墙都没有地小镇子?”便命手下同时攻打两座石桥,结果遭到了顽强的抵抗,胡宗宪和他的铁杆爱将卢镗一人扼守一桥,没让倭寇占到半点便宜。
但叶碧川有个“小诸葛”的称号,而且还是个被开革的举人,可以说是整个倭寇界中学历最高的一个,馊点子也最多。他见当时风不小,便命人置薪于上风口,再覆以青麦,纵火焚之。结果风借烟势,烟借火势,守卒不能立,防线几乎陷落。
好在胡宗宪经验丰富,命人以尿沾巾,蒙住头脸,这才稍稍稳住阵脚,没有丢掉石桥。叶碧川却还有后手……原来他早命人扎木排竹筏,趁着烟雾弥漫从桥侧渡河。
胡宗宪一时不察,竟然被团团围在桥上,武艺高强的亲兵们组织突围,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正待松口气,却不见了中丞大人……
胡宗宪去哪儿了?哪也没去,只不过在桥上推搡拥挤之际,他马有失蹄,不小心跌落桥下,溺在河中,仅露其发。
好在卢镗看到了这一幕,纵身跳下桥来,揪着胡中丞的头发,把他拽出水面,趁着倭寇还没注意,游到了对岸。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拉着胡宗宪上了岸,卢镗才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本该带着胡公往北岸游地,结果一时头昏,竟然游到了南岸。
望着慢慢围拢上来倭寇,卢镗懊恼不已,“啷”一声抽出腰间宝剑道:“中丞快游回去,我来掩护你。”
胡宗宪十分狼狈,头盔也丢了,头发一缕缕紧贴着脑门,扶着卢镗缓缓站起来道:“本官不会游泳,还是我来掩护你吧。”
卢镗挥剑斩断一个倭寇试探的长矛,长声笑道:“我卢镗可以逃跑,却绝不会抛下同伴独自逃……”便不能再说话了,因为倭寇的攻击密集起来,他得全神贯注的抵挡。
胡宗宪想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帮帮卢镗,却浑身乏力,根本抱不动。还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自嘲的笑道:“只好等死了。”便干脆闭上眼睛,正襟危坐,只等那一下的到来。
等了片刻,便听到身前的喊杀声突然小了,他心说:“卢将军八成殉难了,下一个就该我了。”却感到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他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卢镗一脸欣喜道:“援军来了。”
胡宗宪一下子来了精神,瞪大两眼四处去看,便见漫山遍野的狼土兵冲了过来,终于松口道:“拙言大能啊……”这才开始一阵阵后怕,坐在那里起都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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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部队是保靖宣慰彭荩臣率领的三千先锋部队……
时间退回当初,沈默派出的铁柱等人,忠实的履行着大人交代的使命,跟在胡宗宪的屁股后面,到了陶宅镇外,便发现情况的异常……他们也是跟着沈默走南闯北,见识过数不清战斗的人了,自然能看出胡宗宪部在紧张布防,如临大敌。
铁柱立刻派人骑快马往杭州奔去,在半路上与沈默带领的狼土兵碰了个正着。
听到这个消息,沈默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他对自己判断正确而感到欣慰,一方面也为自己没有设法阻止胡宗宪他们而自责。好在干他们这行的,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很容易原谅自己……如果不这样的话,天下地官员不用审判,全都自责死了。
沈默很快恢复正常,问瓦夫人、彭明辅和彭荩臣道:“你们那支部队跑得最快?”
彭荩臣的三千“杀物兵”便被推举出来,成为增援的第一梯队,撒丫子狂奔,倭寇见援兵来了,放弃了这次进攻,他这才险之又险的救下了胡宗宪。
胡宗宪和他也算是旧识,大家在王江泾一战就合作过,所以胡中丞心说:“我那一战的英姿应该还刻在他心里吧。”便对彭荩臣道:“这些倭寇局面大优,肯定不会轻易言退的。”
彭荩臣瞪着俩大眼道:“那正好杀个痛快。”便要挥军去杀,胡宗宪赶忙拉住他道:“匪首狡诈善伏,且知分合,我兵尝为所诱,宜分奇正左右翼击之。”
彭荩臣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说:“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指指画画?”便不听胡宗宪的,乘锐直前,果遇伏,折损了一些兵马,灰头土脸的退回来。
这时候沈默也率主力到了,问明了情况,安慰彭荩臣几句……他已经摸清了这位老兄的脾气,所以三两句便把他说得重新冲动起来。沈默看着铁柱画出的地图,吩咐彭荩臣道:“老头人和守忠最好分道而伏,再让南翼率军诱敌,俟其过伏,盖起夹击,蔑不胜矣?”胡宗宪在边上一听,这不跟我说得一模一样吗?
彭荩臣却如获至宝,连连点头道:“沈大人,您就是神啊。”一众彭家头人们便按照这个计策,派出彭南翼部出战诱敌。
叶碧川一看,又来一支土兵,心说:“援兵陆续到了。”却又觉着还可以再战一场,便如法炮制,又打了彭南翼个埋伏。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二三 大明神农氏
彭南翼败退下来,叶碧川挥军追过去,结果反中了彭荩臣父子的埋伏。小诸葛见势不好,立刻挥军撤退,狼土兵趁势掩杀一阵,斩首五百余级,这才得胜而归……
见大局已定,沈默这才松口气,对已经换了干爽衣裳的胡宗宪,表示深切的慰问,并奉上热腾腾的姜丝红糖水一碗。
“啊啾……”胡宗宪擦擦鼻涕,苦笑连连道:“这次若不是拙言,胡某非得死于非命不可。”
沈默笑笑道:“上战场本就是提着脑袋的营生,今天我救了你,说不定就是明天你救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他不以“恩公”自居,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今天饱受惊吓刺激的胡中丞,终于舒坦了许多,长舒一口气道:“练兵!必须得好生练兵。”
“远水解不了近渴。”沈默沉声道:“重要的是,这段难关怎么撑过去?”
胡宗宪搁下碗,起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走,我们一起去见见部堂大人。”
两人在陶宅镇里,一处地主家的院落内,见到了气色灰败的周总督。公道的说,周珫是个不错的老头,他丝毫没有怪罪沈默擅自领兵的意思,而是十分诚挚的表示了感谢。
但是感谢不能当饭吃,所以沈默还是要请他拿出点实际的:“大人,您要谢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不计前嫌的狼土兵。”
周珫神色一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便命人取来一封信笺道:“这是饷银和粮饷的批条。”说着抽出里面的纸片。在落款下面又加一句道:“另今次陶宅之战赏银即付。不得拖欠。”他写字地时候。沈默注意到。原先落款下面地时间。是正月初十。也就是说早就写好了这份批条。
周珫看出他面上地讶异。勉强笑笑道:“很意外吗?”
沈默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已经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周珫见他不答话。也不愿意再解释。将那纸片塞入信封中。双手递给沈默。语重心长道:“有一句前车之鉴。要请二位谨记。”
两人躬身道:“卑职聆听大人教诲。”
“阴谋设计再精巧。难免也有弄巧成拙。授人以柄地时候。”周珫苍声叹息道:“反不如堂堂正正做事的好。”
两人齐声受教,脸上却火烧火燎,心中都低估道:“不会说的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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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总督似乎没有留饭地意思,二位大人只好告辞出来。
走出老远之后,胡宗宪面上闪过一丝兴奋道:“润夫随廷彝去矣。”润夫是周珫的字,廷彝是张经的字。
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也许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不像胡宗宪那么兴奋,反而在认真咀嚼周总督的赠言……
通过那份早就写好的批条,他便明白了周珫的意思——攘外必先安内。这位总督大人显然是认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要在集中全力对付倭寇之前,先把那碍眼的赵文华给撵走。
在一番斟酌之后,他选择了纯属外来户的狼土兵,作为对付赵文华的突破口。故意将已经写好的批条后压,让狼土兵得不到该有的粮饷,制造事端,来彰显赵文华逼走张经之过……因为浙江正处于人事更替的混乱阶段,所以政令不畅,所以本总督的命令传达不下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文华在里面瞎搅和所致。
等到他打一必胜之仗、奏凯归来,便可在报捷文书上,顺便攻讦赵文华不懂军务,胡乱插手,请陛下为东南计,早早把他召回去,该干嘛干嘛,别在这碍眼了。
他敢打赌,如果这一仗赢了,皇帝一高兴,肯定会把赵文华召回去……因为徐阁老透露,陛下早就流露出让赵某人回朝的意思,只不过在严嵩的努力下,赵文华地归期才一缓再缓罢了。
所以周总督想用个小小的手段,把赵侍郎一脚踢回北京去。谁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预想中唾手可得的胜利,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周总督这回丢人还在其次,更严重的是,给了赵文华攻击自己的借口,怕是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事实上,陶宅镇被围,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士气大振的倭寇居然反过头来,再次进攻浙东一带。把刚有些复原的当地百姓,抢了个底朝天,这才嚣张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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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用小丞相捉刀,赵文华便亲自动笔,将周珫这次调动兵马不甚恰当的情事大加渲染,又云周珫对狼土兵的苛待,无法做到一视同仁等等;便断言他一当了总督,必定贻误大局。而“论奉公之忠,任事之勇,用兵之智,料敌之明,无过于胡宗宪”,所以保他代替周珫。
奏疏同样是抵京,但这次严嵩没有先看到,而是被直接送进了玉熙宫中……这不是因为严阁老失了圣眷,而是因为他老人家下不了床了。
严阁老之所以下不了床,是因为这样一首诗:“灵药金壶百和珍,仙家玉液字长春,朱衣擎出高玄殿,先赐分宜白发臣。”这是大明朝嘉靖皇帝陛下,几年前亲笔题给严阁老地。
就像诗中所讲,道君皇帝常把炼出来的仙药赏赐给严嵩,一方面固然是对他的宠爱,希望他益寿延年;另一方面“君服药,臣先尝之”,也存了拿他试药的阴暗心思。
如果你有幸翻看嘉靖陛下地起居注,必然会看到大量的某年某月某日,帝密谕嵩,近获仙方,制成丹粒,依神仙意旨,赐你一盒服之。嵩捧读圣谕,“不胜感戴天恩之至”,立即选择良辰饮服,“以验其性味”。
所以练出仙丹来,皇帝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