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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若曾和陈鹤听了暗暗咋舌道:“不愧是大人啊,说什么都能扯到译书上,这些西人是彻底卖在这里了……”,
果不其然,几人争先恐后的,向沈默表达着他们献身翻译事业的决心,甚至还引用中丅国著名诗人的句子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弄得沈默等人紧绷着脸不敢笑出来。
说话间到了中午,内管事请众人到宴会厅用饭,因为沈默早就嘱咐过,要尽量照顾外国通译的饮食习惯,所以这次午宴,自然要以西式为主了。
到了摆满鲜花的宴会厅中,只见长长的餐桌上,铺着墨绿色的天鹅绒桌布,整齐的摆着金银西洋餐具、瓷盘瓷碗也是晶莹剔透的景德镇出品,还按人头准备了用金银线编成的小篮,里面盛满了金黄色的面包和蜜戗,此外还有很多盘肉食,鸡、鹅、鸭、腊肉、牛肉,都贴心的切成片,便于外国人使用刀叉。
在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满了各种的肉食和蔬菜,以及各种东方菜品。
沈默自然在上首唯一的位置就坐,归有光、陈鹤、郑若曾分列左右,其余的全是金发碧眼的西人,足有十五六个,原来那四个是他们中最有修养的,被选为代表迎接他。
沈默端起水晶杯,简短的与没见过的那些个西人家暄几句,便祝愿他们身体健康,万事顺心,众人一起举杯,开始了这次中西合璧的宴会。
沈默看面前摆着两套餐具,又看那些个外国人,全都用得筷子,且动作十分熟练,还专拣中式菜吃;再看归有光和郑若曾,都拿着刀叉好奇的比划,陈鹤在边止教他们如何持刀、如何持叉,比划,了半天,归有光气馁道:“真费劲啊,还不如筷子好使呢?”便重新拿起了自己习惯的筷子。
郑若曾却很喜欢这种方式,认为是一种不错的尝试。
陈鹤见大人运用刀叉十分娴熟,有些诧异道:“您在哪学得这个9”
“在上海吃过”沈默含糊过去,打个岔道:“唔,这个牛排煎得相当不错。”
“呵呵,这厨子是给佛朗机人的马六甲总督做饭的”,陈鹤笑道:“到码头买鱼的时候,碰上了林思哲他们,结果就跟着跑路了。”说着轻笑道:“这不稀奇,那个地方又穷又热,蚊子还能咬死人,谁愿意待啊。”
“不错,不错。”沈默切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送入口中,擦擦嘴道:“震川公提供的条件,确实不错。”比起外观的低调来,通译局的里面,可以称得上奢华了。
“是啊,这么好的条件。”陈鹤点头道:“不好好干活,都觉着对不起震川公了。”
归有光费劲的用筷子夹一块带血丝的牛排,呵呵笑道:“都是大人的嘱咐,我不过遵命行事而已。”
“工作开展的怎样了?”沈默自己吃得差不多了,见陈鹤也已经擦了嘴,便进入正题道。
“已经翻译了三本书。”陈鹤道:“主要是现在他们还不会写字,说出来的话,也全是口语,所以还得他们先讲给我,然后我再重新遣词造句,最后才写下来,这样速度自然慢了。”怕沈默失望,又道:“我正在学习他们的文字,他们也在学我们的字,相信不久便不用一遍功夫两遍做了。”
“不着急,质量最重要。”沈默道:“这头一炮一定要打响,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那大人第一本书,准备出什么呢?”陈鹤轻声问道。
“拿书目来。”沈默吩咐道,他知道在正是翻译工作开始前,通译局的人,已经将所有的书分门别类,编篡成了一套目录,还有中西文对照。
陈鹤赶紧让人拿了厚厚的一册书过来。
“我要的是目录。”沈默有些无力道。
“这就是目录啊”陈鹤小声道:“他们沿途把欧罗巴、阿拉伯、还有埃及的书,只要能找到的都带回来而来,一共收了九万多册呢。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三五章 历史的车轮(下)
随手翻了翻那厚厚的名册,沈默看出一些门道,原来它用了百科全书的编篡方式,除了书名还有纲目,分了哲学、文学、诗歌、建筑、机械、造船、美学、物理、法学、艺术、药学、数学、天文、修辞、语法……等三十多个类别,林林总总,花样繁多。
但选择起来并不难,因为沈默的目地是一鸣惊人,就不能选择建筑、物理、机械这些实用学科入手,否则必然会被士大夫们啧啧称奇之余,视为奇技淫巧,那就难登大雅之堂了。
然后诗歌艺术美学倒是不低俗,可八成是现代人欣赏不了的。所以哲学便成了唯一的选择。因为哲学是抽象于表象的,它不分东方西方,它研究的是世界的本源与真理,而本源是朴素存在的,真理普遍适用的一所以不论东西方,一切智者的智慧活动,最后都会升华为对哲学的追求。
且不说西方的苏格拉底、拍拉图、亚里士多德,单说几乎同时期的华夏文明,便有百家争鸣,老子、孔子、庄子、墨子、苟子、韩非子、鬼谷子等等等等,他们的学说丰富多彩,各不相同,但其核心思想,都是对这个世界本源的认识,是对自己的严肃剖析,是对生命意义与道德实践的探索,是最璀璨的东方哲学。
虽然力主引进泰西的哲学,但沈默从心底里不认为,东方的哲学就比西方的差;一丅本《道德经》、区区五千言,便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道家哲学……,此道家乃哲学之道家,非宗教之道家……”沈默读了十年,却仍然受用无穷,无论修身立命、治国安邦,还走出世入世,都所获良多。他个人认为在完整的哲学体系中,这是最接近世界本源的学说,天下无出其右。
几乎所有的泰西哲学思想与冲突,沈默也能从先秦百家的著述中,找到相同的论述与矛盾:
比如说最关键的,探讨事物的本质、联丅系和客观规律的,认识论,以苏格拉底、拍拉图为代表的唯心派走意识流,持,不可知论“否定事物客观存在;而亚里士多德却走上了一条唯物派的路线,强调事物存在,可以被认识。
而先秦的诸多大能,同样对认识的来源、可能性,人的认识能力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并同样明显地表现出了唯心与唯物的对立。比如孔子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他认为老子那样的圣贤,都是,生而知之,的,不需丅要去学习天下的事物,便可以洞悉一切;但同时他认为自己没那么厉害,还需丅要学而知之,所以还要对外界事物多闻多思,以免,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可以说,他是最矛盾的唯心派。
孟子更进一步,认为人应该,反求诸己“即探求自己的内心世界,以扩充原本固有的良知、良能,从而达到,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的圣贤程度,是最虔诚的唯心。
而被孔子推崇的老子,主张绝学弃智,用,静观、玄览,的方法,去体验无形无名的道,以达到与天道同玄的境界,便可,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睹,知天道,了,是最神秘的唯心。
至于那位分不清自己是蝴蝶还是庄周的庄周,直接陷入了怀疑论、不可知论,完全否定客观性,可谓是最彻底的唯心……”
与孔孟老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墨子,他认为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才是人,所以知,的基础和依据,既重视五官的感觉经验又重视,心,的辨察思维,把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初步联系起来了。
更进一步的是荀子,他批判继承和发展了先秦诸子的认识论思想,建立了伟大的朴素唯物主义认识论体系。他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彻底否定了天有意志的说法,把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与人类社会的治乱兴衰明确分开。
而且在‘天人相分’的基础上,他又大胆地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的光辉思想,认为与其把天道看得非常伟大而仰慕它,倒不如将其当作一种物来畜养它,控制它!与其顺从自然而颂扬自然,为何不掌握和控制自然的变化规律来利用它?如其仰望天时坐等它的恩赐,怎不因时制宜,使天时为自己服丅务,强大自身,战胜自然呢?
在彻底否定天命的基础上,他又否定了虚无的命运学说,他说‘人生的好坏,不是由先天注定的,而是由人们后天选择什么道路决定的。与其相信命运注定,不如选择正确的思想方法。’
并且对‘思想方法’,即是认识的方法,荀况一样有卓绝的认识。首先,他说:‘凡以知,人之性也;可以知,物之理也。’明确提出了‘人是具有认识事物的能力的;事物是可以被认识的’,这一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前提。
然后,他说人们认识上的通病,是被事物的一个片面所局限,而不明白全面的道理。人只有全面认识事物,才能使认识符合正道。强调了认识事物的规律,要有正确的方法和途径——他强调应该由对事物全面的感性认识开始,然后理性思维才能对各种感觉进行验证和抽象;如果感性认识都是错误和片面的,又怎能认识到正确的规律呢?所以人的知识才能不是天生,而是后天学习积累的结果,这也驳斥了‘生而知之’的先验论,是认识论的唯物主义。
正因为有如此认识论,他才能从‘人对物质生活的基本要求’,作为对社会研究的起点,反对孔孟空谈仁义道德,而忽视人的根本需求,这唯物主义在社会生活方面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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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两千年前,东西方的哲学如此不谋而合,就连分歧都那么相像呢?因为事物的本质规律,不会因为在东方或者西方,而有任何改变。所以在文明到了一定程度,人类的思想必然会一路虔诚的追随天意,得到心灵的满足;另一路则关注自身,以强者的心态面对一切。
这两者本就是阴与阳、天与地,其实分不出高下。作为沈默来讲,二十年前,他坚定不移的唯物,再到十年前,他确信无疑的唯心。但现在他不再非此即彼了,他认为在对待社会与自然的方方面面时,有时候要唯物,有时候要唯心……敬畏天道,但不能盲目恐惧,自强不息,但不能不计后果,这是他自己的认识论……
在这种认识论的指导下,沈默对过往的历史进行了反复的推敲与抽象。追根溯源,他发现从西汉以来,华夏文明的进步便放缓下来,尤其是科学的发展,呈一种千年停滞的状态,这必然是那个时候出了大问题——便清晰的指向了董仲舒和他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所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个学术上排他,政治上的禁锢,更是哲学上的谋杀——它以孔孟的名义,谋杀了墨荀。自此中国人的主流,便是彻底的唯心,间或有一二唯物的喊声,也激不起任何浪花。
且不论唯物唯心谁高谁下,在历史的长河中看,选择了唯心,人类的高端智慧便封闭了对天地万物的好奇心,也不会再费力去追寻事物的真相,淡化了对物质生活的追求,转而去穷究天道至理。一代又一代的孔孟门徒,无不坚信天道的存在,才能摸到它的门道。
他们相信,探索天道要遵循‘尽心、知性、知天’的过程——唯心无物,皓首穷经,潜心研究圣贤的言行,向自己的内心世界探求,扩充自己内心固有的良知、良能,如此日积月累,皓首穷经,或许某一天,会得领悟天道,然后便可了解这世界上的所有的奥秘,看透所有伪装,通晓所有知识,天下万物皆可归于掌握!
这便是‘道’,它是天下所有规律的总和,是最根本的法则,只要能够了解道,就可以明了世间所有的一切。做到的人便是圣贤,所以称圣贤之道。
绝不能否认这种方法,因为真有人做到了。最早的是尧舜禹汤;最牛逼的是老子,生而知之,他便是道,道便是他,无需苦苦探寻;孔子和孟子、以及其他的子们也做到了,当然要费劲许多……如果这些例子太远,那么几十年前还有个王阳明,他仿佛也做到了。
如果推而广之,跳出儒道的窠臼,看所有的唯心派别,就会看到佛教的六祖慧能、德山临济,都已然‘悟’道了……佛教有自己的法门,讲究的是顿悟。
但无论是‘儒释道’中的哪一家,能得道的实在太少太少了,根本不能为普罗大众所用,甚至可以说,除了极少数天才中的天才外,普罗大众都不可能用唯心的思想,来真正认识、了解、甚至掌握这个世界。可悲的是,自从汉朝以后,华夏大地上,便只有这三家的哲学,也就决定了,将近两千年来,中国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了解和掌握裹足不前,难以寸进。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虽然一开始,西方被我们落得实在太远,但我们等了人家一千五百年,他们就是属乌龟的也追上来了——因为人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