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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问自己,他和梅雨婷之间,与林思凡之间存在不存在所谓的友情?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但也不完全是。他和梅雨婷是萍水相逢,没有亲情也没有利益关系,处在社会的不同层面。他们在一起,有什么说什么,无拘无束,开心愉悦。他想,这其中不排除异性间相互吸引爱慕的因素,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吸引,关键不在“性”,而在于心,在于说不明道不清的一种微妙的情愫。他和林思凡也一样,尽管他们做过同一件工作,为了一个共同的工作目标,通力合作过,但把他和林思凡联系在一起的,绝非工作,也非纯粹的性,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任之良正这样想着,王一丹进来了,她面带笑容,问:“在忙什么呢?”
任之良站起来,不冷不热地说:“也没什么忙的。你坐。”
王一丹坐下来,嘘寒问暖,一副关心爱护部下的样子,她始终笑眯眯的,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堆起的笑容里,很容易让人想起“无知”二字。任之良给她沏了杯茶,放在她的面前。说:“请喝茶!”王一丹接过茶杯,似乎在不经意间,轻轻地碰了一下任之良的手,任之良微笑着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王一丹喝了一口茶,咂巴咂巴嘴,说:“好茶!”
任之良心里说:十块钱能买一斤,也算好茶?嘴里却说“王局长喝着好就行。”
王一丹说:“我那儿有几筒好茶,是我的一个亲戚从杭州带来的,顶级的西湖龙井。有空给你送过一筒来。”“多谢王局长。那么好的茶,放我这里也浪费了,还是留着你招待客人用吧!”
“哎,你这就生分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嘛!”
“谢谢王局长。”任之良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说,哎哟,看人家领导说话多有水平呀,就这么点事,就难呀福的,同当同享,看人家站得多高,看得多远呀!他不经意间看一眼王一丹,心里说,呸,你肉麻不肉麻呀!“在这里,我就算是新兵蛋子了,任主任是老人手了,又是大家公认的多面手,还望任主任多多支持帮助。”王一丹毫不掩饰地说。
“王局长说笑话,”任之良说,“如果哪些事做得不到,还望领导多多包涵,多加指教,我们尽量做好就是了。”
王一丹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喝了口茶,对任之良说了些关心体贴的话,任之良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末了,王一丹说:“我想换换办公室,我给局长谈了,局长让我找找你,你抽空给办一下吧。”任之良说:“换没问题,不过,再没有那么大的、带套间的办公室了。你坚持要换,也只能和科室换了。这不委屈了领导?”
“你看是不是和白局长换换,我想他该想得通,我这个情况不是有点特殊嘛。”王一丹说。
这可就难了,任之良想,在班子里,最怕的就是厚此薄彼,同样是副局长,你凭什么换人家的办公室呢?任之良挠挠头,有点为难地说:“我和白局长谈谈,看看人家本人的意见,再换好吗?”“行,我想他会理解的。谁都知道,现在我用的是我老公用过的办公室,感情上总不是个滋味,白局长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看问题不大。你说是不是呀?”王一丹加重了语气,任之良听得出来,她用的是商量的口吻,那意思却是不容你商量的。
他知道,骆垣虽然红过一阵子,但毕竟是英年早逝,在官场上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在他们看来,这个晦气鬼用过的办公室自然是有晦气的,你王一丹忌讳,难道别人就不忌讳?任之良想,看起来是件小事,无非是两间同样大小的房间在两个人之间做个调换,如果搁在老百姓身上,是个最简单不过的等价交换,而在两个官僚之间,就有一个谁先提出来,满足谁的愿望的问题,这样,简单的一件事被赋予了政治涵义,事情就不好办了。因此,这事实际上并不小,连局长都不愿接手,把球踢过来,我怎么把人家的办公室换过来呢?他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还是应承了下来。王一丹说着感谢之类的话,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王一丹出去,任之良感到屋子里阴森森的,到处弥漫着一股淫荡和邪恶之气。他想到,在动物界,其个体就是用气味来辨别自己的同类,辨别同群落的成员和自己的亲属,辨别自己的朋友或敌人的。它们还用气味跟踪猎物,寻找走失的子女和回家的路。人类进化到当前,嗅觉的主要功能被大脑所替代,不再用气味来辨别敌我。但他想,某些退化了的器官的功能在特殊情况下会被强化,帮助大脑对所要认识的事物做出判断。想到这里,任之良自己也笑了,不管同类还是异类,人家现在是自己的领导,是他的服务对象,她目前提出的问题是要给她换一间办公室,他得想办法满足她的这一要求。他先去白副局长那里,开门见山地说了他的来意,果然不出他所料,白吉福显然就不高兴了,说:“这又不是她家,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换!”
任之良有点尴尬地笑笑,不知说什么好。
白吉福原想,徐树军一走,这个局长的位子非他莫属,没想到,眼看到手的肥肉不经意间落入他人之手,另外两名副的也调到其他单位当一把手了,只给他调了职级,被称作“正县级副局长”,他正窝着一肚子的火呢,又来一个骚娘们挤对他,他还哪来的好态度呢。他见任之良站在他对面,十分尴尬的样子,觉得不妥,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你说任主任,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这好像是她们家,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老公用过的屋子,她都嫌,难道别人就不嫌?”
任之良有点委曲,他说:“我也是例行公事,来你这儿把话说到。你不愿意,我给局长回个话,能交差就行。”
任之良觉得,自己该做的工作已经做了,双方意见告知局长,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于是,他去局长那儿。局长是从外面调进的,他对此人早有听闻,但了解不多。有人说过,到了一定职务的干部,细究起来都有过人之处,比如王一丹,开发自己的黄金口岸,利用自身资源方面就比一般女性高明得多。不知道这位局长有什么过人之处。在机关,领导班子内部的问题,是个棘手的问题,一个部门二十来号人,大大小小十来个带“长”的,谁知道谁的背后是哪路神仙,综合起来,就是一张巨大的网,得罪了谁,就等于得罪了他背后的神仙。因此,谁能平衡领导班子成员之间的权力和利益分配关系,谁就是过得硬的班长。新来的局长姓高,名明胜,不知他在解决领导班子内部问题上,是不是高明?
任之良进去后,高明胜站起来,笑一笑,示意任之良坐。任之良坐下来,不经意间看一眼高明胜,此人个儿不高,圆脸盘,不大的一对眼睛,看上去平和而自然。任之良大体了解一点,这人从政之前是一位搞学问的人,曾专门研究过河西地区的历史和这一地区少数民族文化,出过几本这方面的专著,颇得学术界的赏识。
进入政界,他一直在文化部门工作,据说他平易近人、作风扎实,经常深入农村发掘民间文化艺术,与农民兄弟拉家常、侃大山,乐此不疲。多年下来,交了不少农民朋友。让他出任负责救灾救济工作部门的首长,是不是就是考虑到他的这样一种品格。因为,这个部门的工作对象大多是弱势群体,特别是灾民和生活特别困难的人,这就需要它的掌门人有一颗爱心,有一种扎实的工作作风和对人民群众无私的爱。
任之良汇报了王一丹要求换办公室的事和他跟白吉福协调的情况。
高明胜笑一笑说:“这事,王局长刚来就找过我,说她不想在骆垣用过的屋子里待,想和白局长换,我理解,睹物思人,也是人之常情。我原来想,她和白局长的屋子,结构、设施都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在四楼,一个在二楼,换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就让她去找找你,让你给协调一下,能换就换一下。现在谁也不让,你有什么高招?”
任之良摇摇头:“我能有什么高招?”停了一会儿,他说,“不行我给王局长说说,先就这么用着,以后再说。如何?”。“你说呢?”高明胜笑笑。沉默了一会儿,说,“本来,这是一件小事,做做她的工作,打消那个顾虑,也就行了。现在人家既然提出来了,执意要换,你不换,就是个事情。她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的。我想还是换一换吧。”
“可人家白局长不愿意呀!”任之良说。
“不一定非得和白局长换呀。”向明胜说。“局里再没有这样的房间了,怎么换呀?”
“我搬到四楼去,让她搬我这里。”
“这……”任之良想说点什么,被高明胜的手势挡住了,他说:“就这样吧,一件小事,何苦弄得那么复杂呢。省点精力,还是多想想工作上的事吧!”就这样,任之良一件棘手的事,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任之良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三楼和四楼之间跑趟子,组织人员搬东西、刷墙壁,一折腾就是一个多礼拜,总算把这事给摆平了。
两个空缺的职位,都由外面调来的人填补了,所以既没有空出科级职数,也没有空出副科级职数,科长们也好,科员们也罢,没有了奋斗的目标,也就没有战斗的必要了。大伙在那里发了一阵子牢骚,也就渐渐风平浪静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又出事了。有一天,刚一上班,高明胜就把任之良叫到办公室,他一脸严肃,问任之良:“王局长家出事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什么事呀?”“他儿子死了。”
“哦,”任之良一脸惊讶,他镇静了一会儿,心想,这完全是她家的私事,总不至于叫我为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写悼词什么的吧。他顺便问了一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晨的事,非正常死亡,公安上的都过去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高明胜一边收拾写字台上的文件一边说。任之良和高明胜、白吉福一起赶往事发现场。现场就在王一丹的楼下。这里围满了人,死者身上盖着一条床单,附近有斑斑血迹。几个公安人员在测量现场,提取证据。骆家的人骂骂咧咧,一片混乱。
王一丹听是高明胜来了,她抹着眼泪对高明胜他们说:“也不知道是早上几点钟,屋里还黑着呢。我还没有起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开窗户,我衣服也没穿就走进孩子的卧室,隐隐看到他站在窗台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我刚要叫,他就……”说到这里,王一丹已泣不成声,就像小孩子一样,伏到高明胜的肩上抽泣,“我也,我也吓懵了,披、披了件衣服下来,他就……,我一看,他、他手里拿着一把苍蝇拍子……你说这孩子,大早晨的,你打的什么苍蝇呀!”
高明胜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让任之良照顾她,自己和公安人员接了个头。公安人员说,基本可以肯定,人是摔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还得做进一步的调查。该做的做完后,尸体被送往医院的太平间,王一丹被公安人员带去问话。任之良忙着安抚骆家的人。其中骆垣的弟弟骆老六最难安抚。这人人高马大,行为举止十分粗野。他大字识不了一箩筐,是骆垣为他买了个假文凭,又在市内的一家企业办了个招工手续,调到一个事业单位工作。此人没有文化,故干不了什么事,干点杂活,自己又不愿意,单位有什么福利,他又一分钱的亏不吃,为此,动不动就闹事。单位领导碍于骆垣的面子,又怕本人的那横劲,不能把他怎么样,也就放任自流,想干什么干什么得了。这样他便成了一个闲人,成天在社会上惹是生非,干一些蝇营狗苟之事,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看守所里进进出出过好几次,在社会上还小有一些名气。
公安人员要带王一丹去问话,他硬要跟着去。他说:“我就不信是打苍蝇去了摔下楼来的,肯定是这个骚货害死的。我哥就是不明不白死的,她又害死了我们的侄子,这回是说啥都不能放过她了。”
公安人员说:“这事得一个一个来,我们先问你嫂子,你先在这儿等着,需要你的时候,我们再找你。好吗?”任之良也说:“你看,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我又不太熟悉,你还是和我一起,先照料着让家乡来的人住下来,其他事情,慢慢再来,你说呢?”
骆老六哼哼叽叽地说了几句粗话,也就不再坚持跟着公安人员去了。
任之良在附近的旅馆里开了几间房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骆家的人安顿下来,就紧跟着骆老六,生怕这人到什么地方去闹事,再惹出其他麻烦事来。骆老六骂骂咧咧的,非要找王一丹算账。任之良尽说些好话,跟着人家的屁股转,总算没有闹出什么事来。任之良想,别人家的事,自己给一个混混赔笑脸。你说这是什么事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