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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对。他在她耳边悄声说,去不去驻外,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但两年时间很长,如果你忘了我,就别去;如果忘不了,尽管去。他对妻子的感情,他必须要让她明白。
正月初三,一纸命令,妻子又走了,他觉得那个外交部,比部队还严厉苛刻,但那是妻子的事业,她热爱工作,他也热爱自己的岗位,将心比心,他理解,所以从不抱怨。如果妻子选择驻外,他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没过两天,他的假期满了,他也回了部队。
没过多久,妻子一个电话打来,说她怀孕了,他立即欣喜若狂。关于孩子的问题,他没有刻意追求要与不要,觉得那是很自然的事,但在心底,他还是盼着有个孩子的,他喜欢小孩儿,更何况是和心爱的人生的小孩儿……一时间,他难以抑制心里的欢喜,还有担忧,妻子的秉性和她的工作性质,他知道的,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她会很为难,工作会很被动。鹤芬呀,这次,无论千难万难,我们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他口气是坚决的。
妻子的口吻,仿佛很平静,说好的,我们就要这个孩子了。
他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马上开始憧憬起了未来,他虽然不能为她安排后续的工作,但竭力做好后方的支援,他还是没问题的。
那几个月,妻子的确很辛苦,怀着身孕,坐着飞机,两腿浮肿着,还到处跑来跑去的,虽然他亲眼看不到,但在电话里,他能感觉出她很疲惫,尽管,肚子里只是多了一块小肉肉,可却是他的心头肉,小安安还早着出生呢,他却已经视它为珍宝了,尤其妻子这么辛劳,也不抱怨半句,他愈加珍视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
预产期将近时,他在老首长家里,泡了好几天蘑菇,才申请下了假期,他马不停蹄赶回了北京,回了他的小窝,孩子的出生,他必须亲眼见证那一刻。
妻子很安详,在家专心待产,脸上虽然清瘦,但肚子鼓囊囊的,院里的人都说这孩子将来结实着呢,就冲鹤芬这几个月揣着孩子满世界溜达,这孩子就比咱们有见识。他只是微笑。
隔壁钟家的小子,才三岁,却象只小水耗子似的调皮又捣蛋,他很喜欢他,小家伙说来也逗,也经常来串门,叔叔、阿姨的叫着亲热着呢,他陪着妻子,陪着小家伙说话聊天的,半日很快就过去了。连妻子都奇怪地问他,老钟天天被他儿子闹得火蹿房顶,大嗓门吼吼的,能传出去二里地去,倒是在咱这里,很驯服似的,能安静地玩上俩钟点,你和小立维,挺有缘份啊。他得意地晃晃手中的书,对付什么小孩儿,得分用什么办法,钟哥那脾气,爆炭儿似的,又没耐性,和他儿子是一个路数,小家伙才不吃他老子那一套呢,大巴掌只管招呼,最不灵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预产期也过了,可妻子的肚子,安静得很,丝毫不见动静。
妻子有些着急了,晚上睡不着时,就拍着肚子说,快出来吧,快出来吧,妈妈求求你了。
他在一旁只管乐,然后拿开妻子的手,轻轻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说道,小安安呀,甭急,待够了再出来吧,外面太冷了,一天比一天冷,最好待在春暖花开再出来,爸爸妈妈都不急的。
春暖花开?妻子冲他瞪眼睛,你们爷俩儿不急,我急。
他嗔怪着,语重心长道,鹤芬呀,不能急的,万万不能急的。
为啥呀?
那样生出的孩子,缺斤少两,健康最重要。
妻子喷笑,哎,你刚刚跟孩子叫什么,安安,这名儿可真土!
那不是土,那是朴实……他解释着,贱名好养活,我是这么想的,咱给孩子取大名陈安,小名安安,安安然然的意思,多好,简单朴素。
妻子咂么着嘴巴,我觉得然然好听一些。
不急的,安安然然,是两个名字,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叫安安,第二个孩子,就叫然然。双生儿似的,多好。
妻子半晌没说话,他看着她的神色,笑道,你怕什么呀,咱们的然然,晚些年再要的,等你有空的时候生,怎么着,至少得要两个孩子吧,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他的安安,终于平安地降生了,那一刻,他激动万分,他一个小手指头、一个小脚趾头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正好。母亲拍了一下他后脑勺,高兴傻了吧?
是,他高兴傻了,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宝贝疙瘩了,他的小安安,就是他的宝贝疙瘩蛋儿。
一出满月,妻子就上班了,又开始了空中飞人的生活,他也依依不舍的,口袋里揣着小安安的满月照回了部队。做了父亲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同时,他觉得肩上的担子,不知不觉中有了压力。
以前的晚上,他倒下就能睡着,一觉到天亮,自从有了女儿后,他睁眼闭眼,总是想起女儿胖胖的、可爱的小模样儿,不知今天哭了几声,保姆有没有及时喂奶粉,尿湿了有没有及时换尿布……他的宝贝疙瘩,有没有想他这个爸爸……总之,他想的太多了,扯着他神经似的,他也第一次领略到,不在亲人身边的痛苦。
女儿完全成了他的牵绊,一有时间,他就往家里跑,哪怕军用飞机在北京停留几小时,他也得回家看女儿半眼。倒是妻子,生完孩子仿佛没事儿了,成了甩手掌柜,彻底忙她的事业去了,好吧,他不和她计较,想女儿,主动回家看女儿,全是他自愿的。
可是小安安生病了呢?父母生病了呢?他脱不开身的时候呢?
到医院瞅瞅,哪个不是女人们围绕在病床前,衣不解带的侍候老人孩子的,不是他大男子主义,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奶瓶和尿片在医院跑上跑下时,他一点儿不觉得丢人,这有什么啊?可是鹤芬呢,她在哪里,一听说他回家照顾了,她反倒更放心了似的,连打个电话问问都免了。
有时候他怀疑,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铁石心肠。可话又说回来,她在国外呢,哪能说回来就能回来的,飞机场也不是为她个人开辟的。
他尽量的,理解她,包容她,有什么,他只装在心里,不表现出来,那些伤感情的话,他更是一句不讲,他矛盾着自己,他为这个家多付出一些,没有什么的。这个,他不在乎。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她根本不会做家务。他也不会,都是在有了安安之后,他一点一点学会的。
他最难最难的,最怕最怕的,就是一旦孩子、老人生了病,身边除了保姆,竟无一个亲人。那是他最难过、最被动的时候了。
那一年老首长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康复回家后,他抽时间去了趟兰州登门探望,晚上留下来吃饭时,饭桌上多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首长夫人介绍道,这是小陆,陆丽萍。他一身英挺的军装,标准地行了个军礼,说道,你好,小陆同志,我是陈德明。
陆丽萍一身朴素的妆扮,卟哧一下就笑了,回了个军礼,陈首长好,我是咱们文艺团的女兵,我们见过几次面的。
陈德明却对她毫无印象,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开饭了,这姑娘很勤快的样子,一样一样将饭菜端上来,和首长夫人有说有笑的,还寻问他这个客人饭菜合不合胃口。
第四百二十二章
他点头微笑。言煺挍оQ
首长夫人逗趣说,小陆姑娘不仅人漂亮,而且机灵,她的哥哥嫂子,都是朴实的本分人呢……见他愣怔的样子,不由解释道,小陆嫂子在家里工作多年,为人厚道又能干,尤其做的一手好菜,小陆当了文艺兵,也是你叔叔给办的呢。
他“嗯”了一声,对小陆姑娘并不好奇,他不解的是,自己跟首长家已经很熟了,还从来没听说过,有陆家这门亲戚,听夫人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
夫人是个活泼、热心肠的老太太,饭菜上齐了之后,也把小陆嫂子叫上了桌。
小陆嫂子典型的西北人,长得很敦实的模样,憨憨地说,今天有客人,我就……夫人笑着说,小陈也不是外人,在你叔叔手下当了七八年的兵了,就甭客气了。老首长挥挥手也说,坐下坐下。小陆姑娘拉了椅子,只管按了嫂子坐了滟。
没吃几口菜,老首长就批评上了,小陈啊,你最近这半年的工作表现,我瞅着可不象话啊……夫人忙阻拦道,这正吃饭那,你就不能消停点儿,要谈工作,一会儿吃完去书房谈。老首长一瞪眼,我说他两句怎么了,还不让说了?
他放了筷子,微微有些不自在,首长您只管说。
老首长说,我前天跟你家老太太通了个电话,我就问了,小陈最近咋回事呀,还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老往回跑呢?你猜老太太怎么说的?他难得的红了脸。老首长笑着说,你母亲说了,若你再动不动跑回去看闺女,干脆就别当兵了,回家抱孩子得了……小陆姑娘捂着嘴巴吃吃地笑,拿好看的眼睛不时瞟着他,他更不自在了唆。
从那以后,他就正式认识了陆丽萍,但谈不上很熟,碰面机会也少,陆丽萍倒是很热情,每回见了他总是主动打招呼,有演出的机会,也往往拉了他去看,他碍于面子,不好推辞,也就马马虎虎去了。
他是个很传统的人,又很早参军,一直在部队生活,很少和女人打交道,因此,他根本没看出来陆丽萍对自己的心意,也没往那方面想。有时,陆丽萍求他帮些小忙,他都应承下来,一来二去,他对她就熟了,偶尔陆丽萍会提及她的家人,也会问起他的情况,他就简单地回,说妻子是个好女人,女儿很可爱诸如此类的。尽管熟悉了,但他仍是谦谦君子,对任何一位女士都是礼貌客气的。
又过了两个月,他接到岳父发来的电报,说他的母亲住院了,小安安也病倒了,他心急如焚,向老首长请假,未准,他擅离职守,私自回了北京,家里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的,不象是个家,他又赶去医院,母亲看到他,吃了一惊,她并没有通知儿子和儿媳妇的……那一刻,守着母亲和女儿,他一是着急,二是发愁,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母亲年迈了,女儿年幼太小了,一老一少,都那么脆弱,虽然有保姆,可是不能完全顶替他,他不放心啊。
他嘴上起了泡,上火上大发了,隔了快一个礼拜了,妻子才匆匆赶回来,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他真的是动了气,这还象是个家吗,老人孩子她还管不管、要不要了?
妻子跟他说话,他冷言冷语的,不想搭理她,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就更加来气了,小安安快一岁了,她没有给孩子冲过一次奶粉吧,也没有洗过一次尿布吧,甚至,她抱过小安安吗?反正他是没瞧见过。
晚上,他守在母亲的病房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火气渐渐消了。可小安安嘹亮高亢的嗓门,隔着墙壁传过来,久久不歇,母亲直叹气,说你过去看看吧,鹤芬一人带不了的,你要理解她,她也不容易呀。
他早就想过去瞧瞧了,可母亲不发话,他也不好意思过去。他明白母亲心里对鹤芬是不太满意的,虽然嘴上不表露出来……他磨蹭了一会儿,没动,母亲又嘀咕了句,哎呀,我心疼我孙女呀,听听,都哭差声儿了,他这才过去了。
果然,妻子正手忙脚乱地给安安换尿布,说是安安拉巴巴了。他一言不发地冲了奶粉,喂到安安小嘴儿里,女儿这才止住了哭泣,吮几口奶嘴儿,又不舒服地哼唧几声,眼睛偶尔张张,瞥瞥旁边的妻子,似是不熟悉的样子,又一副瘪嘴要哭的模样……那一刻,他看到妻子落泪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凑过去,亲亲女儿的小脸蛋,转身,他搂住了妻子,这是他的至亲啊。
无论如何,生气归生气,一码归一码,生活,总是酸酸甜甜的,象膨胀的七彩肥皂泡,美丽至极,一旦戳破了,只剩唏嘘和无奈了,再怎么样,日子照样得过。
在京照顾了几日,他匆忙赶回部队后又挨了处分,老首长发了一通脾气后,干脆把他的重点工作给停了,让他反省写检查。他无怨无悔,早上起床号一响,照样跟着战士们一起出操训练,日常的一切事务照旧,他不偷懒,也不矫情,然后在办公室写检讨。不过乍一闲下来,他有些无所事事,生平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陆丽萍不知从哪得着了信儿,跑过来看望他、安慰他,他倒没什么,只是笑笑,有家有孩子的心情,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懂呢,他不跟她解释,只是很感激她的好心。
没过两日,陆丽萍哭着跑来,说她的母亲肾病突然厉害了,地方医院不敢接收,必须转到大医院来救治。他当然能理解作为家人的急切心情,于是动用了关系,联系了兰州陆军总医院最好的专科医生,办妥了手续后,陆丽萍的哥哥也从地方接了母亲过来治疗,手术很成功,他去看望了一次,也看到了陆丽萍的哥哥嫂子,果然是很老实的农村人,不象陆丽萍那样擅于言辞,见了他几乎是木讷的,三个儿女伺候在病床前,他觉得有些羡慕,这才是和睦的一家人啊。
从医院出来,他就要返回部队,他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