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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鹤芬有点恼,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象电线杆子似的戳着?
心说还不快走。
她站起来,来到外间。
过了一会儿,陈德明出来了。
“你……”
董鹤芬立即会意,小声说:“你去吧,我几个外事活动往后拖一拖没关系。”她知道的,他连着三天要开例行的经济工作会议。
陈德明有点儿踌躇,前妻也是个大忙人,每天象个陀螺似的停不下来。
可眼下,能照顾安安的,适合照顾安安的,也只有她了。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不是没有歉意的。
“安安就拜托你了。”
董鹤芬呱嗒摞了脸子,冷冷的:“有必要吗,我的女儿!”转身进了里间。
陈德明心情复杂的,又在外屋站了一会儿,直到秘书进来催他,他才和秘书走了。
董鹤芬一下彻底放松下来,安安马上就好了,她心里这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了。
还有就是——那个女人还算识相。
不然见了面,她难保自己不一巴掌拍过去!
佣人见到她轻松的、疲惫的脸,小声说:“夫人,您去洗把脸吧,我照看小姐。”
董鹤芬笑着摆了摆手,她哪舍得离开,女儿眼瞅着就醒了,这第一眼,她可不希望看到的是别人。
九点了,安安还在睡的时候,院里却有了响动。
董鹤芬一皱眉,这谁啊,吵吵嚷嚷的,也不让人安生。
刚走到外间,佣人恰好也进来,眼神躲躲闪闪:“夫人,来了一位小姐……”
“小姐,什么小姐?”
“是一位……姓……姓陆的小姐。”佣人说到后面,音量低了一半,脑袋也垂下了。
董鹤芬只觉头部,一下子就爆开了,浑身的血液急速向上涌。
陆……陆……还有谁姓陆!
~~晚上还一更。
第一百五十章
心里一翻个儿,好哇,刚才她只是转了个念头,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这对母女,不要脸的!。
怎么个茬儿的,欺负到家里来了览!
脑子里象发射炮弹似的迸出一个又一个恶毒的词汇,甚至各国语言都用上了……她一阵风似的跨过门槛,冲了出去。言酯駡簟
“夫人要冷静啊!”
女佣低呼,一看这架式,要坏,她急忙追出去。
夫人那脸色,阴沉得象要打雷下雨,那眸子里闪烁的凶光,象被偷了狼崽子的母狼一样凶狠。
院里,一个高个子女郎在东张西望,她身材修长,一米七二的个头,金色的大波浪发卷随意披在后背上,上身白色短袖蝙蝠衫,下摆收紧了,卡在纤细的腰身上,下面白色七分凉裤,衬得双腿修长美好,脚下踩看四五公分高的凉鞋,露出十个紫红鲜艳的豆蔲。
董鹤芬只觉眼前明晃晃的,她不着痕迹按了按额角,微笑着痉。
很好,比安安会打扮,也会妆点自己!
跟随来的警卫室的小伙子见到董鹤芬,赶紧打了个立正,右手一抬:“报告,这位小姐说……”
董鹤芬笑了笑,微一颌首:“嗯,看到了,你去忙吧。”
小伙子几步穿过垂花门走了。
董鹤芬仍然笑微微的,站在年轻女子五六步外的距离,静静的,犹如一副优美的山水画,那由内而外散发的风韵和气质挡也挡不住地流淌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董鹤芬吗?陆然愕然了,比电视上要优雅、漂亮多了。
何止优雅、漂亮,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她一时怔住了,这个女人曾在脑海里千回百转地出现,她想象着她真实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儿,这会子,她终于见到了,却给她无比的震憾。
看着,打量着,望着……陆然忽然间毛骨悚然,身上寒毛孔竖了起来。
董鹤芬虽然在笑,可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可能是她眸子过于清亮了,清亮得象两潭池水,深深的,冰冰的,越往池底越接近冰寒,嗖嗖散着寒气。
她忽然就后悔了,她来干什么了,示威来了,还是捋虎须来了?
这个女人,果然不寻常。她不说话,只用那双冷得象冰核儿一样的杏眼看着陆然。
陆然不由自主摸了摸双臂,讪笑道:“您好,您是董阿姨吧?”
董鹤芬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年轻的、妩媚的、勾人魂魄的眼睛,厌恶之情顿生。
她的手指动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敢当,我是董鹤芬,安安的妈妈!”
陆然惊喜的,却也礼貌地说道:“阿姨好,好久不见!听爸爸说,安安姐病了,我今天没去练琴,特地过来看看她。请问,我姐姐好了吗,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听听,多温婉,多知书达礼的孩子!
董鹤芬听着,那娇美婉转的女声,一字一句象一发发炮弹朝她射过去,轰鸣地响在耳边,她的指尖深深陷进肉里。
“不好意思,我的女儿还睡着,不便打搅!”
“哦。”陆然马上一副失望的神态,她无辜地咬了咬唇,“那,那我改天再来看她好了。”她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虽不柔弱却也坚强,不似松塔却也象棵木棉树挺立着,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最好,还是不要惹到她。
陆然有点害怕,姜是老的辣,她高估了自己,也错误地低估了她。
她乖巧地笑了笑:“阿姨,本来呢,我的钢琴演奏会明晚在大剧院举行,我想请姐姐为我捧场,可谁知姐姐却病倒了……”她笑着,“明天能好起来吗?我还是希望她去,毕竟亲姐妹一场,我特地为她留了票呢……”
董鹤芬的瞳仁剧烈地蹦了两下,几乎听到来自身体内血管爆裂的声音。
“哦……你的演奏会是吗?”她朝前迈了一步。
“是呀!”陆然兴奋地眨眨眼,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边翻着Hermes包一边说:“对了,门票我也带来了,麻烦董阿姨交给安安姐吧……阿姨若有空,也一起来吧,我举双手双脚欢迎!”
她把两张票托在手心里,笑眯眯地走过来,董鹤芬缓缓抬起右手……
“啪”清脆的一声响,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董鹤芬只觉掌心立时麻酥酥的。
旁边的佣人也傻眼了,这……太突然。
象一道霹雳闪过,“阿姨……”陆然颤声喊道,眼框里一下涌出了泪。
董鹤芬象一只喷火龙一样,眼睛里熊熊蹿出火焰。
之前她是冰山,现在,她是火焰山。
陆然一时被打懵了,手中的门票早已飘落,她讶然捂着左脸,望着眼前愤怒的董鹤芬,抖着嘴唇问:“为什么……为什么打我?”
董鹤芬厉声道:“你为什么来,我就为什么打你!”
陆然还未反应过来,她啪啪两声,又是左右开弓两下。
“你疯啦!”陆然捂着滚烫的脸颊,没想到啊,万没想到,董鹤芬会这样对她。
董鹤芬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女孩子,活生生的,这就是当年的陆丽萍。
“第一掌,是打你不知廉耻,第二掌,是我给你的教训,第三掌,是我代安安打你的!”她咬牙切齿。
什么品行的女人,只配生什么品行的女儿。
打她?她还嫌脏了自己的手!那年,她去西北探亲的那年,在营地只待了一夜,她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年仅五岁的安安匆匆走了……回了京,她马上向部里打了申请长驻海外的报告,然后丢下年幼的女儿,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那个女人让她分外恶心,她都懒得和她纠缠。
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可是她们这样欺负自己的女儿,她决容不下!
陆然嘤嘤地哭起来,梨花带雨一般……过了片刻,扭身跑出了院子。
董鹤芬白晰的脸颊象燃了两朵火烧云,那股子凶狠劲儿还在。
她站了一会儿,仍难消心头之恨,这到底算什么事儿!
~晚安,明儿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她们母女俩,怎么会这么倒霉,遇到这样一对贼娘俩儿,专门惦记别人的老公和男人,不要脸,不折不扣的老三儿和小三儿!裉の考领德
这会子,她的双腿开始发颤,发抖,就象经历了一场战斗。言酯駡簟在弹片纷飞的非洲,她曾穿梭过枪林弹雨;在欧洲的火车站,她历经过大爆炸。
她没惧怕过,她见过大场面。
现在,她怕,她怕她的安安受伤害。
她按着额角,她得想一想,为了保护女儿,她得好好计划计划。
忽听身后佣人一声惊呼:“小姐!”
董鹤芬一回身,大吃一惊,安安!
只见安安倚着门框,象受了惊吓一般,那脸孔雪白雪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全神贯住地盯着院中某处览。
董鹤芬心里一沉,安安何时醒的,她们竟然没发觉。
刚才那一幕——她急步走过去,但愿安安没看到,她宁愿安安没看到。
“安安啊,怎么出来了?乖,咱回屋躺着歇着,你病刚好,身子骨儿还太弱了!”母性的温柔仿佛是一种本能,自然而然归位。
陈安未动,还是望着某点出神。
董鹤芬急了,别是气出个好歹儿,弄个失心疯什么的,就太不划算了。
别说安安了,饶是她这样的年纪,加上漫长丰富的阅历和定力,刚才不也气坏了痉!
她暗自咬牙:陈德明,若安安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玩命!
她悄悄握住了女儿的手,冰凉冰凉的,象数九隆冬的天气,她猛吃了一惊。
安安发烧时,她希望温度降一些,再降一些;而现在,她又希望女儿暖起来。
“安安啊,咱回屋吧,回屋吃点东西,好不好?”她柔声哄着。
陈安终于回神,脸上淡漠如水,她看了董鹤芬一眼,慢慢将手抽出来。
“谢谢您照顾我,我想我该走了!”
董鹤芬满满一颗爱心,被狠狠一摔,立即摔得七零八落。
她急切地抓住女儿双臂,轻轻摇了摇:“安安,我是妈妈啊,妈妈知道你难过,妈妈会帮你分担的……”
陈安竟然笑了笑,眼神却是清凉的:“董女士,我为什么要难过,这种生活,不是你们给的吗?”
董鹤芬僵住了,就象被一粒子弹击中,直切要害,脑子里,是杂乱的嗡嗡声,一圈又一圈的,象雷达一样在周围震荡开来。
安安上次问她:当初,有没有争取过她的抚养权。换言之,如果一个母亲爱她的孩子,就不会扔下孩子转身一走了之。
她不敢回答,她不敢。
因为她没有,她压根就没有争取过,甚至安安,她觉得唯有扔掉她,她才能彻底从婚姻中解脱出来。
结果,她是解脱了,却把女儿陷进一重深一重的苦海里。
陈安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明明知道答案的,她还是存了那么一点儿侥幸:董女士有董女士的不易,董女士有董女士的痛苦……可眼下,董女士哑口无言,陈安切实地感觉到了绝望。
她缓缓朝里间走去,腿部发虚,脚底发软,短短一段距离,她走得额头冒了一层虚汗。
她的随身包包,就搁在窗台下的写字台上。
董鹤芬追进来,拦住她的去路,急迫地说道:“安安,你没好利落呢,这是要去哪儿?这里才是你的家!”
“不是,不是我的家……”她喃喃说着,看到董女士眸底的哀伤,还有薄薄一层雾蔼,后半句,她就咽了下去。
没有爸爸妈妈的家,哪里算是家!
董鹤芬暗暗叫苦,心里又发慌,“安安啊,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妈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这样子怎么开车?”
“谢谢,不用!”她轻飘飘从她身边越过。
董鹤芬抓了一个空,她脚下一栽歪,差点摔倒,陈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时间走得又快又急。
“安安!安安!”董鹤芬叫着追到外间,佣人错愕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安已跑到院里了。
“快拦住她,快,打电话通知警卫室!”
佣人不知所措地支愣着两手,警卫室的电话,她新来乍到的,哪里知道号码。
董鹤芬呼天抢地,她手脚也算麻利的,可这会子,竟然追不上一个病人,眼睁睁看着陈安疾步如风,穿过垂花门,迅速地消失在大门外。
安安的小车,就停在胡同口。
胡同幽深,僻静。
董鹤芬不死心追出胡同口,哪里还有陈安的影子,连那辆白色的小车,也消失不见了。
她顿时体似筛糠,抖成一团,她不敢想象,伤心欲绝的女儿,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她摸了摸衣袋,空空的,这会子,她需要人帮她。
她咬着牙,颤着双腿又往回跑,眼里俱是凌厉和恶毒。
陈德明……陆丽萍……她一路念着这俩人的名字,仿佛咬合在齿间一样,恨不能将两人撕巴撕巴嚼碎了,她董鹤芬今生,还没有象这样深切地痛恨过。
这刻,她满腔的怒火,她恨,恨得厉害,恨得发狂!
回到北屋正房,她第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安安,可是关机。
第二通电话,打给侄子:“快,快去找安安,不管在哪里,我需要知道她平安!”董非二话不说,就放了电话。
第三通电话,她发着狠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摇过去,电话机是老式复古的转盘黑胶木,半金属的质地,凉凉的沁在指尖,她一颗心几乎凉透了,而身上,却是热的。
一层火挟着一层冰,冰火两重天。
那组数字二十年了依然未变,被她从记忆深处刨出来,曾经,那代表一个家,她做姑娘的时候,也象当下的女孩儿一样,怀有一颗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