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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西市立医院是闽粤市的三甲医院,楼层很高病房众多。沈毓贞接到老宋的电话,想都不敢多想饭也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往医院赶。她知道章尺麟对她的允诺不会成真的,她了解这个男人,过去也听到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虽然觉得刺耳,甚至嗤之以鼻,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会往心里去。这样一个男人,如果真的不爱她了,他一定会放手的。章尺麟在骨子里还是一个冷淡的人,他终究分得清楚什么是恩情,什么才是爱情。
一路的胡思乱想,她没有带手机,去询问台,却被告知因为家属要求保密,所以恕他们不能提供。沈毓贞是真的绝望了,可她不放弃执着,二十层的高楼,她先去手术室,找不到又去ICU,再找不到,就从一楼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
沈毓贞就想一个偏执而安静的疯子,她并不在乎是否打扰到别人,有好几次因为失礼地去推开别人病房的门而被病人家属训斥甚至驱赶。那是她刚被劈头盖脸地痛斥了出来,低头在楼梯拐角的上楼出碰见了同时正要上去的梁瑾。
〃阿贞,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梁瑾见到沈毓贞颇为意外。上次她去霞山的时候,梁瑾碰巧不在,沈毓贞一直想,如果那天梁瑾在家里的话,或许她和章尺麟的谈话不会进行到现在的僵局。他允诺给她的婚姻,不过是没有感情的皮囊。看似璀璨美丽,却硬生生把她往死路上推。
沈毓贞见到梁瑾,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先是委屈得快要哭。她湿漉漉地看着她,说话都不小心带了哽咽。
〃阿……阿姨,我听说老太太住院了,我……我来看看她。〃
梁瑾一听到她这么说,倒也是欣慰可面色却较之前更加沉重了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
〃尺麟和阿执都陪着呢。我带你上去。〃她停顿了半晌,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往楼上走,可沈毓贞却拦住了她,〃不,不,阿姨。我……我不上去了。我……我来是求你帮我劝劝尺麟。他……他好像并不愿意和我结婚,他变了。〃最后那几个字,她声音轻下去,到了几乎微不可闻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梁瑾还是听到了,她愣了一会儿,便拉住了沈毓贞的手,〃阿贞,他们那一段六年前就过去了。这次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的事情。你不要多想,你们会结婚的,尺麟他……他一定会娶你的。〃
这样的话,即便是梁瑾自己听来,都是带着无力和心虚的。她知道此刻章尺麟的心思,可是看到眼前失魂落魄,身形憔悴的沈毓贞,她还是开不了那样的口。放了章尺麟吧,他已经不爱你了。这样的话,犹如酷刑,她再不忍心附加于她。
〃真的吗?〃沈毓贞天真的回问她,梁瑾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笃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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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来医院是一周以后,她特地挑了下午的时间。
是中层的特护病房,老太太病得不轻,情况也极不好。24小时身边都不能离人。碰巧这天是梁瑾看护,于是便让沈毓贞来看看老人。
因为癌细胞扩散得很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特护病房里是和ICU同等的设施规模。老人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微弱的呼吸声被面罩裹着,变得渐渐沉重而缓慢。沈毓贞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这个昔日跋扈而娇纵的老太太忽然像是换了个人,虚弱而安静,好像稍稍粗心一点就能忽略她的存在。
沈毓贞在老人床前站了很久,她记得那时候章尺麟带她第一次回家,老人就在书房,却连出来见她的兴致都懒得奉陪。起初沈毓贞只觉得是老人看不上她,这段恋情称不上般配,门第悬殊,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自然是看不过的。可在后来的一点点相处里,她才真正明白,什么门第悬殊,都不过是幌子。所有的症结其实出在那个叫冯执的女人身上。
不管她多么努力,不管她花了多少心思,不管她如何百般讨好,到头来终归于事无补。在她之前,有冯执,沈毓贞就算拼劲全力,她就在她前方,永远无法赶超。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毓贞,在冯执回到净穗,在她重新进入到章尺麟的世界的时候,便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的滋味。
沈毓贞偏执,她在老人窗前站了不知有多久,想了也不知有多久,终于等到老人缓慢地睁开眼。
病房里格外安静,是晴朗的午后,梁瑾因为有事,匆匆回了一趟霞山。只留了沈毓贞一个人在病院里照看。
老人失散的瞳仁终于聚焦,当她看清窗前一动不动站着的人时,眉头几乎是本能地皱在了一起。又是那样的表情,比弃如敝屣更加冷酷和厌恶。她对于沈毓贞的敌意是出自本能的,无关是非。所以,无论她做什么,老人能反馈的都是冷漠与蔑视。
沈毓贞深吸了口气,〃祖母,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你。〃她说得很轻,甚至老人不能开口说话,这些话就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走近前,轻轻帮老人把被角掖好,语气柔和,〃祖母你可真要保重身体,大家还等着你参加我跟尺麟的婚礼呢。〃她这么说着,很快就体味出了老人眼里的鄙夷之色,她看都不愿意看沈毓贞一眼,视如污物。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质。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就简单一点熬些小米粥来。〃沈毓贞说着舀了一碗粥,吹凉了一勺子端到老人面前。
老太太现在这个状态自然吃不下东西,她看了也觉得腻烦,别过脸去,看都不看一眼。
沈毓贞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慢悠悠地把碗勺放到一边。她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可眼神冷淡而深邃。她走近前来,凑近老人的耳朵,〃祖母,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尺麟从手术室出来,你们一个人都不再身边,都是我帮着照料左右,你可看见了?〃
〃他连话都不会说,饭都不会吃,认字儿都认不好,那时候除了我一直帮忙照料着,还有谁?冯执吗?〃
〃呵,她在尺麟动手术前就和他离婚了不是吗?绝情决意,应该遭人唾弃的是她,可为什么到头来,吃闷亏的尽是我呢。〃
〃祖母,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为什么我陪了他六年,章尺麟他最后还是要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沈毓贞越说越激动,不禁伸手抓住老人的肩膀。女人似乎早就在崩溃的边缘里挣扎,她隐忍那么久,自暴自弃了那么久,最终,在这样一个晴好静好的午后,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畅然发泄。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里释个疑有人说章尺麟开刀那阵章家完全可以请保姆伺候呃,说钱章家有的是,可钱买不来真心实意沈毓贞这个人是有招人厌的地方不过她对章尺麟确实用了很多心血本周最后一更下周更新时段周二,周四,周六所剩不多了以上~
、伍伍
老人眼里隐隐有恐惧之色,但是更多的是淡然和毫无避忌的嘲讽。
这些日子里,沈毓贞始终都极度压抑着自己偏执近乎成狂的感情。她对章尺麟的爱意在如此沉重紧绷的状态里,一点点变质。那根神经绷得很紧很紧,眼见着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情绪,〃尺麟答应我了,他会跟我结婚的。只要有我沈毓贞一天,冯执这辈子就别想进章家。〃
听到这句话,老人似乎有些动怒,呼吸因为情绪的起伏而变得急促。氧气罩上因为呼气而变白,沈毓贞似乎特别高兴看到她如此的反应,一张愁容都笑化了。〃要让冯执做孙媳妇儿,你还是下辈子吧。〃她笑着笑着,忽然又怒皱了眉,瞬间变脸,〃可是那又怎么样,章尺麟他不爱我了。他跟我结婚有什么用,他根本他就不爱我。你知道吗?这些都是谁造成的你知道吗?〃
〃就是你!就是你造成的。〃沈毓贞凶狠地指着老人虚弱惨白的脸,恨不能戳穿她的心脏,拿了她的性命。〃你明知尺麟和我有婚约,你为什么还要撺掇他去找冯执?〃
〃尺麟出车祸那天,为什么要把我拦在病房外边。让他失魂落魄出事故的人,是我吗?那是你!〃
〃生病了好好的医院不住,要住霞山,那也就罢了。还非得把冯执叫来一起住。你为的什么?不久是为了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点吗?〃
〃我在章家六年,外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也是吃素的吗?当初冯执跟尺麟离婚,不就是你们给撺掇的,硬逼着她离婚,赶她走的人,不就是你们吗?现在倒真是会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真以为冯执会原谅你们吗?做梦吧,你们害她失去一个孩子。她这辈子都记恨你,你们章家每一个人。〃
沈毓贞说的特别过瘾,全然觉察不出老人急促的呼吸和骤然失色的脸孔。她的声音高亢而尖利,带着歇斯底里并且大快人心。面色因为情绪高涨而有了奇异的红晕。头发散乱地梳成一把,如今也有些散了。
老人受了不小的刺激,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笨重。她贫弱的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生命体征仪仿佛错乱,发出锐响。沈毓贞却不为所动,只是大快人心地看着老人苟延残喘的模样,犹如发泄,浑身都觉得舒服,那是淋漓的畅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这时,梁瑾匆匆赶到病房,一同过来的还有章尺麟和冯执。
沈毓贞方才还含笑的脸,在见到他们的刹那瞬时僵硬。嘴角还咧着,却再也没有了笑意。梁瑾二话没说连忙奔出病房去找医生。而与此同时,章尺麟几乎是连拖带拽地一把将沈毓贞拉离病床。
他狠命推了她一把,浓眉紧锁,〃你做了什么?〃
沈毓贞被狠狠得推了一个踉跄,撞到墙上,她有些手足无措,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盯着他,〃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我只是。〃她嗫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仿佛被吓到一般,连忙上前去拉章尺麟的胳膊。
〃我……我什么都没有干……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尺麟,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沈毓贞紧紧抓着章尺麟的袖子,那么用力,像是最后那一根救命稻草,连指尖都泛白。
然而,章尺麟依然眉头紧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把拍掉她的手,如同拍掉她一颗真心,满脸都是藏都藏不住的戾气。
〃我跟你说过的,等祖母病情稳定了,该办的事情都会办掉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冷酷无情地死死盯着她,〃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你还想怎样?〃
沈毓贞却并不罢休,她还想上前去拉他衣袖,却恰好被涌进来的医护人员隔断。病房里瞬时因为人多而变得逼仄。梁瑾看眼前这阵势多半便知道沈毓贞又是闯祸了。眼下一家子心思都在老人身上,自然无瑕估计那么多。见着她哭哭啼啼便更觉烦乱。
〃好了好了,大家也都先出去吧。这里就交给医生。〃
一众人像潮水一般涌到走廊里,这个当口梁瑾便拉过沈毓贞到僻静处。
〃阿贞,我也知道这阵子日子过得不踏实。当初我们决定错了,应该把你跟尺麟的婚事早早办掉的。不想如今让老太太的事情给拖着。真的难为你了。〃
沈毓贞还带着哭腔,说话都有些结巴,〃阿姨,阿,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话说到一半,她也觉得委屈,哽咽了好久,又是断断续续,〃我……我没想到他……他会那样对我。〃
梁瑾见不得她哭,原本心里就烦,〃尺麟是在气头上,才会说那些没轻重的话。我看咱们还是这样吧,你呢现在先回去,什么时候情况稳定了,我就喊你过来。现在大家都很乱,不如各自冷静一段时间。现在你说什么,尺麟都听不进去的。回头我去帮你劝劝他,阿贞放心吧。先回去。〃梁瑾拍拍她的肩,女人因为方才的受惊神色变得有些呆滞。隔了好久她才缓慢地点点头,她的瞳孔仿佛失光,没有任何神采地掉头,一步一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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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因为受了不小的刺激,病情恶化得很快。
冯执陪着章尺麟在抢救室外枯坐了一整个晚上。那样的场景她太熟悉了,每一次都是她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如此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无论是怎样的季节,这条苍白而萧条的手术室外廊永远有让人战栗的寒意。冯执把自己裹紧了些,身旁的章尺麟似乎也觉察出了她的瑟缩,揽过她的肩,把她揽进自己臂弯里。
〃我当初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等了一晚上?〃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心,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带着嗡响。
冯执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可他还是听见了。手臂的力度又加紧了几分,他的嘴唇贴近她耳郭,声音轻柔却带着歉意,〃让你苦了这么多年,对不起。〃他轻吻着她的面颊有呵气都吹不散的温柔。
然而此时此刻冯执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迎合他的柔情蜜意。她不知道沈毓贞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甚至都没有时间与她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沈毓贞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他。
章尺麟的唇还贴在她的耳边,语气却没有了原本的温柔,〃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