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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风云-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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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轻易插断别人讲话的古大立,今天也忍不住鼓掌插言,说:“我知道湛助理的话还只讲完一半,等会儿还有的是机会给他讲。我之所以要插断湛助理的话,是因为湛助理的话太实在,太感人了,是他说出我心里想说而没有说的话。因此,我要抢先补充说一句,希望大家见谅,也请湛助理谅解。

开头我就说了,我是赞成整顿机关的,只是整顿的内容与白分局长草拟的通知内容有所不同罢了。我认为,整顿就要整顿那些机构雍肿,无所事事的部门。不少分处室一个分处长,七八个副分处长,最多的达十一位副分处长,真正做事的只有一个干事,这叫因人而设岗。十几个分处长指挥一个干事干工作,干事忙得团团转,干事说:没法子,干事干事,只管干事,不干事还叫干事么?分处长们说:领导领导,只管开口。结果是领导齐开口,干事累病倒

。那些五六个、十几个副分处长管些什么呢?什么都不管。她们就是一张女人嘴,三个妇女一台戏,那十几个女副分处长还不把分处闹翻了,把机关闹翻了,她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班都干些什么呢?‘一张报纸一杯茶,一张嘴巴说天下,说了东家说西家,扯起乌龟骂王八。’还有,‘下班就搓麻将,一搓搓到大天亮,上班就趴在桌上,大白天当成黑晚上。’我认为,要整顿就得整顿这些内容。因为我是插话,我就不更多的去展开讲了,我知道湛助理的话还只说了一半,请湛助理继续接着说。”

“古书记插话前,我说到了对待牢骚话的态度。现在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是:有些干部揭露机关问题,又这里捅、那里告。我就不理解,做为领导干部为什么怕部下揭露问题,而且把揭露问题看做坏事呢?我们的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什么问题都没有,还要干部干什么?还要领导干部干什么?我认为,那些揭露问题的干部职工比那些发牢骚的更好,更有水平,更有责任心。因为发牢骚的人只能看出问题,而不能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和建议。知道不对,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对,这叫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他们只有叹息,表示不满而发牢骚。而揭露问题的人则不同。往往既能看出问题的实质,又能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和建议,所谓这里捅,那里告,是说明他们反映的问题在一个部门得不到解决,只好另找门道解决。如果他们反映的问题,在一个部门解决了,自然也就不会往第二个部门捅。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反复地捅来捅去,正说明他们有责任心,有决心,直到问题解决为止。这样的好同志,是真正的人才,好人的好意见,又怎么忍心叫他们去向厕所提呢?相反,倒是反映我们领导干部处理问题的水平不高。说到这里,我再给各位讲个历史故事:

唐代有个叫陈子昂的大诗人,很有才华,在攸王府当拾遗差官,也就是现在的秘书职务。攸王在治理边关行军打仗时,陈子昂提出过许许多多的好建议,攸王不但不听,反而打击排挤他。结果攸王在边关战争中遭到了可耻的失败。陈子昂在痛惜中写下了《登幽州台歌》的诗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子昂站在幽州台上,向往古代的圣明君主燕昭王,燕昭王曾在幽州台设立接待日,广泛听取天下人对治理国家的意见,把国家治理得繁荣昌盛,国泰民安。而眼前的现实则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只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感叹,只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痛惜。

我说这个故事的目的,是建议我们企业的领导干部学一学燕昭王广泛听取国人意见的高尚品德,不要学唐代攸王那样容不得别人意见的小人见识。因此,我认为整顿机关,不是整那些持不同意见的人,而是要整那些‘该管事的人不管事,不会管事的人乱管事,想管事的人没法管事,管公事的人只管自己私事’的不良行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充分调动干部职工的工作积极性。”

湛昶轻的话音刚落,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是湛昶轻进入分局领导班子以来,第一次赢得领导们的掌声,也是中南分局机关领导层开会有史以来头一次鼓掌。因为在领导层之间开会,讲话都比较随便,且都认为自己讲话水平很高,没有鼓掌的习惯。这是湛昶轻没有想到过的事,他也不知道是他的观点正确,引起共鸣,还是他慷慨陈词打动了领导们的心。无论出于何种原由,都是他湛昶轻最开心的时刻。

紧接着,党委副书记邱邻邦、纪委书记石碚磊、工会主席辛辨、副分局长傅倚众、生发、晁昌晶、谭景敏、耿星炜等领导相继发了言,意思大同小异,都是赞同湛昶轻的观点。只有分局长助理牛牟奔一言不发,几次开会,他都无话可说。并不是他蠢到不会说一句话的地步,而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一方面,他认为做为初出茅庐的后生,不能锋芒太露,还未轮到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准则是多听、多看、少说。另一方面,白金水既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是他的岳父,他不论说出什么观点,别人都会曲解,因此,干脆不说,这样,反倒没人去注意他。

白金水这时的心态却与众不同,他极端烦恼,以前他想好了的事,从未失过手。现在却连续两次倒在一个黄口未掉的后生面前,实在有失体面。尤其是那振聋发聩的鼓掌声,声声击在他白金水的心坎上。白金水尽管气恼,但他毕竟是老手,一个方面不行,就立即换方位。当领导嘛,就得有随机应变的能力。白金水眉头一皱,记上心来,心头就有了新主意。白分局长抓住“整顿”二字作起了文章,每个人在表态时,都说了一句赞成整顿的话,只是整顿的内容要改而已。既然都赞成整顿,那么整顿机关的趋势是不可置疑的了,只要整顿战端一开,整什么,整谁?那就在于我了。白金水这样想着,当即顺杆子往上爬地说:

“今天的会开得很好,大家的发言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赞同整顿,那么整顿的决议就算形成了。至于整顿的内容嘛,通知上面不好一一点明,总的原则是发动全体,有什么问题查什么问题,查出什么问题就整顿什么问题,这才是客观的,实事求是的,我看就这么决定了。”

各位听白金水这么一说,都目瞪口呆了。因为他们也都知道白金水的心思,乃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样一来,反倒给白金水一个整人的机会,给了他一个弄权排挤异己的时机,事与愿违,这一点是各位没有想到的,叫他白金水钻了个大空子。

整顿机关的通知一发出,虞虎彪和秘书吕品比白金水还要高兴。他们认为时运终于顺着自己的方面走来了。吕品想,既然时运顺我,我就叫走在前面的人背时去。我还要借此机会,在白金水面前表现一番,抢个头功,打开白分局长心灵上的机关,往上升一级。吕品又想,至于选什么做目标,陷谁还未完全想清楚。他要找虞虎彪商量一下,别陷错了人,反把自己陷进去。

虞虎彪见吕品向他求教,更显出一付老谋深算的神态,左手插着腰,右手摸着下巴,慢条斯理的说:“依我之见,你还陷范明亮。”

“以前不是把他陷死了吗,再打死老鼠有什么意思。”吕品不解地说。

“我说你糊涂不是。从前他是白金水的人,咱们一个雕虫小技,就把他们分开了。白金水现在不但不信任他,一提起范明亮,就火冒三丈。白金水原来是把他做为一张王牌打给古书记的,现在这张牌已经死了。可是他在古书记身边工作几年后,也不知这小子有什么神通,给古书记灌了什么迷魂汤,古书记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在一次党委会上,提议提拔范明亮为副主任,是白金水坚决反对,才未通过。下次有机会,古书记还会提议提拔他,没想到这小子他又活了。”

“这么说我们要借整顿机关的大好机会,在古书记面前参他一本,搞死他。”

“你呀,真不动脑筋,你以为古书记像白分局长那样,听风就是雨呀,那么容易上当?古书记看准了的人和事,你说一万遍他都不会相信,到时候范明亮没入陷阱,倒把你自己给陷进去了。”

“你的意思还是要在白金水与范明亮之间做文章?”

“言之有理。你知道白分局长整顿机会的目的是什么吗?是要排挤异己,要顺着这根杆子往上爬,懂吗。”

“既然如此,那造什么谣为好呢?”

“哎,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依我之见,要拣白金水最敏感,最关心,最要害的东西说。”

“那就还说女人?女人他最感兴趣。”

“不不不,不要老是围着女人话题转。诸葛亮的空城计只能用一回,用多了就不灵了。据我观察,白分局长最敏感,最关心的问题是关于他的位置问题。因为分局出现严重亏损,有人传说上面要调整领导班子,古大立要当分局长,湛昶轻提副分局长,白金水改当书记。白分局长心里着急,这个时候捅一下,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定叫他满脸开花。听明白了吗?”

“哈……高见,称得上是陷阱大师,不,高级陷阱大师!下一回要评职称,你可申报教授级。”

“行了行了,别扯用不着的。你就好好琢磨琢磨怎样编故事吧。”

“这是我的拿手好戏,吹牛世家的弟子,那还有错呀,今儿晚上我就去捅!”

“你呀,吹牛是把角色,动脑筋还差点儿。万一白分局长要查个水落石出时,你的退路在哪里?”

“哎哟,我把这茬给忘了,该死。”

“告诉你,你得做为第三者面貌出现。昨日基建分处的水冰淼为了评职称,不是求你写篇论文吗?你让她去白金水面前说,关于白金水下台改当书记的问题,因为白金水最相信女人,女人放个屁他都要闻好大一阵。”

“如果水冰淼要是不肯去说呢?”

“你不会逼她吗?她不去,你就说不给她写论文,看你的职称怎么评上去,她就非去不可。只要她去说了,范明亮的机关岁月就死期到了。这样,就是追查下来都不怕,如果水冰淼反口,你就威胁她,说技术职称材料是假的,你还想不想要技术职称?这样一来,你把水冰淼也套进去了,她敢往外爬吗?”

“好!想得周到,就照你说的办。”

说完,两人的右手先合击了一下,又紧紧地握在一起,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白金水听说自己要下台了的话,气得火冒三丈。白金水要整顿机关,就是要整治那些唱反调的人,反倒传闻下台的人是他自己,怎能不怒从胆边生呢。

白金水派虞虎彪把范明亮叫到办公室,范明亮一进门,白金水就怒气冲天地骂开了:“你小子混蛋,竟敢在外面妖言惑众,造谣说我白分局长要下台了,老子还在台上,要老子下台,老子先要你下地狱!”

“白分局长,请你放尊重一点;如果说你找我有事,你就尽管说,如果你不明不白地污辱我的人格,我也不会客气。你要明白,在工作上,你是领导,我服从你的指挥。在人格上我和你是平等的,你三番五次的逼骂我,我都忍了。如果再要污辱我的人格的话,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认得他是哪个乌龟王八蛋!”

“你敢骂人?”

“骂你又怎样?你老人家骂在先,我跟你学的。你以为这个机关是你家开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老子要开除你!”

“你没那个泡,你官还小了点。只可惜中南分局不是你家开的,要是你家开的,用不着开除,我早就高走远飞了。”

“你给我滚!”

“滚,我会滚,我会滚得远远的。但是,我还是要忠告你一句,你坏事就坏在女人嘴上,你失败就失败在小心眼上,你垮台就会垮在你这个昏君的昏头上。小子我恕不奉陪了。”范明亮说完,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白金水望着范明亮愤然离去的背影,略有所思。范明亮的三句忠告,点在白金水的心窝上,白金水一句一句地掂量,好像有万千重,哪句也搬不动……

白金水想把范明亮整出机关,但范明亮已得到了古大立的信任,要整他古大立这一关是通不过的,到时候反把自己搞被动了。必须另找替死鬼,杀鸡给猴看。白金水一边想着,一边迈着轻步在机关里转悠,寻找不顺眼的地方,看谁撞在他的枪口上。白金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转到了调度所。走近调度台,甲班调度长姜文良正在与中南站用电话联系行车业务,未来得及与白金水打招呼。白金水火冒三丈,堂堂分局长走到调度台上,小小调度长竟敢藐视怠慢,目无领导,岂能容忍!白金水又想了想,这个替死鬼正合适,五十多岁年纪,干了几十年的老家伙,连老家伙都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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