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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碚磊这番话,叫人听起来可谓金玉良言。既有领导的风度和气质,又有对部下的关心和热爱;既有领导者的叮嘱和企盼,又有对部下的鼓励和鞭策。石碚磊把棘手的苦担子冠冕堂皇地推压给了部下,还顺理成章的给部下喂了个甜屁,叫部下挑起那份苦担子,嘴里还得叫着甜。真可谓两头尖,中间滑,尖到无缝不钻,滑如油,掉进油桶不沾油。
顾凯煌拿着石碚磊的令箭,踏上了香港调查取证的征途,顾凯煌与新上任的驻港主任生发一路同行来到香港。临行前,白金水跟他们各自交待了任务。生发的任务是重建驻港办事处,不论遇到什么情况,生发都不能卷入顾凯煌的工作圈子。顾凯煌调查吕品问题,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求生发协助,分散精力,两人都恪守职责,各不相干。但顾凯煌不可不找与吕品同时入港的四名同志,因为他们总会了解一些情况。
顾凯煌与第一批入港的四位同志长时间座谈后,又先后到香港隔离医院和银行调查,他在思考着这样几个问题。其一,美利坚迪斯米尔公司驻华总代理华夏陟怎么在香港巧遇吕品,这人与吕品突发事件又有什么联系,他为什么要把吕品送进传染病医院隔离监护?这里一定有名堂,找华夏陟直接了解情况,看他如何介绍?不能,暂时还不能,这样做有可能使自已陷入枯井,造成被动。其二,被隔离监护的那个人真的是吕品吗?顾凯煌去隔离区隔着玻璃看过,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破绽。其三,吕品真的是患一号传染病,必须隔离吗?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到了香港就犯病。顾凯煌去医院查阅过病历,化验的结果是一号病。据医生介绍,这种病实属罕见,一旦传染开,将引起毁灭性的瘟疫,后果不堪设想,必须隔离封闭。其四,吕品患的是一号传染病,与失去记忆有直接的病因联系吗?其五,办事处帐号的钱怎么设置个人密码?既然吕品被隔离监护,失去记忆又怎么还会自己去银行办理冻结手续,银行帐户上一次用动过五千万,办事处的同志谁也不知道五千万的用途,那么她动用五千万干什么,两个亿动用过五千万,怎么冻结时仍是两个亿?这里面矛盾重重,漏洞百出。现在关键是选准突破口,那么突破口又在哪里?
顾凯煌经过认真的分析,只要找准一个突破口,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个突破口就是被监护的吕品,只要想法证实被监护的是真吕品,还是假吕品?其它问题就不攻自破了。判断真假并不难,一是请家属出面,如果被监护的是假吕品,贴身的家属总会在他身上找出不同的地方,虽然隔离区隔着几米距离,还是会看得清的。但是要其家属出面有很大的难度。本来吕品全家人为此痛心疾首,悲伤至极,在这悲伤的当儿,让人去查自己的亲人,无疑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就算其家属深明大义,豁然大度,也不能在一点眉目也没有的情况下,给人一个沉重的打击。万一吕品事件完全是真的,又怎么向其家属交待,如何收得了场。二是求助于香港警方,警方查明被隔离监护的吕品也不是件难事。但是,纪委查案,与公检法立案是有区别的。移交公检法立案还不到时候,既然不是公检法立案侦查,就不能随便动用警方,更何况这里是英租界香港。顾凯煌想到这儿,不敢轻举狂动,得先返回中南,向石碚磊汇报,得到领导指示后,再走下一步棋。
顾凯煌返回中南分局,将在香港初步调查的结果向石碚磊做了汇报。
石碚磊想了想说:“你此趟香港工作很有成效,我还是那句话,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除了向白分局长汇报外,对任何人都要保密。”
白金水听过顾凯煌的汇报,心里慌张起来。白金水的初衷是摆摆样子,走走过场,掩人耳目而已,没想到这小子倒认真了。白金水心里虽然慌张,表面上却很冷静,摆出一付领导者的架式,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小顾啦,工作积极性高是好的,办事要原则性加灵活性。你提的那些疑问客观上是讲得通的,我也那样想过,但仔细一想,又不对了。吕品本来就人财两空,已经就够凄惨的了,如果再节外生枝,叫她的家属还怎么活呀。你和吕品都是分局秘书提上来的,共事那么多年,又是你监察部的前任部长。事情能过得去就过,更何况她已经倒地了,你又何必再踏上一只脚呢?你无论怎样查她,她也不可能重返官场,再完整地回到中南分局来了。相反,别人将会对你另眼相看,影响你的前途发展,请你慎重考虑我的意见。”
顾凯煌对白金水的这番话很不理解,石碚磊不是说党委研究决定要查的吗?白分局长怎言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呢?既然是党委决定要查处,石书记又怎么叫我只与白分局长联系?顾凯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白金水以影响前途相要挟,更叫人不寒而栗,倍感关系犬牙交错,错综复杂。是一查到底,还是激流勇退?顾凯煌陷入了矛盾之中。不查吧,党性、责任心不容,查吧,情义不容,长官意愿不容。是进是退?顾凯煌左右权衡,进则合符党性、责任原则,干纪检监察这行,反腐倡廉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仰人鼻息,掩耳盗铃。但进对个人来说有很大的危险。一旦触犯当权者的利益,就等于自己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必碎无疑。退则可明哲保身,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但退对党纪国法是一种践踏,搞执法倡廉工作的人,在乱纪腐败行为面前退缩,畏惧不前,将是一种自我讽刺。不能退,不能践踏党纪国法,不能只顾个人前途而不顾国法党纪,心底无私天地宽,就是削职为民,开除公职也要一查到底,揭露真相于天下。
顾凯煌决心下定后,下一步是选准突破口的问题了。他认为家属是纪委查案阶段的最好突破口。要利用家属的情感,同时要假戏真做,表面上按白金水的指示去办,稳定白金水和吕品家属的情绪,在其夹缝中寻找破案线索。一旦证据确凿在握,到时候就容不得他白金水权大嘴大了。顾凯煌想好后向白金水表态说:“白分局长,你说得很对,其实你不这样说,我也会这样去做的。我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最基本的一点就是领会领导意图。按领导意图办事,永远正确,不会走错路。你就放心吧,我会让你满意的。”
“这就对了,聪明,在领导身边这工作这么多年,没有白干。虽然当了监察部长,领会领导意图的传统没忘。小伙子,前途无量啊,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日薄西山,今天不知道明天,中南未来的世界是属于你们的,把握机会,好好干吧。”
白金水以领导者的气度一边说一边拍着顾凯煌的肩膀,深藏着许愿暗示,还故弄玄虚地调着胃口,故意把监察副部长,说成监察部长。
顾凯煌无心去听白金水的热心关怀和谆谆教导,他一心想着如何选准突破口的问题。他想起宋代包公智宰“鲁斋郎”的故事:皇上的小舅子鲁斋郎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强奸民女,罪大恶极,就因为他是皇亲国戚,谁都奈何不得。包公要为民除害,镇压鲁斋郎,列举了鲁斋郎十大罪状,呈报皇上批宰,皇上一看是他的小舅子肯定不会批宰。包公想了想就将呈折中的鲁斋郎写成鱼齐即,皇上一看鱼齐即如此罪大恶极,立即批宰。包公得到皇上立宰不赦的圣旨,在鱼齐即三个字上分别加上日小点就成了鲁斋郎,连夜就将鲁斋郎杀了,等皇上知道了,鲁斋郎早成刀下鬼了。包公巧借皇上杀人的刀,为民除了一大害,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顾凯煌想,包公利用的是“鱼齐即”与“鲁斋郎”的文字错位法。他要查清吕品事件的真相,要利用其家属的情感错位法。首先要取得白金水的支持,让吕品的家属有机会去香港,看望被监护的病呆吕品,然后在家属的情感错位面前,查证吕品其人的真伪。想到这儿,顾凯煌诚恳地向白金水建议说:
“白分局长,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我倒还想听听你的高见。如果对吕品事件处理得当,我第一个就要嘉奖你。”
“既然当讲,那我就斗胆直言了。据我了解,中南人对吕品事件有很多种说法,对分局很不利。我建议让吕品的家属去香港亲眼看一看吕品,回来后再召开分局机关大会,给吕品下个病退免职的决定,当众发给吕品家属五万元慰问金。既体现了分局领导对有病干部的关心,又名正言顺地镇住了各种谣传邪说,两全其美。你看我说得是否有道理。”顾凯煌大胆地讲出了自己的建议。
“嗯,有道理,太好了,我完全赞成。你就尽快陪同吕品家属去香港,快去快回。”白金水满口赞同顾凯煌的建议。
顾凯煌拿着白金水的令箭,陪同吕品母亲姚红梅父亲吕东昌直下香港。
姚红梅与吕东昌走后,虞虎彪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坐立不安。他倒不是担心白金水的垮台倒霉,他是担心一旦东窗事发,把他虞虎彪也卷进漩涡里去。一旦陷入漩涡,就会断送自己的前程,多年来的艰苦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心中的宏伟目标就会付之东流。虞虎彪知道事情不妙,巧妙地指责白金水说:“白分局长,你怎么能让吕品的家属去香港呢?万一认出不是吕品,你我吃罪得起吗?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白金水猛然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急切地说:“呦,我怎么这么犯糊涂,你咋不早说呢?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请华夏陟出面,半路拦截姚红梅和吕东昌,找机会在去医院之前,向吕品家属摊牌,陈述利害关系。只要吕品家属一口咬定被监护的就是吕品,他顾凯煌就是有千张嘴,也奈何不得。”虞虎彪又献一计。
“那这事又要拜托你了。”白金水顺势又把虞虎彪推到前面。
“这事还用得着客气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叫咱们唇齿相依呢,唇亡齿寒嘛。”虞虎彪卖乖地说。
顾凯煌、姚红梅、吕老汉三人乘坐开往九龙的火车,车长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包厢。顾凯煌不坐飞机而改乘火车,目的是便于开展工作。一上车,顾凯煌就开始了侦察攻势,采用声东击西法,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连环套,套出吕品最独有的特征。他就不相信把一个假吕品包装得天衣无缝。总会找出破绽来。想到这儿,顾凯煌用唠家常人的口吻说:“你们是吕品最亲的亲人,到香港见到吕品后,不要过于悲伤,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吕品病得很重,病得模样儿都变了,也许你们一眼还认不出来。”
“那不可能,四十岁的儿女,哪里有块巴,哪里有颗痣,甚至身上长了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
。”姚红梅自信地说。
“我自己的儿女,别说是病坏了模样,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吕老汉补充说。
“你们都这么肯定?不见得吧。传染病医院不是普通医院,得隔着两米远站在隔离封闭区以外观看,吕品身上长着几根毛,你们看得见数得清吗?”
“那也不难,孩子从尺把长带大的,我最清楚。男变女后,虽然做了变性手术,毕竟还残留男性痕迹,不信你问他妈。”吕老汉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指着姚红梅。
姚红梅点了点头,表示老公说得对。
顾凯煌暗自高兴,心中已有了底,只要证实被监护的是假吕品,此案乃宣布告破。
顾凯煌、姚红梅、吕东昌三人到达香港住进了东方宾馆。姚红梅住了一个单间,顾凯煌与吕老汉合住一间。夜深人静,姚红梅翻来复去睡不实,她恨不得立即就见到自己的孩子,但她又怕见到她,如果真的是患了绝症,就等于判了死刑。如果不是病了,而是丢下父母出逃异国他乡,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全家人将背上沉重的政治和生活包袱。姚红梅不敢再想下去了
。嘟玲玲一声电话铃响,打断了姚红梅的沉思。她想,这个电话可能是住在隔壁房间的老公或者顾凯煌打来叫她早点休息的,可是不是,电话里的声音极为陌生。
“喂,你是姚红梅女士吗?”
“你是……”
“你先不要问我是谁,我是谁都无关紧要,告诉你也不认识。请你放心,我是来帮你的,绝不是来害你的。请你记住了,明天你和吕东昌去医院,要一口咬定被隔离监护的病呆子就是吕品,否则,后果是什么,我不说你也应当清楚。携款外逃、叛国投敌是死罪你懂吗?吕品绝症被隔离监护,大家都平安无事,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先生,你能告诉我吕品她在什么地方吗?喂、喂、喂。”对方把电话挂断了。姚红梅拿着话筒看看,又放在耳边听了听,迟迟不愿放下,此刻她多么希望电话筒里再传出声音,告诉她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