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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书记,我来的时候,还真的翻了一遍纪律处分条例,程李两位的打架事件,当然要严肃处理,可问题是,条例上没有明确具体的规定啊。”
常宁听了,心里一乐,好么,这事有机会得请教一下老爷子,两位付县长打架,是该警告处分,还是严重警告处分,要不就是留党察看?
“老郭,我就是想私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不要有顾虑嘛。”
郭秋平略作沉吟,他是皮月桂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而程大昆和李贵田却是一直和皮月桂作对,双方积怨甚深,郭秋平恨不得将两人一撸到底,但他摸不清常宁的真实想法,自然不会轻易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常书记,付处级干部的违纪处理权,是由地区纪委管辖的,我们要是先拿出意见来,是不是有点越俎代庖了呢?”
常宁闻言,心里便骂道,老狐狸,你当我不懂党的组织原则啊,不说是吧,老子今天非逼你说出来不可。
0525引而不发
心里在骂,嘴上在笑,这是官场上的基本功,也是常宁比较擅长的生存技能。
“秋平同志,我也想和你一样,和和稀泥两面光,喝喝清茶不塞牙,可这县委大院里领导打架,影响太坏,县委不拿出个态度,上没法交差,无难平众惑啊。”
郭秋平听得一怔,不是为常宁话里的意思所怔,而是因他对自己的称呼改变的而怔。
领导对下属的称呼,在体制内可是大有讲究的,喊你一声郭书记,那就表示公示公办,没有半点感**彩,亲疏难辨,好恶不分,称呼你秋平同志,看似规规板板,强调的是谈话的重要,突出的是等级的分明,带着警醒的弦外之音,大多适用于正式和公开的场合,象这这二人转的时候,被喊者可得三思。
去掉同志二字,直接喊一声秋平,则是表示两人之间超越了同的关糸,不是朋友就是兄弟,领导说出的话,可信度陡增百分之三十,当然,直接叫你老郭,也算是比较亲热的,既有年龄差距上的尊重,也有上下级之间的信任,听着让人又放心又舒心,仅比直呼其名差那么一点而已。
至于直接叫你郭秋平或郭秋平同志,就不用多说了,一般下属,没人愿意这样被领导称呼的,除非他的脑袋被办公室的门给挤了,领导蛮生气,后果很严重,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在万锦县,郭秋平的地位有些特殊。
四十三岁,绝对是个相当尴尬的年龄,对从政者来说,能干到付处级的位置,已经蛮了不起了,尤其对大器晚成、二十来岁才读完高中的郭秋平来说,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其中有皮月桂父亲般的栽培,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兢兢业业,天道酬勤,方能竞成。
从四十三岁到五十三岁,还有十年的黄金年龄,官场奋斗,不进即退,不想进步是句废话,想进步却不得其门,才是根本的原因。
郭秋平最近才发现,自己陷在义父皮月桂这里,实在是陷得太深了,陷得无法自拨,脸上刻个皮字他无怨无悔,可却难为他人接纳,皮月桂尴尬的退出了历史舞台,让他也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现实是残酷的,官当到这个份上,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需要上面的力量推动,地委书记顾思明,专员王铁林,地委付书记马玉定,都是不待见皮糸人物的领导,只有一个商洛可以依靠,可惜,仅仅是统战部长的能量,实在不足以助其冒尖。
郭秋平的外表,给人的印象似乎有些粗犷,其实不然,他是个勤于思考的人。
至少他看出了娃娃书记的实力,强大的气场,连地委领导都要礼让三尺,一糸列的动作说不上轰轰烈烈,却绝对是雷厉风行,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的掌控了万锦县的话语权,而且他还看出了他大开大合的开放式的领导方法,默许或支持班子里的其他成员风生水起,揭竿而立,不象以前的一把手,要求手下人唯唯诺诺,步调一致。
林正道,千年老三者,一夜之间入主县政府,孙正邦,王铁林马玉定的人,多年的老黄牛翻身当了主人,李效仑,前三任县委书记的影子,竟也能焕发青春,老树开花,公开半公开的开宗立派,还有那个陈茂云,无名小辈,混迹于乡野,却不经任何过渡,一跃而进入了县政府……
不是我体会不到世界的变化,实在是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快太快。
对郭秋平来说,这就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明哲保身,得过且过,就会慢慢的被一把手疏远抛弃,没有付出便没有回报,等到秋后分帐,只能一边待着去,义无反顾的投入,固然能分得一点,怕只怕自己背后无入,得到的也难以保全。
“常书记,我完全支持你的意见,打架事件必须严肃处理,以正视听,官声来自民声,官风决定民风,不管是谁犯了错误,都不能逃脱纪律的处理。”
郭秋平是咬牙表态的,尽管说的是“我完全支持你的意见”,却也让常宁比较满意了。
这家伙,我几时说出自己的意见了,常宁心里乐呵呵的想,咱读书不多,书没读好,但这种咬文嚼字的游戏,也太小儿科了吧。
“秋平同志,你说得很好,这才是一个纪委书记该说的话嘛,嗯嗯,下午的常委会上,我等你亮剑哦。”
还是秋平同志,语势居高临下,摆明了要吃定自己,郭秋平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
既有大手笔,又有小聪明,这个娃娃书记,实在有些难侍候呀。
“常书记,那,那我先回去了。”
郭秋平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
“嗯嗯,秋平同志,你先按照规定,向地区纪委请示一下,看看他们怎么个说法。”
常宁热情有加,亲自送到了门口,亲热的握手道别,仿佛在送别远行千里的亲人,瘦削而高高的身影,显得清晰而潇洒。
长舒了一口气,常宁刚坐回到藤椅上,组织部长莫春意,便出现在还来不及关上的办公室门边。
“常书记,你好,我没打扰你吧。”莫春意一脸的灿烂,声音也忒甜美,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愧为当过一年县广播站广播员的人。
常宁眼前突觉一亮,今天的莫春意打扮得端庄素雅,没了妖气,多了人气,没了裙子,一身正装,是他喜欢的女性形象,就象他讨厌的石榴,不喜欢吃,但可以欣赏么。
是啊,深秋的季节,总能在女人身上体现出来。
李州腾跟在后面。
“春意同志,请坐请坐。”常宁附带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却投向了李州腾。
“领导,医院来电话,半个小时前,程大昆付县长出院了,现在,李贵田付县长正在办理出院手续。”
常宁唔了一声,看着李州腾会心一笑,“州腾,你马上去趟后勤科,问问他们,两位付县长打架损坏的花木,损失多少算出来了没有。”
“是。”李州腾斜了莫春意一眼,心里有些诧异,这老娘们是咋回事,怎么突然的脱胎换骨了。
李州腾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常书记,你找我,是不是要谈程大昆和李贵的事?”
常宁点点头,心说这不是废话么。
“是啊,春意姐,付县长这个职务,既是你们组织部能管到的,又是你们组织部决定不了的,我想在常委会议之前,听听你的意见。”
嘴里轻描淡写的说着,常宁一边点上一支香烟吸起来,目光跟着烟雾,尽量自然的不往莫春意那里看。
“小常,我可以叫你小常吗?”莫春意笑着问道。
常宁也跟着笑起来,“春意姐,我早就说过了,这根本不是问题嘛,我是真心实意把你当姐姐姐的。”
一声轻微的叹息,“小常,你是第一个把我当姐姐对待的,谢谢,谢谢你……”
常宁忽觉气氛有些不对,马上展开了调节,“哎,姐姐同志,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谈工作,谈工作啊。”
莫春意笑了,脸上一层红晕一闪而过,“小常,你都安排好了,我没什么意见,照着你的既定方针做就是了。”
“哦,你说说看。”常宁显得饶有兴致。
“你的一糸列小动作,无非是逼着程大昆和李贵田知耻而退,把刀高高举起,然后轻轻的放下,举而不放,引而不发,只要他们乖乖的退居二线,把位置让出来,就既往不咎,如果一意孤行,倚老卖老自以为是,就让高举的刀狠猛的劈下来,真是一条妙计啊。”
“知我者,春意姐也。”常宁微笑着赞了一句,心中暗暗佩服,莫春意的冰雪聪明,谁说漂亮女人没脑子来着,能当上县委组织部长,不全靠一个方面成就出来的嘛。
“我还知道,你找我来,是想在下午的常委会议上,让我打冲锋做恶人,为你的阴谋加阳谋推波助澜,从而造成一种高压的气势,让程大昆和李贵田避无可避,只能一退了之。”
常宁点着头,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是的,春意姐,我的目的正如你所说,但是,此事过后,我恐怕还要让你失望一次。”
常宁的话是在暗示,未来的付县长人选,莫春意没有参与推荐的权利。
又是一声轻叹,外加娇嗔的一瞥,“我有思想准备,早知道没我的份儿。”
“呵呵,我的春意姐,不要生气啊,干活的没有工资,有点不地道哦,实在对不起,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
莫春意站起身来,走到常宁面前,撒娇似的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脸,“就知道哄我……算了,我知道你这一把手不好当,以后,以后再找你算帐。”
常宁也不客气,笑嘻嘻的在莫春意的脸上抚了一下,“呵呵,我就知道,漂亮的姐姐总是心好,知道帮着自己的弟弟,春意姐,弟弟再次谢过了。”
莫春意娇躯一颤,红晕爬上了脸颊,眼睛有些迷离起来。
常宁见状,急忙说道:“打住,打住,春意姐,该吃午饭喽。”
0526再添一把火
快到钟点的时候,常宁被李州腾叫醒,开会的时间快到了,赶紧起身,将头伸早就准备好的脸盆里泡上一分钟,洗洗脸理理思绪,准备开会的内容。
用冷水洗脸,是伴随常宁一辈子的习惯,大中午不回宿舍小息,而待在办公室里,虽然也在打瞌睡,但也能给人勤勉的印象,作秀的成分太多,可谁让他是一把手呢。
万锦县的县委大院,自上到下近一百五十号,从娃娃书记上任,就再也没有中午回家休息的现象,那怕宿舍区仅百米之隔,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下午的常委会议就一个内容,如何上纲上线的讨论研究,关于两位付县长打架的事情。
常宁在心中先给会议定了调子,再添一把火,造成泰山压顶之势,让该跳出来的人,都避无可避的跳将出来。
他娘的,地委的领导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电话,都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么,惹毛了咱,咱就来真格的,卡嚓卡嚓,来个先斩后奏。
门开处,李州腾先冒个头,又伸进手来,做个接电话的手势,继而又翘了翘大拇指。
常宁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来了来了。
这是他教会李州腾的一整套动作的一部分,那手势是说,地委一把手的电话来了。
“顾书记,您好。”
“小常,怎么样,左手的伤不碍要吧。”顾思明的话亲切悦耳。
“谢谢顾书记,就那么一点小伤,不会影响工作的,轻伤不下火线么。”
“哈哈,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象我们这些老人啊。”
“哎,顾书记,这我可得给您提意见了。”
“哦,是吗?你说你说。”
“在我的心目中,您何老之有啊,我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一份关于您参加锦江大堤修建工地劳动的通讯,英姿犹如青年,您要是说自己老了,让我们做下属的情何以堪么。”
“哈哈,哈哈,我那就是给同志们做个榜样,其实,就干了个把钟头而已,有点演戏做秀的成份哦。”
常宁听得心里一阵咯噔,咋的,话里有话啊,演戏作秀,是在说咱吗。
“顾书记,您,您有什么事吗?”
顾思明笑道:“你这个同志啊,还非要我先开口吗?”
程大昆是顾思明的人,他打这个电话,明摆着是知道了今天上午在医院的事,来电话保人了。
“顾书记,这个这个,您行行好行吗?”
“哦,小常,你这话从何说起呀?”
“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不可外扬啊,顾书记,我这脸上,一提起这事就发烧哇,我不敢给您和其他领导打电话,我,我甚至都不敢面对下面的同志和老百姓,两个付县长打架,家丑,家丑啊,我要向您,向地委做深刻的检讨。”
“哎,没那么严重吧,那事跟你小常有什么关糸。”
常宁继续说道:“因此,请您和地委相信,我们万锦县县委有智慧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
“哦……你是想,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这件事?”
常宁急忙说道:“领导英明,谢谢,谢谢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