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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樵捧着那图走出B超室,心里胀胀暖暖的。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用彩信给穆以辰发过去。这头穆以辰跟俄商的谈判正到了分厘必争的当口,一开始不理会私人手机的震动,但只忍了两分钟不到,他跟俄方说抱歉,打开了彩信。俄商只看到一贯杀伐无情的穆氏少主盯着手机表情变幻复杂,好一会儿,重返谈判话题。
重提价格,穆氏少主语出震惊四座:“多年合作,依你们,增加一个百分点。”
次日俄媒体刷出头条大标题,大概是“穆氏少主怀柔千万让利促商谈圆满”。
而在俄公办的最后一天,穆以辰的手机响起一个陌生号码,他犹豫几秒接起来。电话那头口气不小;说:“穆以辰,我要你退出对安宇最大股权的争取。”
他笑:“池小姐,我很忙。”
那头说:“你应该了解我啊,我不打没把握的仗,我没有足够的砝码,怎么会提这么大的要求呢?”
“我不会让安宇落他人之手,你意欲如何?”
池颖声音越发娇嗲:“穆总,您不妨回去仔细查一查您岳父大人和您太太经手的一些项目吧。也许,您很快就会改变主意了。”没头没脑的,池颖就这样挂掉电话。
嗅到危险,穆以辰搭了当天最晚的班机赶回来。
接下去的日子,穆以辰每天早出晚归。当晚从莫斯科回来,穆以辰就开始迅速详查公司所有业务。发现池颖引进来菲律宾财团的那笔资金有大问题。可恨安屹东当时融资心切,对该财团的背景调查不够深入。那是一笔黑钱,他们把安宇当成洗钱的水沟了。最糟的是,整个项目的文书,竟只有安屹东和安小樵经手,池颖置身事外,没有一丝证据能证明这笔资金是她引进的。事情前所未有的棘手。
“你收手吧,你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
“穆以辰,时至今日,我要什么都没意思,我只要看着安宇完蛋。”
这次见面,穆以辰没有像以前那样隐忍,他一个猛推将池颖按在了车前盖上,几乎要将她掐死。
“你在爸爸的病床前说了什么?嗯!”
池颖也不挣扎,只是困难地喘息,眼中却满是嘲讽:“我只不过向他汇报,说那笔资金有问题。怎样?”
他的瞳孔聚起森冷的光,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池颖满脸涨红,话从他牙缝里出来:“心如蛇蝎……你没了伦常!你这么做根本就是杀了他!”池颖开始挣扎,如濒死的鱼一般。终于他还是放开手。池颖猛咳了许久,还是笑他,笑出泪花来:“我哪里怕死呢。敖三没有活路了……我今天站在这里,也就是一抹孤魂野鬼……”
“池颖,你别忘了,你破坏刹车谋杀安响南的证据还在我手上。”
“那又怎样,玉石俱焚?我蛮喜欢这种方式的。小樵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听说,她怀孕了是不是?”
穆以辰的眼瞬间血红:“你想干什么!”
“如果我告诉她所有的事……你说她会怎样?”
他痛苦地闭起眼:“是不是,看着安宇江山易主,就两清了?”
……
小樵在家午觉起来,觉得气闷便到阳台上透气,往下一看,满院子的花儿映着艳阳似乎更精神了。特别是那花廊顶上蔓生的荼蘼,平日并不觉得如何,但此时从上望下去,才看到那绿叶枝丫拥着一捧一捧的花团,不要命似的盛放着,铺满整个廊顶,垂泻下去。
都说开到荼靡花事了,想必是古人伤春悲秋愁由心生罢了,花园里花红叶绿不止都还应着卯,还争芳斗妍,热热闹闹。
小樵心里喜欢,携了画板下楼去。
她婉约的画风使然,多画静物小品,或一杯一盏,或一花一木,但现下却一心想把这满园深春都入画。心有余,力不足,画幅展开半天也下不了笔。院哪个角度框起来都是满幅的濯锦繁华,却又少了点什么。忽然,背后一声翠鸣,回头看,那只朱喙黄羽的芙蓉鸟,低首理着自己的翎,不时婉啭。没多久不逗它,它倒是脱了幼雏的稚气,仪容优雅起来。小樵心里有了计较,将雀拴上遛鸟绳放出了,放在院中花树丫叉上。又把空鸟笼搁在石桌上,然后才取了个角度,勾、染、点、皴,繁花锦雀,春意没骨。
画至荼蘼,佣人走出来喊她接电话。
是名媛会的太太们招呼后天去葡萄庄园郊游,据说现场还有一场小型慈善拍卖。小樵答应着,一边想那什么玩意儿捐去拍呢,遂进储物间里看看。
收拾了一套水晶酒具,一块普洱七子饼和一个极小的田黄印章出来。临了,看到置物
架外面搁着个收纳箱,抽出来一看,是之前从曼哈顿带回来的一些穆以辰的旧物,之前还没空收拾。小樵把那个盒子端出来,相册、初高中毕业证、泰拳比赛证书……七七八八的东西。
小樵一本一本将他们插进书柜一角。指尖一松,一片纸从一本证书里滑出去,倒扣落在地上。午后小樵开了阳台,一大扇的落地窗敞着,风穿堂进来,拂过地,撩那纸片。就如跌落的蝶一般,扑扇轻颤一下,纸片翻过去。这才看到,是一张撕坏了的照片。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小樵落了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失手把纸片一类落在地上,都不敢去捡,因为在这个午后,小小纸片轻轻一个翻身,就几乎压垮了她整个人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故事很长(上)
在这个午后,小小纸片轻轻一个翻身,就几乎压垮了她整个人生。
照片上的人儿侧着脸笑,四十五度角,是她最美的角度,和自己相似的脸看起来年轻快乐,背后是弗兰芒歌剧院,右下角还有细小的黄色数字,是拍摄时间,五年前。照片是两人合影,却从中间撕开来。
为什么不多撕过来一点点!把那个男人的轮廓彻底撕掉!因为只剩那一线轮廓,也是自己如此熟悉和依恋的,那湾手臂,是她夜夜枕着入睡的摇篮。可是照片里,那湾手臂挽着她的,她手指上戴着一枚三克拉的钻戒,也是熟悉的款式,当日自己说喜欢,他不买给自己的那款。人生一套戏,选错角了吗?为什么,照片上,是穆以辰和池颖。
小樵扶着墙走到床沿坐下,呼吸有点不畅。就这么一直坐着,她还没法子思考。只是盯着照片上相挽的两条手臂,渐渐地那两条手臂在眼底飞快的漩起来,她哇的一阵干呕,奔到水池边搜肠刮肚地吐,苦水却是吐不尽的,吐得眼泪倒流入口,苦不堪言。
她昏昏噩噩爬上床躺着,把照片压在枕头底下。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依然觉得沁骨的冷。她竟然睡着过去,还做了个不算太坏的梦。梦里她穿着他最爱的裙子在花园里剪花枝,穆以辰从背后猫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吓了她一跳,蔷薇多刺,划破了她的手,他紧张地含住她勾伤的指。她羞,说没事,他说,我舍不得你疼……
她醒过来,满心底是那句,我舍不得你疼。可能一刀子下去,她还未觉得疼,只看到心上一把刀,扎出一个窟窿。
一直躺着,他回来了。
噔噔噔上楼来,进卧室就问:“哪里不舒服?说你晚饭都没有吃?”
她哦了一句,坐起来说,你帮我端上来吃吧,我懒。
他还是说:“哪里不舒服,叫医生来看看。”
她笑得清浅,说,只是懒。
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穆以辰当真下楼端了晚饭来,挑了几样清淡的菜,还问要酸萝卜还是酱瓜,小樵说酸萝卜吧。他把碗递给她,她没接,说,你喂我。
一蔬一饭,一匙一口。晚饭有煎马鲛,本来就是刺极少的鱼,他还是夹肚子上最嫩的肉放在碟子里,用筷子研开看确实无刺,才喂到她口里。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最爱吃鱼,有次去度假村,爸爸给她杆钓竿,说钓着了今晚就有鱼吃。她当真就守着鱼杆子一下午,好不容易钓上来一尾白鲫,不大的个子,活蹦乱跳的,她伸手去按住,没成想鲫鱼背刺尖利,一下子在嫩嫩的手心扎破了个口子。她哭着,爸爸给她包扎,妈妈说不疼不疼,一会儿吃鱼时咱们狠狠吃它。那天晚餐很丰盛,但一家三口就跟那鱼卯上了,吃得软骨都不剩。
这样被疼爱的日子,从小到大,从家里到他这里,都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想起句话,三餐一宿,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虽然前两日她们还说一辈子。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可不止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比这还要好得多。
穆以辰看着她如待哺的幼鸟那样,一匙一匙吞下他喂过来的食,心里暖暖,也惆怅。他还不敢告诉小樵,他终究要将安宇拱手让人。心里正难受,却看到小樵脸上两行泪,凉凉地淌下来。
“小樵?”手忙脚乱,他放下碗匙,捧她的脸。
她望他的眼,直穿过眼底,望进心里,问:“我们永远那么好,对不对?”
“你怎么了小樵?”感慨这样突如其来,他整个后腿都是软的。
小樵笑笑,抬袖口擦掉脸上泪痕:“医生说孕妇容易多愁善感,原来是真的……”
穆以辰松口气笑,亲她的脸说,傻瓜,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这一夜,穆以辰依旧在书房忙着。小樵洗了澡,走进书房。穆以辰看到她,把电脑一扣,笑着问她:“怎么了?”
“我睡不着,你陪我吧。”她头发还湿湿的,站在那里样子盈盈弱弱。穆以辰微微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同,以为真的是孕期情绪罢,遂笑着扶她。
她躺进被窝,他帮她理好被子。
“你进来陪我。”她扯住他的袖口。穆以辰许久不见她这样的娇嗲,酥了筋骨,躺下拥着她,轻轻拍着。
“以辰,如果明早醒来,我们就已经鸡皮鹤发,那多好……”
小樵就如没有心事的孩子一般,沉沉睡去。夜里她还是做了个梦。梦里她还在兴趣班里,画了一幅荼蘼的小品,拿去给夏叙看,夏叙说画得真好,可刚说完又说,小樵,你的脸怎么了,她照镜子,她的脸上长满了红斑痘痘,越长越多。你怎么这样丑,夏叙说着,步步后退。小樵拉着他狂哭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夏叙的脸又变成了穆以辰的样子,穆以辰拍着她,柔声说,没事没事,涂点药变好了,然后帮她涂药,药上了脸,脸剧痛起来,最后她眼睛也看不到了,哭起来都没有泪水,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被摇醒。
“小樵你怎么了?做恶梦了?”穆以辰拥着她,拍着她的背问,说:“没事了没事了。”
她迷迷糊糊说:“我不要涂药……”
他说:“好好,不要……不要……”
早晨,小樵
听着穆以辰起床的声音,听着他洗漱,穿衣,下楼。直到听到车子开出去,她起身。打了个电话抓过车钥匙也出门去。
董曳雯看到她眼圈青黑的憔悴样子,倒不意外,只闲闲地把玩自己的车钥匙。说:“怎么快就又来找我?穆太太。”
小樵一背的汗,却冷得要发抖:“你知道的对不对,请都告诉我。”
董曳雯指着道旁的咖啡座:“这故事很长,我们到那边,坐下来说。”
董曳雯演了无数场戏,粉墨登场大悲大喜都表达过,却没有哪套剧情像今天这般难讲,没有头绪,没有逻辑,只有满腹苦楚悲辛。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故事很长(下)
一个电影学院毕业的女孩子,初涉影视圈。圈里名利沉浮,诱惑无数,但她并无靠山背景,就算姿容出色也只能在接一些二流电视剧的小角,偶尔也在一些品牌活动上走走场。
有一次,她受一个汽车厂商的邀请去给一辆名车站秀。她在后台换上一身华服,裙裾拖地好不优雅。那时她没有经纪人和助理,一个人化妆完妆就往前台去,可在会展酒店里七弯八拐迷了路,好不容易看到VIP通道,索性从那边出去。转角时,裙角却被人踩了一脚,她一踉跄扶着墙,转过头去狠狠剐了后面的人一眼,却是个极好看的年轻男子,他略一愣,便笑着道歉,反而是她羞赧而走。
私密的顶级车展,来人不多,VIP席上的贵宾寥寥无几。所以在台上的时候,她总能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目光紧紧锁着自己,时而灼热时而深沉。就是那个踩了自己裙角的家伙。
一面之缘,就此揭过。她还是每日在小片场里演丫鬟,演妓女,总之每次名字都只在演员表的中段。可有一天,一条捷径摆在她面前。一部上亿投资的大制作选女主角,找到她。看剧本,面试,试戏……都没有问题,但她心里惴惴的。直到有一天制片方通知她,叫她第二天中午,到某酒店见大投资方面谈。浸淫这个圈子这样久,她知道这可能才是最后的关卡——所谓的潜规则。她还是去了,当然做好了拒绝的准备。
到了酒店,接待引她走向明亮的餐堂。餐堂里一大桌子人,大概制片方和制作方都在,她有点脸红,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忐忑入席,抬眼却看到他对她微笑,他是投资方最大老板,他是那天踩到她裙角的家伙。
接下去的日子悠长平静,她在片场安静地做她的女一号,他也很忙,只是偶尔发一封邮件给她,偶尔邀她吃饭,偶尔一起看片……许多偶尔加起来以后,他在送她回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