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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去,嗯?”
小樵只呆呆地望着穆以辰,她不是没想过穆以辰会找到她,只是这比她想象的快了太多。穆以辰终于往这边走来,皮鞋踩在云石地砖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给人压迫感,他挨近了一把钳住小樵的手腕,一言不发拖着她往门外走去。许柏震这才反应过来,也一把抓住安小樵另一只手臂:“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穆以辰头都没有回,斜眼死死盯住安小樵,她今天穿得很漂亮,甚至化了淡淡的妆,她垂着头,长长地羽睫搭着,投下一片阴影。他无数次想象她一个人这样跑出来,会过得多不快乐多凄凉,却不成想,她能这么容光焕发地陪帅哥逛酒会。还这样任那个男人拉着她胳膊,那么爱哭的人这会儿却不见一滴眼泪,反而一副无所谓的赴死表情,穆以辰扫一眼许柏震拉着她白嫩手腕的那只爪子,眸色又暗了几分,咬牙对着许柏震冷冷一瞥,话却是对她说的:“跟我回家。”安小樵这才抬头,却不敢看穆以辰,眼睛望向门外远远草坪上的地灯,她记得她和穆以辰的房子周围花园里也有一小片草坪,草坪上也有类似的小灯。穆以辰刚才说“回家”,她这段日子来压在心底的难过一下子涌出来,堵在心口,堵得她吐出的这句话轻似呻吟:“穆以辰,我们离婚吧。
小樵这句话出口,冰冻的不止穆以辰,落在许柏震的头上也是一声惊雷,他再一次把安小樵从头到脚好好看了一遍,这个一团孩子气的年轻女孩子已经嫁做人妇,而且是光环乱闪的“穆太太”?而穆以辰似乎还没有反应,小樵那句离婚,似削铁如泥的利刃,一刀劈下来,她身上并没有立刻血花四溅,而是劈出一道极细却深入骨的伤口,好一会儿,血才从那伤口喷薄出来。剧痛令他思绪纷乱口不择言:
“安小樵,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勾搭男人居然这么有一套?”小樵倒吸一口气瞪向他,他牙缝里接着挤出恶言:“刚结婚那会儿你和夏叙不清不楚,为了跑出来你又勾得边策都忘了朋友妻不可夺!”他一边说一边冷冷扫了许柏震一眼:“现在还多了这么一个男人为你鞍前马后,你真不简单!”
小樵浑身发抖:“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自己呢!你和董曳雯怎样!你和池颖怎样!我嫁给你以后哪里和别人不清白?你凭什么指责我!”
穆以辰鬓角的肌肉抖动得更厉害,他的手捏住她肩膀一使劲,将她搡到墙角抵着:“要不要我拿录影带给你看?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微型摄像机吗?所以敢在我的花园里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还和边策一起私奔?你当我是死人吗!”
小樵被他这番话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人,将别人伤得体无完肤还来兴师问罪,咄咄逼人。她抖着手指他:“随便你怎么说,我要离婚,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看到你,我要离婚!”最后一句完全是竭斯底里的低吼。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切结书
“好,好极了,好极了安小樵。”穆以辰双眼血红,扼住她肩膀的手渐往她脖子移去,按在她突突跳动的动脉上。他冷笑:“你怀着我的孩子,你要跟我离婚?你倒去试试,那个律师敢接?”
小樵透过泪眼朦胧,看到他的脸就在面前,他线条冷硬的嘴唇,他如刀裁出的鬓角和剑眉,还有他最祸水的那双桃花眼……她是爱过的,真切地用力地爱过的,哪怕在看到他和池颖的照片之后,哪怕被他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哪怕他把安宇拱手让人之后,哪怕现在,她都是爱着的吧,可她不能再爱下去了,爱和恨如两只毒蛛,不断吐出斩不断理还乱的丝索,困她,勒她,要她死,要她被吞噬。她抖得更厉害了,牙齿都打颤发出咯咯的微响。她一只手探向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撤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单,举到穆以辰的面前。
“这样可以了吗?这样可以离婚了吧?没有孩子了,我们没有什么牵连了。”穆以辰望向那纸单的表情是木讷的,他直着脖子定了那纸好久,才看清楚那是一张人流手术切结书。他下意思就看向她的肚子,漂亮的礼服裙裹着玲珑依旧的腰身,好像只是比以前圆润了一点点,根本没有肚子,脚上还蹬着高跟鞋……他又去看那张单子。
那单子虽然被小樵懒腰抓在手里,皱巴巴的,但还是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印着好多绿色的字,都是一些手术意外情况知情的说明,什么“术中、术后大出血”“子宫穿孔”……那些绿色的小字都从纸上浮起来,一排排租扭曲成妖邪的绿色藤蔓伸过来,缠住他的脖子,不能呼吸无法挣扎。他还看到切结书下方有她的亲笔签名“安小樵”,她隽秀清灵的小楷,签得颇工整,至少比那一次和他在民政局签得工整。那次,她被他拖到民政局去,一路呆呆傻傻的样子让他心里很得意。签申请表的字时,手都在抖,“安小樵”三个字签得歪歪扭扭。结婚证的大钢印拍上去的时候,她还抖了一下,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就这个,名字写在他结婚证、户口薄、房产证上的女人,这个曾和他同床共枕如胶似漆的女人,这么狠,太狠了……
小樵仰着脸,等着他的巴掌下来,或者是怒吼,可是他只是这么一直看着她,捏住她肩膀的力道也变轻了,最后完全失了力,几乎是撑靠在她身上。他的脸抵着她的脸,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但太近了,她不知道此刻他眼里装的是什么,只听到他的声音如兽的呜咽,他说:“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最后小樵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她失了力,顺着墙瘫坐在地上,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望着穆以辰离去的方向。许柏震好不容易才从这一声又一声的惊雷中清醒过来,伸手去拉她:“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小樵由着他扶起自己,却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刚才的一切迅如一阵来去匆匆的狂风,除了自己手上捏着的一堆单据,好像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她突然推开许柏震,快步追外厅门外,那里还有他的影子,心头一个哆嗦,趴在花台边剧烈地呕吐起来,其实她基本上已经过了剧烈的孕吐期,但此时,肠子、肝胆、胃、心都仿佛攒着一股恶劲,向她的嗓子眼里挤,不给她喘息的空档,一口接一口地吐。她满脸涨得通红,耳朵里灌满气体,轰轰的耳鸣,眼泪止不住狂涌而出。
“你不要哭,你不要哭,什么事都缓缓再说。”许柏震吓到了,一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劝慰。小樵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有一句,我没哭,我并没有哭。她一边捂着嘴,一边伸手从包里把手机摸出来,找到边策的号码,按了拨打后递给许柏震,就又趴在花台上接着干呕。许柏震会意,边策一接电话他就说:“小樵有些不舒服,你在哪里?”
没到半小时边策就赶来了。许柏震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直到两人把小樵送回公寓,看着她吃了点粥,又看着躺到床上闭眼休息,才掩上她的房门。
“所以说,她不是你什么表妹喽?”许柏震一出房间就没什么好气地问边策。
边策摇了摇头。
“所以说,你们俩有一腿喽?逊!这都瞒我!”
边策却还是摇头。
“这我就看不懂了,你放着工作不管,跑到这里来喝她住在一起,他那个老公穆以辰也说你们是私奔,你还不承认!害得我像傻瓜!”
“到我房间说。”边策说着就往内间去。许柏震跟着进房间打量一下,边策的衣服、行李、日用品果然都在这边,他沉着脸想了想,大概是信了边策:“你们同居了,又分房睡?怎么这么复杂?真的搞不懂!她怎么会是穆以辰的老婆?她还打掉了他的小孩?”
“没有,那是气话,孩子再她肚子里好好的。”
“……”
边策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和许柏震坐在地板上说了大半晚上的话,直说到夜风都凉了,还是对这一出席似懂非懂。而另一边的夜,比这里还要黑,还要冷。
穆以辰一直坐在车子里一动不动。誉州是没有海的,他没法像以往那样把车停在海边听着潮声想着她,只是把车停在不知名的街边。不知道抽了多少只烟,整个车子里烟雾缭绕,熏红了他的眼,熏得他几欲作呕。霓虹闪耀,映在车窗上分外斑斓,无数行人从车旁经过,说说笑笑格外热闹,他其实最讨厌这种嘈杂,但现在他不想独处,他冷得难受。
她就那么恨自己吗?就那么想离开吗?他心里不断重复的不过这几句话。无论安宇,还是池颖,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她,但过去那么多的静好时光,难道一点儿都不能叫她心软么?他只是坦白得晚一点点,他只是出手晚一点点,就这点儿时差,就能杀了所有的相亲相爱么?当他拿到手下找到她的线索时,他不惜做个“昏君”,几乎没有一句像样的交代就从公司出来,一路找到誉州来。她竟然去上班?她没有生活费了吗?他一边骂她固执愚蠢,一边心疼到了无以复加。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吃饭,他气得头晕,但仍想着抓她回去就什么都好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能给他那样一纸血淋淋的宣判!他知道她彻底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她用最决绝的方式了结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不惜用他们孩子的血……他永远失去她了。
他把头埋在方向盘上,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到裤管上,染出一小片水渍。他才三十出头,一辈子还那么长,那么长怎么办……怎么办,他觉得这一生都完了。小樵与穆以辰这样见一面,元气大伤,硬是休养了几天才缓过起来。她挣扎着给穆苒苒和戚嫣打了电话,她们俩道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问她在哪儿。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小樵任穆苒苒和戚嫣来接她回去。回到家,安太太一句责备也没有,只是抱着她心疼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是穆以辰的默许,离婚的事却比想象中顺利,所有条件都照小樵提的办。安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哭着问女儿:“闹也罢了,为什么离婚?就因为安宇?小樵,你爸爸如果活着,他愿意用十个安宇换你幸福,你不能这样任性啊小樵!”
小樵无法在母亲面前再装坚强,她跪着抱住母亲的脚:“妈妈,你不要问了,妈妈,你让我离开他吧,我就要疯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啊小樵,看得出来以辰是真的爱你的啊!”
“不,不是!他不爱我!他从头到尾都不爱我,我只是也道具只是个替身,我什么都不是,他爱的是别人,他从来不爱我……”说到最后小樵完全趴在母亲的脚下,泣不成声:“别问了,妈妈,别问了,让我离开他……”
安太太苦劝未果,而穆太太更是无奈,媳妇儿大概受了大委屈,但儿子却铁了心一般,气得她发抖,穆振霆更是气得翻了高血压。穆太太又私下找了小樵好多次,小樵只是哭和摇头,穆太太拍着她的手掉眼泪,说:“你们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其实小樵如今自己也想不透是为什么了,一路这么纠缠这么恨下来,恨的原点早已不明晰了。
第一百五十章 这辈子还是那么长
签完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小樵回了一趟铜雀台。家里安安静静,她知道穆以辰不在。她轻轻把他们卧室的房门关上,趴在那张大床上,抱着双人枕嚎啕大哭。
直到黄昏,穆以辰才敢回家去,他打开门,看见玄关地板上她的拖鞋和自己的并排摆着。这拖鞋也是她买的,面上是两只哈姆太郎的大头,穿着又傻又笨重,她刚买回来的时候,他打死也不穿,她就耍赖威胁他,穿不穿,不穿晚上睡沙发,没肉吃。她学坏了,知道一抓就抓他软肋,他没法子,只好穿。
他往客厅望进去,高高的沙发靠背挡着,他心想,我没声没想猫着过去,一定能看到她睡在沙发里,睡姿跟小猪一样。可是走过去,沙发上只有一只她喜欢的抱枕孤零零地躺着。突然觉得客厅的时钟走针时咔嚓咔嚓的声音特别大,没来由地就显得这家里空得可怕,明天一定叫人把这钟换了……他边想着边上楼去,卧室的门虚掩着,他的心就通通地跳得厉害,他僵着手去推开门,呵,谁也没有在,安静得死寂而已。床上有点乱,分明有人躺过的,抱枕上还有淡淡水渍,他也趴上去,半晌没动。最后他发现,除了衣服和一套“樵”系列的首版,铜雀台的东西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还把结婚戒指留在了床头。他拿着那戒指,想从窗上丢下去,可窗下就是她养的似锦繁花,那童子面茶花似她的娇嫩,和音玫瑰像她的鲜妍,蔷薇如她的倔强,荼蘼……和她一样叫人绝望。她的痕迹无处不在,丢了戒指又如何,他这辈子还是那么长,还是那么难熬。
小樵还是坚持回誉州去,大家的劝她不是不领情,也知道一个人在外,总不及大家照顾着方便。只是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不走就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