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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带皇……进去。眼下陛下他……”
小官员虚弱笑道:“正在商谈立后之事?”
“当然不是。请随臣来。”大殿之上,正逢皇上下了旨意,一名一品官员被押了出来。
小官员微地吃惊,频频回头看着那名大呼冤枉的一品老官员。如果她记得没错,陛下对此人甚为不喜,但始终按兵不动,此名官员家族十多人职在官场,就等一一蒐集罪证,确认家族中有多少人结党共罪后,再行押人,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吗?
她尾随月明垂首入殿。殿上偶有私语,但她听不清楚,月明恭敬地拉了拉她的官袖,低语:“请站在臣身侧。”
“这是怎么回事?”她轻声问:“是刑部已查清楚刘大人一家底了?”
月明转头低声问了问其他官员,才回身答道:“尚未。但,陛下先下旨意,将刘大人一家先行收押,由刑部一一审问。”
她一怔。“刘大人是当年让陛下登基的有功之臣,再怎么样也……”也不能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有罪者自该罚,但在外人眼里陛下就是大杀功臣。
何况,年前他曾跟她提过,她说得对,乌桐生一事值得借鉴,刘家一案不枉送任何一条人命,需得详细查清,罪证由刑部当殿送上,他自在一旁不插手。
月明低声道:“刘大人的女儿也被押入刑部。”
“咦?”
“刑部对女子过刑不会放轻,要因此毁了容也有。”
“这……”
“刘大人日前将女儿的肖像送入宫中。”
“……”她心一跳,握着象笏的掌心密密麻麻出了汗。难道……她要抬头看向坐在高殿上龙椅的人,忽地听见那人笑问:
“还有事么?若是无事,就退朝吧。”
那笑声,有点毛骨悚然。是她太久没听见李容治的声音吗?听觉有些陌生。
百官面面相觑。今日早朝一如往常般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陛下拔了一名官员……有老臣出面,盯着象笏道:“臣有事禀奏。”
“准。”
“自大魏开国以来,不管是开国皇帝双王制,或者之后的后妃制,后位从未虐待过,以往大魏先皇少年就有子嗣,陛下正值壮年,虽与徐皇后结缡四年,无子出,如今徐皇后忆经……眼下正值太平好时刻,还请陛下为自身着想,为大魏着想,即刻筹备选后吧。”
“好时刻么……陈卿说得对,是该选后了。”
徐达眼皮一颤,抿抿嘴,悄悄回头往远处的殿外看去。钱临秀正高兴地跳来跳去,拼命挥手着,看起来简直跟公鸡跳舞没两样了。
这位公鸡,真的没说错?陛下真在等她么?说陛下在早朝无法先行退朝,把她匆匆拉来,让陛下先看个一眼也好,早一刻欢喜也好。
“陛下!”百官大喜。
高处的金袍男子又温温展笑道:
“朕已经都看过肖像了,都是些美人呢。这些女子绝计提不起金刀,朕自然不会强求,但基本的还是要有。”他吩咐太监。“去下朕的旨意,领这些秀丽女子入宫检查干净后,一一封入棺木,封上一天一夜,若然能活着出来,朕便尊她为国母!”
百官闻言,尽数跪地,只剩徐达还傻在原地。“陛下息怒!”
李容治微微一笑:
“朕没气呢,息什么怒?大魏天子不是贪恋美色之人,选后还美色,那是侮辱了朕。朕是离天上最近的九五至尊,要站在朕旁的民得离天近才行,当年皇后陛下通鬼神,能从棺里复生,之后的大魏皇后至少得做到这地步啊!”那语气道来温婉平和,完全不见半分怒意,似是本人真盼能找到这样的神女为偶。
殿下伏跪在地的官员大气不敢喘。他慢慢扫过,最后落在那唯一没有跪下的小官员。
说他小,是因为他身长只略略比其他官员矮了些,但身形瘦弱,官袍在他身上有些空荡。
他极有可能是傻住,忘了跪地,两眼垂直紧盯着手里象笏,是以看不清他的长相。哪来的官员?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李容治见他立在月明身边,殿上百官依官职而立,平常月明不太可能太过贴近哪个人,也许是月明曾在小倌馆堂过卖艺的小倌,因此回大魏后月明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好,为此,他心里对他是有些歉意的。
再者,月明与临秀为找徐达的人,在得庆县吃尽苦头……李容治忽地扫到远远殿外那个跳来跳去的身影。
临秀!
他心头轻跳,道:“下朕旨意,快宣殿外钱临秀!”
太监连忙从命。钱临秀匆匆走进,那脚步轻盈到快飞起来,他来到殿前,跪道:“陛下,钱临秀到。”
“……你拿到什么了?”
“好东西,极好的东西啊!陛下……”钱临秀在殿外不清楚里头发生什么事,现在一看,大伙全都跪下了,徐达倒是没跪。是啊,她是皇后陛下,跪什么?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徐达会留下什么好东西?她什么也没留!
钱临秀指着徐达,笑道:“陛下还没看见吗?就是……”
徐达上前,跪在钱临秀身边,举着象笏道:
“陛下,臣有好消息!”
钱临秀傻眼地瞪着她。
李容治眉头微拢,道:“说。”
“陛下寻通鬼神之女为后,臣恰恰识得这样的女子。她曾自棺木里复生,近日又自黄泉之路归来,像个打不死的人儿,如今她正想找个离天很近的夫婿呢。臣瞧,陛下与她天作之合,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容治微地眯眼,慢慢起身,步下階,停在她的面前。他略扫过钱临秀,临秀正目瞪口呆看着这身侧小官员。
这胆大包天的小官员声音沙哑低沉,似是经过长途跋涉还未喝过一杯好水,这样的声音他确定不曾听过。
“你……”
小官员放下象笏,低头自袖间掏出什么。李容治定睛一看,竟是一条红绳。
他顿时起疑,又听得小官员道:
“虽然要看陛下之意,但她也是个倔脾气,要嫁的人非得送一条同心结才好。几年前她将同心结送给一人,那时她不怎么真心想嫁,只想骗得那人的身……这一回,她心里是真心诚意想要将同心结送给她心爱的夫婿……”语气愈说愈恼,因为试了好几次,绳子打得很失败。她临时跟店家学的,但无奈她手拙,连琼玉都打出好几个了,她还打得乱七八糟。
最后,她死心了,双手高举,掌心有着那红绳。“陛下若对她有意,请代她完成同心结。”
李容治瞪着那微黑的掌心,小官员袍袖过宽,高举手时,那干巴巴的手臂微地露了些出来。
肤色也是黑的。
李容治瞪着瞪着,几次张口欲言,却发现喉口湧不出有形的言语来。他眼儿都发直了,勉强自己往临秀那儿看去。
临秀眼眶泛红,猛地朝他点头。
他又看向远处的月明,月明伏跪在地,但嘴角却绽着笑。
“陛下不愿么?难得一见的鬼神之女呢。”她催促着。
他痴痴看着这小官员,慢慢地取过她掌心的红绳,开始打起同心结来。
徐达微地抬眼,瞧见他的指尖有些颤,颤到几次打滑了结,显然他心情激荡到无法控制,但至少比她灵巧,她想。
她又垂下眼,浅浅笑着,直到她感到有人小心翼翼将同心结放在她掌心上,她缩回一看,笑道:“陛下真是灵巧啊。”
“……你……把头抬起来。”他哑声道。
她不抬,又举高那同心结。“陛下可愿真心诚意地收下同心结?若是真心诚意,请允此女,除非彼此真心已尽,否则断不可分心在其他鬼神之女上头。”
“……要配得上朕的……至少……也是要个黑肤美人……若不亲眼见上一见,要朕……如何允诺?”
她闻言,非常干脆地抬头直视他,嫣然一笑。
“陛下,如何?”她想了想,取下官帽,露出一头及腰青丝。
殿上也许有人惊呼了,她不甚在意,直直盯着他瞧,他有些瘦了,风采依旧,如今那双温亮的俊目正死死瞪着她不放。
仔细想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外露强烈的情感,如果不是极大的震撼跟刺激,又怎会有这番神情呢?她心里一软,柔声道:“若陛下允了,此女也愿允陛下,除非此女命已尽,否则不管她流落在哪儿,一定都会回到陛下身边,陪着他,守着他,走完这一世路。”
“……临秀。”他目不转睛。
“臣在。”
李容治本要问他今日到底是什么何月何日,是否尚在梦中?眼前站的又是谁?但他仿佛中了魔障,见到她做个口形:“陛下,地有些冷。”
他下意识扶她起来。
好轻哪!那个健康的徐达,比大魏女子还丰盈些的徐达……怎会瘦成这样?冰冰凉凉,面有憔悴,但她笑意不减,将同心结塞给他。
“陛下,既然收了同心结,那就是允了我。”
“……朕一直在等……等她对朕做些要求……她求了,就是心甘情愿地留在朕身边,付出所有真心……我自是允了。她问几次,我都允……”
她鼻子发涩,轻声笑道:
“那,陛下,是不是该撤回旨意,让那些画像美人自由地许人呢?让人住进棺木里委实残忍些。”她又轻轻反握着他的手,笑着说道:“陛下,你的手忽冷忽热,是被徐达吓住了么?徐达的使命还没完成呢,如今回来,陛下是否欢喜?”
“使命?”他哑声问着,见她泛白的嘴唇一开一合。是活人啊!真是活人啊。声音虽是略略哑了些,跟以前不大一样,但确实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啊!
“陪着陛下的使命啊。哪国皇上没有皇后陪着啊?既然徐达此生为皇后,那陪着陛下是理所当然的!这位子我可要坐得稳稳的呢。”她扫过殿上已经傻住的百官,声量略大,嘴角扬道:“徐皇后以鬼神之身回来了,正合陛下需要。为陛下选后之事,自然不用再提。退朝吧!”
“徐达!徐达!”
有人用力拍着她的脸。
她迷迷糊糊地张眼,看见李容治坐在床边。“容治……”
他目光落在她面上,怜声道:“喝药了。”
她应了一声,在宫女的扶持下坐了起来,任着李容治一口口的喂药。她注意到这寝房有点眼生……她低头一看,心里微讶。“陛下,这是龙床啊!”
“是啊。”他笑,擦擦她的嘴角,手指滑过她的劲间,忽地停住,头也不回道:“都出去吧,朕顾着皇后就好。”
一等宫女太监出去,他直接拉开她的衣襟,露出肩骨跟肚兜来。
她傻眼。“陛下……”大白天的,何时他这么开放?
“真瘦。”他手指一路滑,停在她胸前半天,再落在她的腰间。“没有多少肉了。”
她脸红了红。“瘦了许多是真的。陛下姑且当我是无味的竹子吧,等到养肥了徐达,那抱起来的滋味可是销魂得很。”
李容治轻笑:“这话真像是你说的。”语毕,他替她拉拢衣衫,又坐得靠近她些,一口口的喂她。等到喂得差不多了,他才放下药碗,道:“太医说你身子虚,还得多补补。”
“东归说我阳气还是过少,阴气散不去,若能回来请陛下渡些气,想是会快许多。”
李容治闻言一怔。“东归?”
“是徐回身边的人,这次全仗他施法救了我……”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见他脱靴上龙床,从她身后将她抱入温暖的怀里。
“如何渡气?这样么?还是要用其他方法?”
徐达有些吃惊他的主动,但她一向不会把好处往外推,遂笑:“这阵子盼陛下能在国事之外的空间,多抱抱徐达就够了。”
那有力的臂膀微地缩紧,将她整个背都纳扩他怀里,不让彼此有半点空隙,他道:“这样行么?有没有哪儿还不足?”
即使徐达没有闭眼,也能听出他语气下的焦虑,甚至还有些迷乱,似是尚搞不清自身在梦境还是现实中,徐达心里微酸,硬是转过身,环住他的腰身。
“怎么这么晚才归来?差个人来报信也好啊。”他轻声问,不住抚着她的长发。这发有些干,却是徐达所有,在他眼里,这发已经比千金还重要了。
她合上眼,听着他的心跳,满足地笑道:
“我睡了快半年,直到前阵子东归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帝王气强悍,不如让你助我康复。”她避而不谈为何不找人来报信。在那半年里她醒了几次,是有请北瑭王爷报信,但显然北瑭王爷只对看戏有兴趣,完全不愿帮她这个小忙。
琼玉毕竟是孩子,成天陪着她睡早就受不住了,输阳刚之气绝比不过大魏帝王,东归百般思索下,终于决定冒险施法让她再清醒一阵,拚着回京找这个天子当救星。
“徐达!”
她又用力被摇晃一下,她含糊道:“你放心,我只是睡觉,不是死,别再摇我了。陛下,下朝时你把我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