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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谈话的地点是长庆宫文华殿。姬杼不敢在长信宫问;怕的就是刘太医撒谎;结果他还真撒谎了。
姬杼怀疑他;因为如果是真的,刘太医一定会先来告诉自己,而不是去医署途中顺道去一趟长信宫。
姬杼忍着没发火:“现下阿郁当真信了,若是以后她发现被骗,你叫她如何自处?”
“那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过;当此之时叫陛下如何自处?陛下至今无子嗣,娘娘还如此善妒;可有想过大周需要继承人么?娘娘糊涂便罢了;陛下也跟着一起糊涂了么!”刘太医难得这样严肃;没有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太医错了;阿郁并没有。”他沉声道,并没有想到苍郁在旁人看来会如此不堪。善妒,无子,这样的名声莫说是皇后,便是寻常人家的正妻也难以承担。“阿郁曾劝朕宠幸别的宫妃,是朕未肯。”
刘太医目瞪口呆:“陛下近来是不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若是眼神能杀人,刘太医一定已尸骨无存。
“话是老夫说的,老夫自去道歉便是。”刘太医倒是敢做敢当。
“暂时不用,说了难免她又难过。”姬杼却制止他:“你为朕问一问医道中人,看看有否民间奇人善治此症。既然已叫她存了希望,且先试一试能否达成。”
随着仲夏的到来,朝廷也好,后宫也罢,都在慢慢改变着。
身处其间的姬杼清醒地感觉着其间的变化。
以老太傅气得心疾发作为转折点,反对伐吴的声音愈来愈少,群臣不得不无奈地接受君王的坚持。这场历时数月的争论终于快要结束,双方都付出了一些代价。相对于群臣,姬杼可能付出的代价更为沉重——若是伐吴失败,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战争带来的损失或后世史官的口诛笔伐,更重要的是往后在与群臣意见相左之时,难免会受到某些制约。
另一些变化则令他警惕。自从开年以来,风向不知不觉地变了,苍氏及其跟随者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产生了内部争斗,有些人投靠了别的世家,有些则沦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以他掌握的最新消息,苍氏小宗也加入了这场争斗,明里暗里让大宗吃了不少亏。这样的结果是他乐于见到的,但虽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象苍氏这般密集且突然的内斗却绝非自然而成,必是有人暗中操纵。
但这些都并不是最叫他为难的。
再难的难题,只要能找到根源所在,总能想得到办法解决;可若是连根源也找不到呢?
长信宫越来越热闹了。
苍郁隔三差五便要在宫内设宴,请上数名宫妃一道赏景聊天。长信宫与其他宫室不同,因着前一任主人苍芸喜好玩乐,风景很是怡人,便是在其中闲坐也很舒适。
最吸引宫妃们的当然不是这些,而是再忙也会在长信宫露一露脸的皇帝陛下。
除了长庆宫与长信宫,皇帝陛下已很久不去别的宫室了,长秋宫也不例外。除了一些例常节日,宫妃们几乎没有别的机会见到他。
所幸皇后娘娘突然慷慨起来,大开长信宫宫门,邀请众人入内。
不仅如此,从前只顾恣意与皇帝陛下*的皇后娘娘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极尽所能地试图令皇帝陛下的目光能更多停留在其他宫妃身上。
这极大地影响了后宫的风向。尽管后宫仍有许多事掌握在元贵妃手里,但在大多数人看来,皇后娘娘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替代她。
她忽然开始努力当一个合格的皇后。
因着突然勤奋起来,便占去了许多其他的时间,从前几乎不曾断过的各式茶点已有一段时日未曾见到。
姬杼夜里忙得累了,习惯地拿起茶盏饮上一口,口中满是陌生的味道。他默然地看着身边枕书而眠的女人——她依旧在这里,却好像不在。
他将她唤醒,看见她揉着惺忪睡眼的模样并未改变,心里才稍安了些。
“陛下要歇了么?”她从榻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几案。奏折早已批阅完毕,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朱笔圈了好些地方,看着并不像要收工歇息的样子。
她疑惑地望向姬杼。
——“陛下又闹臣妾。”换作从前她大概会这样抱怨,有时还会拿脚踢他泄气。她撒娇的模样令人怜爱,即使再没规没距,他连开玩笑也不忍说句重些的话。
可当她决定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开始,连这些俏皮的小习惯也一并改掉了,如今的她只会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阿郁最近乖得朕快要不认识了。”他笑道,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她只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并不答话。
如今她时常这样笑,每当他同她说话,而她大约并不想回答时,便用这样的笑容拒绝他,令他想要再开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底满是她这般疏离又无可指摘的笑容,姬杼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服侍朕歇息吧。”
当姬杼在她体内释放,低下头想看看她是否也同样快乐时,却只看到她沉静的睡颜。
她的呼吸平稳而缓和,不再似他一样急促。
姬杼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卖力地想要讨好她,她却全不知晓。
“阿郁。”他轻唤。
她睡得沉,听不到他的声音,一点动静也没有。
自从打算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她的疲惫便越来越难掩饰。然而即使再疲惫,她也会笑着任他索求,哪怕累得中途便睡得不省人事;从前她并不这样,若是累着了,一定会娇嗔着拒绝他,无论他多么想。
这样的苍郁却令姬杼感到陌生。
他所熟识的苍郁是自私的,会耍一些小小的心机,并且不屑于去掩饰;她懒于打理后宫,宁可手中无权,也不愿沾惹丝毫麻烦,更不用说要与这么多人交际,打破生活的宁静。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也没有意愿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但现在不是了,她不再懒散亦摒弃了那些自私的心思,认认真真地履行着皇后的职责。
长信宫整日都热热闹闹的,这些宫妃刚走,另一些又来了,除了夜里,再难有两人独处的机会;便是夜里,她也不再任他停留。
“陛下今夜按例应当去别的宫室了。”月至中天,他仍没有离开的打算,她于是出声提醒。
“阿郁不愿朕留下来?”他凑近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
她没有笑着躲开,只用依旧平静的声音说:“陛下应当去别的宫室了。”
从前她曾劝他宠幸左美人,可那并非出于皇后的本分,只是因她想快些拥有一个孩子;如今不同了,她只劝他雨露均沾。
“朕不想去。”姬杼忍着心中不悦。
她便不说话了,低下头去不看他。
又是这样。
若他不肯离去,她不会过多言语或是紧闭殿门,而是一整晚都不出声,亦不看他。
姬杼从来都不知道沉默能这样令人想发狂。没有了言语和表情,甚至不知道她心中作如何想,是不高兴还是不在乎。
“看着朕。”他终于难以忍受这样的无视。
她便乖顺地抬起头,用那双不再笑的眸子望着他,眼中平静得不见丝毫涟漪。
他想发现些什么,却只令心情更加差了。
不再纠结于曾经的心结,不再顶嘴,不再偶尔算计他,不再天真地和他说起新鲜事,不再有任何忤逆,她做到的比承诺的更多,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希望她变成这个样子。
在她作出这样努力之后,对她说“还是做回以前的你吧”?
姬杼说不出口。
生平第一次,他对皇帝这个身份产生了一丝厌恶。
苍郁的生辰快要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宫里过生辰,但她并没有太大兴趣,甚至没有自己打理,而是全部交给了元千月,任她去安排。
在周朝,皇帝的生辰是要作为节庆日大肆庆贺的,皇后的生辰虽不然,却也比寻常人郑重许多。若是本人有心,也可操办得十分盛大,苍芸便是其中翘楚。至今仍有许多宫妃记得她的生辰是哪一日,每一回生辰都有过哪些别出心裁的心思——印象太深刻,想忘记也忘不了。
再往前细数其他的皇后们,虽然小心翼翼地不去逾矩,但也都极尽折腾之能事。
不说皇后,皇帝的宠妃也没有这样随意打发生辰的。
☆、第100章 赏赐
“我没有记错吧,你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苍森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盒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怎地长信宫这么冷清?”他疑惑地问。
苍郁懒得回答,饶有兴趣地盯他手里的物事:“这是什么,是要送给我的礼物么?”
“不是。”苍森张口否认。
“进了我这长信宫;便是我的。”苍郁才不管,伸手便去掀盖在上面的布料。
“你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么?”苍森嗤道;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却将手中的物事放在了几案上。
苍郁迫不及待地掀起外面盖着的布来;里面原来是一个大鸟笼;关了一只羽毛十分美丽的小鸟。它的个子小小的,羽毛几乎全是白色——只头上凤翎一样的冠羽是黄色,长长的尾羽令它看起来很是轻灵可爱。
“好漂亮!”苍郁惊叹。
“阿郁越来越漂亮了。”她话音才落,便听到这么一句。那声音很奇怪,绝不是苍森发出的;可殿内也没有别人。
“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苍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由得紧张地问苍森。
苍森不吭气;瞅了瞅笼子里的小鸟;吹了声口哨。
“阿郁越来越笨了。”她又听到一句话。
苍郁看看苍森;又看了看笼子里的鸟;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这只鸟会说话?”她惊奇地问,俯下身去细细地看它。
“你还不是那么笨嘛。”苍森逗弄着小鸟:“这是凤头鹦鹉。会说话的鹦鹉京城很有几只,但凤头鹦鹉还是头一只;这是我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买来的。金银珠宝之类的太俗气,而且你也不缺,我想你大概会比较喜欢这个。它正好也是白色,和汤圆很搭,正好做做伴。”
一只鸟和一只小犬作伴?不会变成汤圆的口粮吗?苍郁无言。
“我很喜欢。”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只凤头鹦鹉:“可是为什么它会说人话呢?
“因为它是活了几百年成精了的凤头鹦鹉。”苍森一本正经地说。
苍郁握拳捶了他好几下:“再唬我?”
“阿郁不要动手动脚。”那凤头鹦鹉又开口了。
苍郁还没放下的手顿时尴尬地停在半空,苍森则捂着肚子笑倒在榻上。
她正想认真问个究竟,凤头鹦鹉又重复了第一句话:“阿郁越来越漂亮了。”
苍郁觉得不对劲,学着苍森的样子吹了声口哨,小白鸟便叫道:“阿郁越来越笨了。”
当她再度听到“阿郁不要动手动脚”时,尽管仍不知道这小小的鸟儿为何会说话,却也大致明白了这几句话是怎么一回事。
“它只会说别人教它的话是不是?”她挑眉望着苍森,伸手去揪他的耳朵:“朝议郎好大的胆子,敢如此戏弄孤,拖出去打死!”
“娘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苍森抱着脑袋弯下腰,作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他滑稽的模样成功的逗笑了苍郁。苍郁笑得前仰后合,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她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姬杼。
“臣苍森恭迎圣驾。”没想到他会突然驾临,没什么形象可言的苍森尴尬不已,立即整了整衣冠,躬身行礼。
苍郁也换了端庄的模样,福下身去:“臣妾恭迎陛下。”
素来笑脸迎人的姬杼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平身。”
“阿郁越来越漂亮了。”凤头鹦鹉停不下来的重复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很不凑巧地又响起,苍森赶紧将原先盖在笼子上的布又覆了上去,省得它再说别的令皇帝陛下脸色更难看。
“这是什么?”姬杼的表情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奇。
苍森硬着头皮回答:“娘娘生辰快到了,臣偶见这只凤头鹦鹉,觉得新鲜,便来送给娘娘。”
苍郁抬眸对姬杼露出了近来他十分熟悉的浅浅微笑,算是默认。
姬杼伸手掀起了一角布,那鹦鹉又开始叫嚷“阿郁越来越笨了”。
室内的人们一片沉默。
“鹦鹉只会学舌,所以,这些话都是朝议郎教它的?”姬杼的话音没有任何情感,叫人猜不出他的喜怒。
“是。”苍森低头承认。他和苍郁便是再要好的兄妹,如今也只是皇后与臣子,阿郁这两个字很是僭越了。
他原是想早些送给苍郁,好推卸责任,至少旁人没有证据说是他教的;如今可惨,谁知道姬杼会突然过来,这下藏都没法藏。
“听闻教鹦鹉说话极难,且凤头鹦鹉连朕也前所未见,朝议郎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如此精神可嘉,阿郁怎地也不说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