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茶厅里如往常一般,坐着一位身形笔直的男子,双腿盘在檀木雕花椅子上,有人进来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邓嫂也不在意,低声打招呼,放好了物事,摆上粥点,汤药依然留在篮子里面,在上面铺上一层白麻布,再铺了一层方格双层棉布,最后用蓝粗布覆在最上面,这才盖上竹篮盖子。这样,那汤药等到两三个时辰之后再喝,温度也不会散去太多。
逐步打开厅里三扇窗户,撑起地窗页将雨丝都格挡远了。等到房中闷热之气散得差不多,又撤了半边撑棍,落了半边窗。这才绕道屏风后,拉开厚重的暗云纹滚边棉麻床帘,正要端详床上之人的脸色,蓦地坠入一双乌沉沉地眼眸。
“小姐醒了?现在就起么?”
女子转了转灵动地眼珠,半晌才伸出手来,撑着床沿,邓嫂利索地拿过绣缎面地靠枕,放了三个摁在床头,又扶了女子靠了上去,拉高了薄被盖到她的心口。再端了一边圆木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温开水,先给她喝了,还不忘抽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借着微弱的光线,端视女子的气色,邓嫂笑道:“小姐的烧已经退了,可以吃点饱肚子的东西,老是喝粥怕腻,对身子也不好。”看到女子的眼眸微微扫向喜鹊咏春地屏风之外,邓嫂就压低了声音:“唐公子在茶厅,兴许是担心小姐的伤寒,比平日来得还早了些。”
女子正了正身子,冷冷地道:“表哥是怕我病死了没法跟他兄弟交待,惹了麻烦一身骚地慌。可不是为了我这病症。”
这人正是蜀玉。
一个月前她就已经被唐烆敲晕了,带离金梁城。
那段时日,白日里要应对繁杂琐事,身子早就疲累不堪;夜晚又被秦连影一番纠缠,心境起伏过大,早就胸口烦闷。又身着单衣被唐烆挟着奔了一夜,到了这陌生地偏远小镇之时,本就柔弱地身子骨也败下阵来,反反复复高烧咳嗽,心口隐隐作疼,出气多进气少,全身更是麻痛不堪。
那一腔无奈被病痛一折磨,再平淡的性子也被激发了火气。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逃离秦连影的虎爪,就被卷入了唐烆地狼穴。她哀叹古代女子的身不由己;也担心父亲见到自己房里的状况,会以为她遭到什么毒手;更是担心,没有死绝的秦连影会如何编造谎言,说明他新婚之夜出现在她房间的前因后果;她更加担心,这死脑筋地唐烆带她见到祁妄后,她在外面地声誉到底还有几分,又能挽回多少?
她第一次憎恨,武林人士的自作多情和刚段独断。
什么兄弟!是兄弟就要操心对方的婚姻大事么?妻子如衣服,想要穿的时候,替兄弟抢来穿着就是,他们以为女人没有思想地物事?
什么侠义!他们不管是非,蔑视人权。在他们的思维中,有利于他们的就是正义的,反抗他们的都是恶人。
什么英雄!英雄就是仗着武力来欺负妇孺、恩将仇报,偏生挂着一幅仗义多情的面孔,欺骗世人。
她想要破口大骂,在昏迷的那些日子里,她早在梦境中不知道骂过多少回;她想要砍死那唐烆,在高热的梦中,他也早就被她杀了撕了烧了不知道多少回;病中的她,反抗唐烆,咒骂秦连影,挑衅封建社会地规则,将天下一切不公平狠狠地踩在脚下。
可是,随着身子的慢慢恢复,她的梦不再深沉。
醒来的时候她只能无言地瞪视着唐烆,以示抗议。刻薄地挑剔身边一切事物,对于一切善意都抱有怀疑地态度。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了一只刺猬,茫然四顾地发现自己没有人可以相信,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她似乎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害怕别人的靠近,也揣测着所有人每句话背后的含义,张开所有的尖刺,小心得隔离开每个人。
邓嫂早就知道这位小姐脾性不好,对那唐公子更是没有好脸色,对于她的偏激话语大多听而不闻。暗自揣度这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只是不好为外人说道。否则,她也不会至今都不知道这女子的姓氏。那唐公子,更是冰山一座,别说试探,就连寻常说话也少得恨。
一边沉默地半扶着蜀玉洗漱着衣,再到茶厅小桌边之时,两人再也没有对话。
唐烆调息好内力,收功坐好,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望到蜀玉总算有点红晕的脸色。
谁都不知道,就是这一点点桃靥,也是他费力从江湖中绑来的一位退隐地宫廷御医。逼着堂堂国手给蜀玉看着伤寒病症,还要亲自熬药施针,调养了一个月才有的气色。
邓嫂熟练地先试了试药的温度,等着蜀玉喝了,再又移了那蒸煮了一夜的雪梨羹送到她面前。女子随意地喝了半碗,挑了两块还冒着热气的白芍糕,最后还夹了一个猪肉煨野山菌的水晶饺子吃了半个,男子的目光才慢悠悠地脱离开。
从蜀玉生病起,她几乎吃什么吐什么。那大夫摇头叹息地告诉唐烆,蜀玉身子金贵,从小都是被锦衣玉食给喂养大的。
吃的是细米,蔬菜是最鲜嫩的,荤肉不沾肥油,不闻腥檀。这客栈虽然是最好的,食物到底不够精致,不合蜀玉胃口是正常。之后提议唐烆每日里让镇上最好的酒楼,每日里送最好的菜点过来,看蜀玉是否吃得下。
唐烆对大夫的提议嗤之以鼻。依然是糙米肉食,蜀玉不吃就饿着她。他就不信这个女子还能自己饿死自己。
结果,病重的蜀玉心疾发作,别说吃饭,吃药也都是昏迷中被人一口一口小心喂了下去。没几日,那有点丰盈的脸颊就快速的瘦成了又枯又干又黄地葵花。
唐烆一腔蔑视直接被她昏睡中的病气给浇灭了。
这样,就只能喝粥。可熬粥的米也是大问题。唐烆冷着脸让小二每日里熬了糙米粥,看着邓嫂给她喂下去,转眼就被蜀玉给吐了出来。蜀玉这位千金小姐,就算在昏迷中也对食物挑剔非常,潜意识中情愿饿死也不吃这等食物。每日里就靠参汤吊着一口气。人参都是上好的。虽然唐烆有的是银子,也不待见这么大花费的女子。这哪里是人养的,简直就是白银堆起来地一个美人儿。
为了能让她尽快好起来,没法改变对方根深蒂固地挑剔口味下,他只能改变自己的固执。
打赏了小二买了一袋上等精细米来,每日里换着不同的野味肉沫熬粥,再加入一些女子最喜的红枣、枸杞掩腥,蜀玉这才吃下一些。
这一次退让,大夫和邓嫂都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日,蜀玉开始醒来的时日增多,新的麻烦又接踵而来。这个时候,众人才真的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第二一章
只要蜀玉愿意,她有上百种点子让自己过得肆意潇洒;同样,只要她愿意,她也有上百种方法让身边的人度日如年。
醒来之后的蜀玉,充分地明白身体就是本钱的含义。适当地调整自己的睡眠习惯之后,她总是会在中药熬好地前一刻醒来,等到梳洗完毕之后,那一碗汤药温度刚好。然后她再吃一块鲜果填一点肚子,顺便压一下口中的苦涩。
千金小姐对吃地讲究这才充分体现出来。
首先,任何食物要求绝对的新鲜。
只要瞟一眼,她就看得出这蔬菜是清晨吐露水的时候栽的,还是在午时阳光过后才采摘。
每日的水果不能间断,最好是她要吃的时候,你再去园里栽下来,用山顶流下的山泉水洗净了,再削皮去核,切成形状好看的小块放在一个白瓷雕花的小碟子里。
闻一下,她就可以嗅出荤肉是昨日宰杀的牲畜,还是每日清早猎人送来活的野味。大厨都知道,到了下锅之前才屠宰地生畜,方有最好的肉质。
她在荤食地计较上,只有让人瞠目结舌。
谁能想到,盛装食物的器具,她也要求成套地青瓷、白瓷和黑瓷。汤勺、筷子、小匙等等更是要用银器,美其名曰可以更加衬托食物地美味,又不用担心食物中是否纯正天然,施有有毒农药等。
同时,唐烆第一次知道酒楼居然有‘食疗’的专用菜单。里面包括了众多野味肉烹制地菜肴。除了每日猎人送过去的野兔子、野猪、獐子、穿山甲等物外,唐烆还惊秫万分地看到了熊汤、炒狼肉、鹿肾羹、狐蹄等等野兽的只爪片肉。
唐烆数银子数到手抽筋,只可惜,银子都是他数给别人的。
二来,不吃太过于辛辣甜腻的东西。
跟古代人说养生,不外乎酸甜苦辣咸。国手大夫说过‘酸入肝,甜入脾,苦入心,辣入肺,咸入肾’,蜀玉则要求每一顿都多样且全面,五味调和才是养生的绝招,也才能尽快调养好她这虚弱地身子。
对此,唐烆毫无意义,蜀玉的身子调养好了他们才能去找祁妄。退让过一次的唐烆,这次采用了大夫的建议,一包金锞子丢到了天下第一楼,让他们听从蜀玉和大夫的安排,每日里换着花样送上吃食。
香翠鹑、露浆山子羊蒸,藏蟹含春侯、雪婴儿、凤凰胎这类闻所未闻的菜肴,更是让他眼界大开。
这也就罢了。可当他望到那名唤蜀玉的女子,居然每道菜肴只吃一口,就再也不碰的皇后气派时,差点要如以前那般,冰冷冷地吐她一句‘暴殄天物’!最终,再刻薄冷漠地话,对于以前的蜀玉起不到丝毫作用;对于现在的蜀玉,更是得不到对方一个眼神的回应。
如果,唐烆的性子是冰山,蜀玉的性子就是那深山的溪流,自顾自地寻找活路,不管苍天是否风雨雷电,身边是否有座活火山正在喷发。
然后,秉持着行走江湖时养成的习气,唐烆开始自动自发地消灭剩下的菜肴。
没了两日,他不得不去找大夫,让帮忙开一剂消食健胃的药单。并且加大每日里练功的时辰,以消耗因为多食而暴增的力气。
唐烆的痛苦和劳累成了蜀玉快乐的源泉,她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
三者,养生的细节讲究。
早饭吃饱,午饭吃好,晚饭吃少,细嚼慢咽对胃好。这是她前辈子就知道的饮食之道,在这里她更是贯彻始终。
唐烆用餐有着武林人的习气,要么绝对的快速,要么佐酒边喝边慢吞吞地吃肉,一顿饭不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是一个时辰。
唐烆吃得急的时候,蜀玉一碗汤药都还没有喝完;唐烆品酒慢悠悠地时候,他喝三口酒,蜀玉的一口菜才细细嚼碎了,滑下喉咙。
每日里,听着女子手中银筷上缀挂的小链子‘叮叮’响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对她的小姐生活进行干涉。他知道,蜀玉并不是他先入为主地认定的弱者;相反,这个女子精神十分强大。
一个月间,蜀玉已经把这个客栈的房间当成了她在蜀家的小葵院子,自得其乐地随遇而安,并且极力让自己过得舒适、恬淡。
男子那越来越冷,越来越苦恼的神色,她从来不去关注,她也不需要关注。她完全将对方当成了路人甲乙丙丁。
偶尔邓嫂说起,蜀玉就淡淡地回一句:“要对付一个人,你必须学会攻其心志,损其体肤,空乏其钱袋,这样才能让他懂得不要轻易得罪人。”
她唇边一抹淡笑:“特别是,得罪小女人。”
对此,唐烆只能感慨:天底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蜀玉,是女子与小人的融合体。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唐烆已经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蜀玉却还不放过他。搞定了吃食,就相当于身子的内因条件已经充足,那么,还剩下外因。
能够起床之后,她的生活习性才完全暴露了出来。
这一次给唐烆出的难题就是衣衫。
蜀家是富商,蜀玉更是家中宝贝,每一年每一季都必须重新缝制最时新式样的衣衫。夏日的单衣必须是轻薄透气的丝料,否则她情愿呆在床上一动不动,谁也不见。自然,唐烆也不可能绕过屏风去看望她。
可大夫叮嘱再提醒,要多走动,多呼吸清晨的气息,感受大自然给予的恩泽。
不得已,唐烆让小二找来了成衣铺地老板,选了一堆上好的衣衫送来。
蜀玉一边修着粉白莹润地指甲,眼神都不瞟一下:“我对别人试穿,碰触过得贴身衣衫没兴趣。谁知道试穿过的人是否有狐臭、汗渍。沾惹了我这皓如凝脂地玉体,起了红疹子,又要麻烦老大夫调养几个月了。我常年卧榻,倒是无妨,只是这药费……”
狠狠咬牙下,唐烆不知道从哪里绑来了十来位绣工精湛的绣娘,给蜀玉量身定做了上十套单衣、儒裙、短衫、披帛、丝履、白袜等。一边还自我安慰,这是替祁妄那穷对头、表兄弟省银子。
蜀玉眼睛也不眨地继续要求:“想来唐公子对我这月眉星眼的容貌很有自信,不施薄粉也能苍颜示人。到时候被人说我不懂礼数,丢地可是祁公子的面子。”
她那纤瘦的手指拂过一头乌黑的秀发:“当然,我就算披头散发,状如懒妇一般,祁公子也是不会嫌弃的。”
得到的回应是唐烆控制不住脾气的摔门而出。
夜间,蜀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