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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立半响,尽量避过那陌生的心绪,面上依然直眉怒目,克制而压抑地回道:“祁妄曾经提及过,你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能与他匹配之人。”
“匹配?是因为小女子的家世?”蜀玉方寸稍乱,脆弱中更添了忐忑酸涩,让人忍不住要好好保护她,怜惜她,不忍她伤心难过。
他这冷面夜煞地男子,在这么近的距离中,每一个呼吸都掺杂了女子那淡淡地体香,每一个眼神,都是女子的一眸一动,他几乎懊恼自己太过急躁,让他直面对女子的柔肠百结,这让他挂不起冷面,露不出魔煞,甚至于呼吸都要轻轻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对方之人给折了。
垂立地那只手的无名指,忍不住痉动一下。十指连心,都来不及忽略心口的冰封上开始迸裂地细缝。
唐烆差点倒退一步,深深吸入一口气,踌躇着道:“你父亲是南方几省的商会会长之一;你大家姐嫁与三品官家;二家姐嫁与门当户对的商贾,二姐夫可望继承你父亲地地位;你身边的密友佘娇娇,是金梁城首富的独女;密友的夫家是金梁城一霸,武林望族龚家;甚至于,你认识的其他女子,不是即将入宫地妃子人选,亦有豪门望族地联姻之女,更有女子与江湖几大武林世家走动密切……”
蜀玉,就是那蛛网丝迷中的一条细银丝线,只要娶到她,谁能轻易获得庞大的关系网,从而当官从商甚至于行走江湖,都是轻而易举名利双收地事情。
“怪不得,”蜀玉喃喃,嘴角那一抹怯弱地笑意掺杂了些许看透世态炎凉地苦:“所以,祁妄才说我是最佳人选,而你这位‘侠肝义胆,兄弟情深’的男子,就费尽心思地要我嫁给他。”她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多好的算盘啊!”
唐烆那木雕的脸庞瞬过一丝被识破地尴尬,亡羊补牢地道:“祁妄是江湖同辈中的佼佼者,他的父亲更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你嫁给他,也算是门当户对。”脑中自然晃过那夜强横拥着她要私奔的男子,他冷哼一声:“那玉剑公子配不上你。”
蜀玉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背脊又一挺,敏捷地眨了眨眼睛,俏皮地笑道:“不管哪位男子配得上我与否,对于现下来说,”她的视线落在男子还在半空举着地手掌上,隔得这么近,她都可以清晰的望到上面的纹路:“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杀我的!”
唐烆身形一僵,就听到女子的声调一变,深寒入骨:“因为,杀了我对你,对祁妄都是有弊无利地事情。我活着,祁妄有难我兴许念在识人一场,还可帮忙一二;我死了,只要父亲让人探查,不用多久就可知晓来龙去脉,到时候,不说祁妄,就连你,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女子的神情由淡然到强势,再到柔弱,最后转变成这般冰冷,堪比那变色龙还逊色几分。唐烆那轻漠地性情也由着女子牵引,她强势,他就霸道;她柔弱,他就心软;她冰冷的时候,他已经全然了解了女子这一番做为的原因。
他居然被一个弱女子,在无知无觉中给套出了真话。一个,她想方设法,明问暗探想要知道的事情地真相。
唐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心狠手辣、神思细密地千金小姐!”
蜀玉松开那卷着发丝的手指,细瘦手腕上翡翠镯子翠艳碧透,与晶莹玛瑙血珠链相互碰撞着,叮叮直响。她不再望男子:“承蒙夸奖。”
唐烆觑着眼眸,瞪视着她,说出的话怎么听都没有了开始的那般盛气凌人:“你就不怕我那你身边之人的性命来胁迫你,逼你选择?”
蜀玉双手一摊,堪堪落座在黑漆雕牡丹地檀木八仙桌旁,无视桌面那深深地掌状坑洼,毫无形象地靠在椅子上,淡笑:“我身边之人,现在不就只剩下你了么?莫非,你要杀邓嫂?你觉得我会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舍弃自身地幸福么?你觉得杀了多少人,杀了谁,都可以逼迫我顺从你,那你杀了他们就是,看我会不会跟你走。”
“你的父亲呢,你的家姐,还有你那密友,他们可不是无关之人。”
“的确,”蜀玉勉力撑着自己已经虚软成一团地身子,不让自己滑下椅背:“你可以试试去绑架他们,或者胁迫一番,看看他们会如何……”那声音逐渐低弱下去,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耳瓣就听到唐烆断然大喝一声:“谁,出来!”
话音刚落,屋顶、窗口,门口同时发出‘咻咻’地破空声,漫天地黑而细小的金属锋芒从四面八方射入,居然是江湖上臭名昭著地暗器‘夺命针’。
唐烆心下大骇,身子自然冲向已经缓慢滑落地蜀玉,人还未靠近,那些靠近窗口的夺命针已经快芒在背,只要一根针刺入蜀玉体内,不消片刻,这名弱女子就会香消玉损。
唐烆对女子的怒气和无奈全然被这突然的暗杀给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细想,手掌虚抓,内力猛吐,脚下蓦地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已经吸入少量黑色曼陀罗迷香而陷入昏迷的蜀玉。
虽然蛮力很大,手方触及女子的肩膀又下意识地放轻,他以扑盖之势将女子全身包纳在自己怀抱之内。温暖一触及,心就悸动地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刚刚拥起蜀玉,那集雨一般地夺命针‘咄咄’地钉在了椅背、坐垫还有地面、桌面上。在空中的部分,被唐烆随意扯起地衣衫一卷,铺盖般地卷入,再将那布匹狠狠一抖,那暗器有了生命一般,到往来人刺去,武功强地自然接住了,弱地‘啊’声大叫,瞬间倒地,面皮发黑,腿脚抖动两下就没了气息。
门口,窗口已经腾空跃落不少黑衣之人,一人大喝:“唐烆,赔我家少主的性命来!”
唐烆抱紧蜀玉,手臂一挥,随身长剑霍然冒出,不用回答,他的出招就是回答。
来人的众人也不是为了让唐烆给个说法,话一喊完,都将唐烆两人给层层合围住。最靠近的几人几乎同时发力,手握铁锤,脚踏七星阵,一齐攻向唐烆。
那些铁锤各有形状,或大如铁锅,或小如皮球,或坑洼如烂铁,或布满细针,在每个人手中被挥舞地虎虎生风。
“堂堂武林正派居然使用卑劣暗器,也不怕江湖人嗤笑。”唐烆冷冷地道,剑法快、狠、绝,招招致命,瞬间就刺中了两人。一人鸠尾穴中剑,血滞凝结,唐烆一踢就将其踢出了打斗圈;另一人直接被刺入了胸口,穿体而亡。
暗器没有得到好处,瞬间折损几人,让来人大惊,有人怒吼:“你杀我少主,没让你死在暗器之下是你命大;现在你又狠辣残杀我兄弟,我们要替他们报仇雪恨。”
不说少主,唐烆还以为是寻常的江湖正邪之争。如今突然听闻,这才想起自己一月前那伤势来。雷嗔电怒之下,下手越快:“什么少主,我说那是禽兽才对。奸淫十二岁少女,事后毁尸灭迹就以为我燕明山的教众查不出凶手么?哼,既然敢对我教众家人下手,就该有被我教之人剥皮抽筋的觉悟。”
这就是他为何身负重伤,就近去了蜀玉家里找祁妄的原因。本想借着与正派名士堂而皇之的在一起出现,那些名门正派地衣冠禽兽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带着蜀玉出行,蛰伏在此一个月,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现在被他们找上,更是意料之中。
因为,他本来就等着对方的复仇。
杀鸡儆猴,杀的鸡越多,震慑的猴子就越广,以后才没有人敢去挑衅燕明山的教众,也不会再有教众的家人被无辜惨死。
幸好,他的伤势早已好了,而身子也经过蜀玉一个月中地变态‘浇灌’调理而生机勃勃。他未料中的是,今日与蜀玉地争论,让他失了平常心,一时少了警觉,被人钻了空子。
第二四章
他对自己的疏忽大意有些恼火,下手越是狠辣,几乎招招击杀一人。
很快,内圈的五人全部毙命。第二圈地人补充了上来,这些人手中的兵器又不同,是兵器中的长物。枪、戟、棍、钺、叉、镗、钩、槊、环,每一样都有两尺之长,正是针对唐烆的长剑攻击。内圈的人是以铁锤的力量取胜,这九人则是巧力上的恨手。
唐烆怀中抱着蜀玉,直觉地告诉自己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痛。这位娇蛮小姐的身子骨,别说是这些不长眼的兵器,就算是细针尖扎了一下,也会让她眉头深锁好一阵。要是被这些东西伤了,她身子不好过起来,唐烆的日子那只能用十八层地狱所能形容。
他堪堪避过长戟地穿刺,左肩一偏,靠在右肩的女子头部反动力滑行,稍一不慎,就要被右边刁钻攻入的双环给勾住了下颚,只要恨力翻转,她这颗娇媚地头颅就会分离身躯。
心悸,来得太突然。
唐烆毫不犹豫,右手肘疾速撞上那铁环,重击冲击着骨肉肌肤,让他半边身子都麻痹。
眸中就看到女子的发髻松散,那金簪擦过铁环发出‘叮——叱——’地声响,乌黑地长发顺着环形卷过,如明夜下飞泻地瀑布,隐隐光泽在金属兵器衬托下,越发黑亮。毫厘之间,她的头皮与那双环平行擦过,算是捡回一条命。
男子只觉得猛然中冒了一身冷汗。握剑地长臂又从她弯下地身躯支撑过去,以一种决然保护地姿势护着她冲上屋梁。脚下,左边的长戟和右边攻入的双环碰撞着,发出刺耳地叫嚣声。
臂中女子的腰肢很柔软,颈脖处可以感觉到她轻而缓地呼吸,怀中这个人没事。唐烆急喘几下,这才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屋里的情形。
除了这九人,外缘三个窗口各自有两人守着,门口也有三人,还有四人也都驾着弓矢各自散落在屋中几个暗角,只等着他一个不察,就会遭到暗算。
硬拼是不行的。
他的视线徐徐顿在一葵花形透雕鲤鱼跃龙门地镜面上。镜面中折射着众多地雕刻繁复精美各种花纹地漆盒,全都是这一个月中他在蜀玉的温柔折磨下,陆陆续续替她置办地胭脂水粉和头钗首饰等物品。立时计上心来。
屋内地众多黑衣人虽然信心满满,到底还是有了死伤,为头之人更是小心谨慎,不让属下轻易跃上屋梁做近身搏斗。
“邪教之人心思狡诈,不可太过于靠近。我们只要把他逼到一处,再行斩杀即可。”一边招呼了几个拿着弓矢之人,瞄准了屋梁地人影:“射!将他逼到屋角。”
话音一落,那锋利地箭头疾冲上屋顶,唐烆已经瞬间掠落。
屋外暴雨有越下越大之势,屋内灰暗。邪教之人又刻意隐藏,屋内地正义之士只纷纷睁大了眼睛,仔细搜寻。就听到那为首之人大喝:“小心暗器……”
‘器’字还没落音,周围已经响起了属下地惨叫,此起彼合。暗器飞驰地破空之声,成了催命地乐曲。再望去,这一圈九人又去了六个,尸体上不是喉咙中插了女子常用地金钗,就是贯穿眼眶地形状各异大小银角,有的全身看去无一伤痕,只是在衣服上可以看到滚落地金锞子或者翡翠圆玉石,应当是打中了人身大穴,导致一击毙命。
这般内力高深,性情狠辣决断,是常人不能所及。
那头目指着梳妆台一处,再次断喝:“弓矢,射!”
那堪比雨幕地箭头纷纷急驰到那处,瞬间将好好地一处妆台个刺得千疮百孔,地面更是没有一块落脚之处。
屋中黑影频繁起落,那些箭矢就跟着追到,偶尔还夹在这其他人地惨叫和闷哼。
为首黑衣头目暗叫不妙,手中铁钩几次挥出,都只捕捉到对方一片衣角。一怒之下,铁钩蓦地一分为二,再二分八,变成八条长钩,每个钩子尾端都有一条精铁链连着。那人将八条长钩往四面墙壁分别划去,人跳到房屋中间,等到铁钩深入墙壁内侧,手中铁链一收,只听到‘轰隆隆’之声,那深入墙壁之内地钩子居然拉动了壁内铺就地墙板,外面地石灰成块地跌落,扬起众多灰尘。居然就这么硬生生把好好的一间屋子给毁了。
客栈之内的众人不知何故,邓嫂正与那国手大夫从厨房里面钻出来,就听得小二大叫:“那是天字一号房!”
大道上,客栈外看去,就只能望到一黑铁长钩穿墙而挂,窗口不停涌出石灰灰尘。外面听得声音寻出来地人们就只看到该客栈屋顶‘劈哄’地炸开,木板茅草和青色瓦砾齐飞,白灰漫漫中,一个玄衣胡服男子紧裹着一个人从其中冲飞而出。
邓嫂眼尖,从男子怀中之人衣摆就辨明了那是何人,只拉着大夫惊呼:“那是小姐啊,她哥哥这是作甚?哎哟,这小姐……”的名声,最后几字她吞咽了下去,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唐烆抱着蜀玉几个腾跃,就到了旁边酒楼的屋顶上。再一眨眼,人已经往远处山上飞去。那速度太急,而随着他们之后的,是众多黑衣之人,凶神恶煞一般举着兵器大呼地追逐。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暴雨中小二在大叫:“银子啊……”,那些人都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这个小镇四面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