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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华轻轻点头，跟在了扶苏身后。
那位原本跟在扶苏身边的将军，见她居然这么不客气，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不过想到扶苏的态度，再加上这女人突兀的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也有些拿不准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忍了。
不过这股气还憋在心里，只能发泄在身后的士兵身上了，“都快写跟上！不然匈奴人杀回来了，一个都别想好！”
一直到完全穿过了峡谷，重新回到了阴山脚下，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夜里，匈奴人就算想过来，也不会选这个时候。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会选，但有人守在峡谷口，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匈奴人也不例外。毕竟山谷里可不能跑马。
所以他们在这里扎下营地，暂时休息。
众人都忙碌起来之后，便只剩下扶苏跟荷华相对无言。
片刻后，扶苏率先开口，“方才吓走匈奴人的，是你？”
荷华点头。
“多谢。若不是你，恐怕今日就危险了。”扶苏道。
荷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讽刺道，“公子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吗？怎么提前没有料到自己会有此遭遇？”
“世上之事哪能完全料到？”扶苏笑着摇头，“这次虽然凶险，但是收获也极大。”
荷华冷笑，“原来公子也知道外面会有危险。明知有危险还跑出来，我还以为公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原来还是会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见面之后，她面对着扶苏，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说这些嘲讽的话。
明明心里是担心他的。但是一想到他完全不顾自身安危，贸然跑到这种地方来，最后还出了这种事，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跟在扶苏身边的时候，荷华一贯都是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尽心尽力扮演婢女的角色，但是她现在却不想继续这样了。说不准就是因为自己太听话，所以扶苏才不放在心上呢。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必客气了。
扶苏哪能听不出来荷华在生气？
他知道，继续绕在这个话题上，非但不能平息荷华的怒气，反而会更加纠缠不清，索性换了个话题，“你从那边过来，上郡和九原的情形如何？”
“还能如何，满世界都在找你这位胆大包天的太子殿下！”荷华道。
扶苏歉然道，“这次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才让蒙将军和诸位将士如此担忧劳碌。”
荷华哼了一声，没有评价，心里却是十分不以为然，莫非以为道了歉事情就算没发生过了？
不过……还真是说不好，毕竟他是太子，身份尊崇，在这北疆根本没人能管得到他，就算蒙恬，最多也是说几句罢了。也难怪扶苏会肆无忌惮。
不过，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也不多，短暂的休整过后，一行人继续出发。
回到九原城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了，守城门的士兵们听说是太子殿下回来了，都吃了一惊，差点儿以为是遇上了骗子。
不过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毕竟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也绝不敢来冒认。加上这些士兵认得跟着扶苏出城的将领，这才顺利入城。
路上荷华已经将蒙恬四处找人的事情告诉了扶苏，所以进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上郡通知蒙恬。
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已经累极了，顾不上再说别的，随便安排了一下之后，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日荷华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终于醒过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动一动就难受极了。她捶着胳膊坐起来，心里觉得好笑，之前赶路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怎料好好的休息了一夜，反而什么问题都跑出来了。
他们住的地方是九原城的官署，因为扶苏住在这里，所以也安排了侍女。荷华起床梳洗过后，便被侍女领着去吃了东西，然后她才问起扶苏，得知他仍旧是早起，现在正在前院办公，便自己往前头来了。
一路上荷华在心中感叹，太子也不是这么好做的，扶苏明明也累极了，却连偷个懒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行。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昨日的话说得有些过了，打算这回见到扶苏，定要态度好些，别让他再为自己分心。
不过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见到扶苏，听到他说的话之后，荷华就实在是无法保持平常心了。
扶苏看到她，淡淡道，“怎么过来了？你若是无事，可以在城里四处走走。过几日我腾出空来，就派人送你回去。”
“扶苏！”荷华快要被他气死了，见周围也没别人，连规矩都顾不上了，大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千里迢迢来找你，这就是你的态度？我再说一遍，你不走我也不走！”
见扶苏眉一扬，似乎要训斥自己，她的心中居然瑟缩了一下，然后又为自己这般不争气而更加愤怒，连忙提高声音道，“我又不是真的是你的婢女，我要去哪里你管不到，反正我不走！”
“荷华。”扶苏的脸色也不好看，“这里危机重重，你留下也帮不上忙，徒然添乱罢了。听话，回咸阳去。”
“我不走！”荷华道，“你怎么知道我只是来添乱，帮不上忙？昨天要不是我，说不定你已经被匈奴人抓住了！”
扶苏微微皱眉，“你既然提起昨日，我更要说你，你那般做法，实在是欠妥当。若是对方没有中计逃走，就连你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你当时就不该逞强，赶快回来搬救兵才是正理。”
荷华没想到自己连帮忙都成了不是，几乎气得浑身发抖，“你也知道那很危险！那你就应该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谨言慎行，不让别人担心才是。光是说我有什么用？”荷华道。
扶苏抿了抿唇，道，“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不必管。你呢，我让你留在咸阳炼丹，你就这般离开，岂不是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荷华听到他这样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不用你操心！这些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说到这个，我还要问你呢，你做了这么多安排，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亏我还傻乎乎的担心你，生怕你会出事，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你自己设计好了的！扶苏，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你知道了也是无用，何必说出来徒惹担心？”扶苏道。
“你不说难道我就不担心了吗？”
☆、第67章 生怕委屈了她
扶苏沉默。他当然不是认为只要自己不说就没事了，他只是不得不如此。
“没话说了吗？”荷华见他不答，更加生气，“扶苏，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以为我们也算是共患难，是能够彼此信任的伙伴，任何事情都可以跟对方商量。可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可有可无的人吗？”
“不是。”扶苏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地方并不安稳，反而危机重重。我怎可将你也牵扯进来？何况让你留在咸阳，也并非可有可无。”
顿了顿，他又道，“你已助我良多，但有些事，我希望自己来做。”
“所以我帮你也错了？”荷华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她本来是来质问扶苏的，可是真正见到他之后，满心怨责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了。尤其是扶苏这般平淡的态度，仿佛那些自己纠结不已的事情都不算什么，更让她心灰意冷，连质问的精神都没有了。
“不必说了，我不会让你为我身涉险地，过几日就送你离开。”扶苏转开脸，淡淡道。
“我不走！”荷华生气的喊了一句，立刻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然而扶苏却并未如她所想的生气，他看着荷华渐渐远离的背影，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
他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公文，让荷华这么一闹，已经完全没有了处理事情的心情。他索性起身，走到窗边站定，看着外面的景色。
北方的秋天来得很快也很突然，仿佛一夜之间，地上就堆满了落叶，草枯萎了，风凉了，天地之间一片肃杀。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天凉之后不方便出去实地考察的话，他其实不必这样着急的。
据这里的兵士说，进入十月之后，北疆就差不多进入冬天，有时甚至还会下雪。即便是最凶残的匈奴人，也几乎不会在那样的天气来袭边，因为在雪地里长途跋涉，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当然，相应的，大秦的士兵们也不会出城，基本上都是在营地里训练休整。
虽然看上去时间还很多，但只有扶苏自己知道自己心中的焦虑，他能够留在边疆的时间，最多不过两三年，所以必须要在这之前安排好一切，至少修筑长城的事情要取得一定的成果才可。所以他才这般争分夺秒。
他不是不知道危险，只是……为了减少以后遇到的危险，自己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荷华的到来出乎他的预料，但扶苏发现，自己并不讨厌。
可以说，在荷华明了自己对扶苏的心思之前，她的感情，就已经被扶苏查知了。正是在知道这一点之后，扶苏将荷华剔除在了自己所有的计划之外。
并不是因为讨厌她。
事实上，对扶苏来说，荷华可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一方面，正如荷华所说，他们彼此知道对方最大的秘密，这让两人天然的会对对方放松戒备，彼此信任。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荷华不同于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她聪明，活泼，身上似乎总带着无穷无尽的明朗和快乐，感染到她身边的人。更重要的，她总是能够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太特别了，所以他的视线，总不自觉的会停留在她的身上。
加上荷华本身就是个不怎么掩饰自身的人，所以扶苏对她的了解并不少。
他知道她还有许多事情瞒着自己，他知道她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情谊，但他更知道，荷华总有一天会离开。
扶苏是个很冷静的人，既然看穿了这一点，他就不愿意与荷华有更多的交集，让彼此徒然抱着无解的期望。
他并不是没有为荷华计划过，只是在这些计划里，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罢了。
他以为荷华会懂。
哪怕不懂也没关系，因为，在知道自己所有的安排之后，在知道自己这般决绝的态度之后，荷华也应该死心了。
而后他们会按照彼此既定的道路继续前进，直到……有一天这条路走到终点，他成为大秦的帝王，而荷华永远离开。
他到北疆来，除了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之外，未尝没有一个理由，是为了离荷华更远一点。
深陷的人，并不是只有荷华一个。
何况，扶苏觉得，对他来说，情爱从来不是需要摆在前面的东西，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无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在这上面，不如就顺其自然。
只是，此刻他回想起自己处心积虑安排的这一切，在做这些准备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未尝没有一点点期盼。
期盼荷华哪怕是知道了这些，也愿意为了自己到北疆来。
期盼荷华会因为这些事情而醒悟，在自己与她的故乡之间，做出选择。
而荷华来了。
这是她给他的答案。
于是扶苏心情愉悦的想，既然你已做出了选择，那我便不会再放你离开。
“殿下。”有人在门扉上轻扣。
扶苏回神，“进来吧。”
进来的是昨夜跟随在他身边的刘将军。他是蒙恬派驻九原的将领，暂时会总理九原的军务与政务。不过因为九原现在几乎没有百姓，所以所谓政务当然也基本没有。军务方面，除了防备匈奴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是配合扶苏修筑长城。
再加上扶苏身份特殊，不管做什么都越不过这位主子去，所以大部分的事情，刘将军都会报给扶苏知道，然后再去执行。
两人商量过了正事之后，刘将军并未立刻告辞，而是欲言又止的看向扶苏。
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昨晚那位姑娘气冲冲的离开了。
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九原将士们心中却已经充满了八卦。
要知道这位殿下来这里已经快半个月了，一言一行都十分威严，让人不敢小觑。再加上他非常能干，又肯下功夫，身先士卒，所以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敬佩，唯他之令是从。
就算是刘将军，等闲也不敢在他面前失礼。
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不客气的与殿下说话，而殿下居然没有生气。尤其这人还是个女子，让他们怎么不好奇？
可惜也没人敢去追问扶苏，只能在心中暗自激动。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女子，说不定将来能成为他们这后院的女主人。
他们并没有深想身份地位之类的事情，只是单纯觉得，这女子能单身一人跑到九原城来，甚至出了关去寻找殿下，可谓有胆有识，而且，说起来他们之前还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