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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错-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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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桑深知父亲秉性,当下只清浅一笑,答道:“知道了。”让翠微退了下去。回过头,却见林知睿正拿手捂着嘴,笑得肩膀直颤。
  夏桑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眸光一转,却瞥到水晶琉璃镜里自己脸上右边的眉毛又粗又长又浓又黑,斜斜向上挑着直入发际。夏桑陡然醒悟过来,握了拳头砸向林知睿,恼道:“你这竖子!还真把我画成个母夜叉!”
  林知睿伸手握住她的粉拳,憋着笑道:“桑桑别气。是你方才推了朕的手,朕手一滑,就成这个样子了……”说着,瞟了桑桑一眼,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桑桑脸上怒色更盛,林知睿忙收了笑哄道:“没关系的,重新画不就得了。”
  桑桑一边对镜擦拭,一边恨恨说道:“这宴会马上就开始了,都来不及了。”
  “迟了就迟了,也没什么打紧的。”林知睿大大咧咧答道,“有锦儿在那里看着呢,你担心什么?何况,那帮小屁孩儿巴不得朕不要过去呢,朕去晚了,更合了他们心意。”说着,取了螺子黛又要来给桑桑描眉。
  桑桑自是不肯再让他画,剜了他一眼,抢过来自己三两下把眉形修好了。
  整装束髻,穿戴整齐后,两人一起坐在桌边用膳。
  许是心急着赶去舟儿那边的宴会,夏桑没什么胃口,用了几口后便把碗放下了,“我吃好了。”
  林知睿扫了一眼她的碗,微微蹙起了眉头,“吃这么少?”他挟起一块烤狍肉,喂到夏桑嘴边,“再吃一点。”
  夏桑被那烤狍肉的腥味一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往旁边一侧,呕的一声把刚刚吃下的那小半碗粥都吐了出来。
  林知睿一慌,起身过来扶住了她,“怎么了?桑桑你怎么了?”见桑桑吐得脸色苍白,忙又一叠声地着人去请御医。
  御医过来一诊脉,却是连声贺喜,原来夏桑已怀胎两月有余。
  林知睿先是一喜,可脸上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却又霎时凝结在唇边。不过短短一瞬,他脸上已轮番转了好几种神色,有惊有喜,有恐有慌。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夏桑问道:“桑桑,你难道没有吃药吗?”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夏桑也有一瞬的怔愣。她总觉得避孕药之类的药物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是以每逢安全期,她便会私自停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出差错,怎料得……到底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啊。
  她嗫嗫答道:“我……我偶尔会停药……”
  林知睿眼里掠过一抹含义不明的神色,静静想了片刻,毅然咬牙对着御医说道:“这孩子不要了。你配几服药,温和点,把孩子做掉,记得别伤了贵妃身子。”
  夏桑一惊,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却直直对上林知睿黑黑深深的眼眸。他定定看着她说道:“朕不能让你再冒一次险!”
  夏桑正欲反驳,却听见御医吞吞吐吐说道:“皇上,打胎其实比生子更伤身,也更危险。微臣觉得,不如让贵妃娘娘把孩子生下来更稳妥些。贵妃娘娘这些年身子调养得不错,以微臣之拙见,若是小心应对,或许可保得平安。”
  林知睿心里忽的腾起一股希望。他何尝不想多子多福?只不过惧怕夏桑因此丧命,才不得不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渴望。他也知道,这些御医为了项上的头颅着想,向来慎言,有八分把握的事往往也只会说五分把握。御医既然这样说了,想必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与夏桑对望一眼,两人眼里不约而同地燃起喜悦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渐渐的如晨曦破晓般,洋溢了整个脸庞,映衬得他们的笑容如春花般烂漫了整个世界。
  

  ☆、钗断钩出旧日事

  石榴花开的五月,宫墙内外一片胭脂红。
  栖凤宫里,茜纱帷幔随风轻舞。昕皇后一手持了支含苞欲放的月季花,一手拿了把银剪子,正坐在桌边剪枝插花。
  她手里徐徐修剪,眼光却虚无不定,似乎透过手中的娇花看到遥远而不可知的某个地方。一个不留神,手中的剪子稍稍一偏,在她修长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细小的血珠子立即渗了出来。
  她身后的宫娥轻呼一声,拿了白丝帕子上前就要来替她包扎。昕皇后却烦躁地把花和剪子都往桌上一扔,反手推开了宫娥,淡淡说道:“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呆一会。”
  宫娥唯唯退下。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昕皇后一人。她手里端着一盏茶,却只盯着茶盅上的袅袅白雾出神,半晌也不曾把茶水送到嘴边喝一口。
  这些年,她其实过得也可以说是称心如意。想要得到的都得到了,当然,没想得到的依然得不到。可是,她也该知足了,不是吗?
  她封后之前,皇上曾与她长谈过一次,他说,他要孙家为他所用,作为回报,他会立她为后。可是,他能给她的,也就只是皇后这个宝座所带来的荣耀与尊贵了,其余的,他给不了。
  事实上,她所要的,也只是作为皇后的尊荣显贵,其余的,她也不想要。那个薄情郎,虽然伤透了她的心,令她恨之入骨,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至今仍占据着她的心。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皇上。这些年,她也一直遵守着约定,与夏桑相安无事;甚至,因了这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与夏桑的感情反而倒比先前还更好一些。
  这些年,孙家在皇上的大力栽培下,名望扶摇直上,声势如日中天,隐隐有了几分昔日廖家的显赫之色。然而,随着年岁的流逝,昕皇后也越来越担忧。她明白,如果没有继任国君的支持,他们孙家的光耀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而要获得继任国君的支持,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的骨血成为下一任的国君!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这个道理,昕皇后深信不疑。
  近年来,她越发急切的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只要她能诞下龙脉,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因为,她才是正宫皇后,她所生的儿子才是嫡子,才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可是,皇上这些年却已把韶景宫当成了他的寝殿,从不曾到别处留过宿。
  那一回国宴,夏桑依礼不能出席,却恰逢皇上喝多了。她心里一动,指使宫人将皇上扶回了栖凤宫。
  烛影摇红,迷迭香绕。她紧张得如未经人事的处子,一颗心有如鹿撞。
  皇上平躺在榻上,鼾声低沉。她蹑行过去,把自己温滑的身子轻轻偎进他的怀里。
  他唇齿间逸出一声呢喃:“桑桑……”身子一翻,把她压在了身下。
  一阵浓郁的酒气袭来,她眼前一黑,娇嫩的双唇已为他所篡取。一时红鸾帐暖,春/色无边。
  她屏息凝气,强抑着狂乱的心跳,小心翼翼地回应他。
  他却猛地睁开了双眼,一把推开了她,大着舌头说道: “你……你不是……桑桑!你……你是谁?!” 醉意醺然的脸上满是诧异。
  摇曳不定的烛光里,他竭力睁大了眼睛,努力辨认眼前缩在床尾瑟瑟发抖的女人。如云的乌发披泄下来,挡住了她的颜面,他分辨不出。
  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摆设,他蓦地恍然大悟,这不是栖凤宫吗?他遽然清醒过来,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口齿不清地大声喊道:“来人!起驾……回……回韶景宫。”
  那一夜,到最后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凉风透窗而入,卷起纱幔翩翩如飞。手里的茶水早已冷却,她缓缓把茶盏放到桌上,起身走到了窗边。
  窗外,石榴花如荼如火。她捏紧了手中的丝帕,沉沉地想道,或许,她该去找吴以雅一趟了。
  ×××××
  六月伏暑。
  金蝉在树上聒噪个不停。天空中一丝风也没有,暑热如蒸。庭院里的花木打着蔫儿,枝垂叶闭。
  夏桑被蝉鸣吵得睡不着午觉,索性翻身起了床。
  翠微过来帮她梳发。夏桑一边摇着执扇,一边对翠微说道:“把头发都绾上去,绾高一点。这天气简直能热死人。”
  翠微微微一笑,“娘娘这是有了身子,才特别怕热。不过今年大旱,也确实比往年热了一些。”
  夏桑停了手中的执扇,叹道:“今年这旱情,也忒严重了些。”她抬眸瞅了瞅窗外的天色,“也不知道皇上这回去溥佑山,能不能祈得到雨。”
  今年元梁大旱,连续两个月滴雨未下。若照此下去,今年农田将颗粒无收。林知睿不得已,亲自前往溥佑山祈雨。
  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夏桑对祈雨这一套并不相信,但这些怀疑的话也只能藏在心里,不好拿出来扫了林知睿的兴。算算日子,林知睿出行已有五天了,也快到溥佑山了吧。
  翠微一边把夏桑的头发盘绕到头上,一边回道:“皇上真龙天子,亲自上溥佑山祭祀求雨,龙王肯定要答应的。娘娘你就等着瞧吧,过不了几天就会降雨了。”说着,拿了一支百蝶缠枝金步摇插在夏桑鬓间。
  夏桑从水晶琉璃镜里瞥见,叫了起来:“不要这一支步摇,太累赘了。用那支羊脂玉簪子就好了。”说着,伸手去够梳妆台上的妆奁。
  妆奁放得有点远,夏桑用手拨了两下,不但没能把妆奁够过来,反而啪的一下把妆奁给扫落到地上。
  翠微忙蹲下身去收拾。察看一番后松了口气,举起一支断成两截的凤头钗说道:“娘娘,还好,首饰都没摔坏,只除了这一支……”她对着夏桑安慰地笑了一笑,“这支凤头钗奴婢很少见娘娘戴过,就算摔坏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夏桑却不言不语,只盯着她手里的凤头钗怔怔出神。这凤头钗,做工精致,光泽却有些暗沉,正是她阿娘留给她的那一支!
  当年从林知睿手里拿回来后,她便把这支凤头钗一直压在妆奁的最底层,轻易不敢拿出来看。只因每次一看到这凤头钗,总会想起阿晋来。后来总算将阿晋给放下了,却又把这凤头钗给忘了。这一藏,便藏了十多年……
  她瞅着凤头钗,眼神幽幽变幻。翠微瞧着她神色不对,眼珠子一转,忙又说道:“娘娘,不要难过。那一支坏了,这里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呢。你瞧,这支光泽还鲜亮点。”说着,又递过来一支凤头钗。
  却是林知睿后来伪造的那一支。
  夏桑摇了摇头,伸手接过那已断成两截的凤头钗,放在掌心里细细抚摸,“不一样的。这凤头钗,是别的钗子都替代不了的。”幽微的语气里流露出难抑的遗憾。
  翠微本是个机灵的丫头,此时也猜出了这凤头钗许是对夏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想了想又道:“娘娘,不如让奴婢把这钗子拿去珍宝司,兴许还能接得上。听说今年珍宝司新来了个师傅,手巧得很。”
  夏桑摩挲着凤头钗,轻轻颔了颔首,“也只能如此了。”终归已经是摔断了,就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然而,四天后珍宝司的赵师傅送来的凤头钗,却叫夏桑吃了一惊。手里的凤头钗光华流转,浑然一体,哪有一丝一毫拼接的痕迹?这分明就是支新打的凤头钗!
  想起以前的事情,夏桑也不觉得奇怪,当年林知烨肯定是在珍宝司里伪造的凤头钗,可他到底是如何仿制出来的,又是怎么知晓她与阿晋之间的事情的,这些至今却仍是一个个的问号。夏桑想了想,让翠微喊了赵师傅进来。
  赵师傅年过三十,文质彬彬,白净的脸上微微有些腼腆。
  夏桑问道:“赵师傅,这凤头钗是你打的?”
  赵师傅垂首应道:“回娘娘,正是卑职所造。娘娘拿过去的那支断钗已经完全坏掉了,接不回去,卑职便自作主张,给娘娘打了支全新的。娘娘若是不喜,卑职甘愿受罚。”
  夏桑默了一默,道:“本宫曾听人说,这凤头钗的工艺已经失传,无人能识。你怎会懂得?”
  “回娘娘,这事也是机缘巧合。卑职其实不懂得这种工艺,只是凑巧我师父留下的一套模具,样式与这凤头钗很是相似,卑职便想着铸造一只出来试试,再做些许改动。谁知铸定后退去模具一看,却与娘娘送去的凤头钗一模一样,这才知道当初就是我师父给娘娘打的钗子。”
  夏桑知道他误会了,却也不挑破,只道:“你师父当初为了本宫这支凤头钗也是费了很大心思,本宫还没有好好谢谢他。你这就去请他过来,本宫要好好打赏他一番。”
  赵师傅眼里掠过一丝哀伤,“卑职替师父谢谢娘娘的恩典!只可惜,娘娘的赏赐,师父是领不了了。”
  夏桑一怔,“此话怎讲?”
  赵师傅语气更是低沉,“早在二十年前,师父就已经被皇上处死了。”
  “死了?”夏桑一愣,旋即又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处死他的会是林知睿?会不会是赵师傅搞错了?
  她紧紧盯着赵师傅,“二十年前皇上还未登基呢。你是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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