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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杜福兮那不同于以往的主子架式,曾嬷嬷一时也没个底,再想到不久的将来她就是正经的世子妃,连平日最憎恶她的夫人如今都看重她,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因为一个奴婢得罪她。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厉声说道︰「贱蹄子!做什么主?错了就是错了,还不快给大姑娘跪下,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银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嬷嬷……」
曾嬷嬷索性上去踢一脚。「快给大姑娘跪下!」
银花带着满眼的恨意,百般不情愿的跪下。
她以为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谁知杜福兮看也不看她一眼,对曾嬷嬷说︰「曾嬷嬷,这等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回府之后给我重打十个板子,依规矩原是要贬去当三等粗使丫鬟的,看在曾嬷嬷的面子上就只罚板子以示惩戒,让她好好记住这教训,莫忘了自己是个奴才。」
曾嬷嬷脸色难看,紧抿着唇不说话。
银花一听差点昏死过去,不说打十个板子她挺不住,就算只打一个板子,她的脸也没了,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那些平日里被她压着的小丫鬟不嘲笑死她才怪!
「嬷嬷觉得这样惩罚可还妥当?」见曾嬷嬷不说话,杜福兮定要逼她开口。
脸都打了才来问,曾嬷嬷也是心里不悦,她讪讪然道︰「自然是罚的对,奴大欺主最要不得。」她皱着眉头对银花说道︰「你这不懂事的小蹄子,只罚你板子算是小惩了,还不谢过大姑娘大度宽容。」
「谢……谢大姑娘大度宽容……」银花含着泪珠,羞愤地咬牙说道。
因为立了威,一路上曾嬷嬷便老老实实的收起怠慢的心,对杜福兮多了几分恭敬,看得阿芷又是惊奇又是心惊胆跳。
曾嬷嬷可是夫人跟前信任的,回府后不知道会如何对夫人说了,还有银花怕是已经把大姑娘给恨上了,以后会使什么绊子来对付大姑娘,她可要多些心思留意。
马车进入市街后,杜福兮时不时便掀起车帘瞧着街上的热闹,像是全然没有半点担心,这看在阿芷眼里焦虑更甚,她在心里猛念观世音菩萨,千万保佑胆肥了的大姑娘不要再惹出什么事!
马车行走了三日,三日后总算回到上京,于掌灯时分顺利抵达城街的左相府。
马车一停,便有府里丫鬟婆子上前打起帘子,移来小杌子,一边问安一边扶着杜福兮、曾嬷嬷等人下马车。
对于相府开了大门相迎,马车还一直驶到二门内才停下来,阿芷早已对这礼遇一阵惊疑,又见大总管亲自来接风,她心里更有说不出的疑惑。
「大姑娘一路辛苦了。」大总管刘景迎上前去,躬着身子施礼又笑容满面地道︰「老夫人等了大姑娘一天了,急得呢,这就往老夫人院里去吧!」
杜福兮也和气笑道︰「有劳大总管费心了。」
刘景一愣,没想到向来总紧抿着唇的大姑娘会开口回应他一句场面话,倒叫他意外了一下。
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在等着,曾嬷嬷带着委屈万状的银花告退回韩氏院里,留下杜福兮主仆三人,她上了轿,两名小厮抬起轿子稳稳起轿,她照例好奇地掀开轿帘观看经过的一景一物。
这相府真是大啊!过了前院,进了垂花门,穿过无数的亭台楼阁跟花园池塘,总算来到杜老夫人的锦绣院。
阿芷打起轿帘,扶着杜福兮下车,绿儿比杜福兮更加好奇,两只眼楮忙得很,一直左看右看的,杜福兮见了她这样,嘴角便扬着一丝微笑。「别看了,要住很久呢,现在看完了,以后没得看岂不无聊?」
绿儿腼腆地笑了笑。「大姑娘您家里真大。」
杜福兮抿嘴一笑。「是啊,真大,不过这以后不只是我家,也是你家了。」
她想到了前世家里未破产前,他们家的房子也是很大,是所谓的豪宅,有个大型车库,可以停好几辆车呢!
「大姑娘回来了!」锦绣院的大丫鬟珍珠在外面候着相迎,一见到杜福兮她立即笑容满面,向前扶了杜福兮,亲昵地说︰「大姑娘一路辛苦了,饭菜都已上桌,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都在等您呢!」
杜福兮随意一笑。「有劳姐姐在这里等我了。」
阿芷越加的心神不宁,这不是她预想的场面,就算是老夫人发话要把大姑娘接回来,也不会人人都开始讨好起向来不得宠的大姑娘,光看便觉不对劲。
杜福兮自然是把阿芷的表情看在眼里,她知道原主不受宠,但这一路回府的待遇不像不受宠,反而像是极为看重她,她也不必猜了,相信不久之后就有答案。
她随珍珠进了主屋,就见厅里颇为热闹,对照原主的记忆,一个个看过去,祖母坐在厅上主位,自有一派富家老夫人的养尊处优,而坐在下首第一位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父亲杜自珍了。
杜自珍官拜左相,祖先五代都是朝廷重臣,仕途一帆风顺,他眼中只有朝政,右相是他的死敌,他的心思全用在与右相竞争上,很少过问府里的事,只要不烦着他就好,也因此才会任由韩氏将杜福兮送到庵堂去,一去就是两年。
再看过去,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看着她,眼里闪着慈爱的笑意,那便是她的嫡母韩氏,就跟灰姑娘的继母一样,在她祖母、父亲面前对她视如己出,却也是那个一手将她送到庵堂去吃苦的人。
「我的女儿,你可总算回来了。」韩氏一把拉住杜福兮的手,语气真诚,眼里全是怜惜。「你有那孝心当然是好的,不过修行两年为你生母祈福也足够了,姐姐若地下有知,也会不舍你长年住在庵堂里。」
杜福兮在心里猛翻白眼,明明就是这女人把她送到庵堂的,现在却讲得好像她不肯回来似的,真是会演。
「是啊,两年真是太久了,过来让祖母看看。」杜老夫人慈爱地说。
杜福兮是她第一个孙女,也是杜家的嫡长女,加上吴氏生前对她这个婆婆敬重有加,她一直是看重的,只不过她老了,管不了事了,现在掌家的实权在韩氏手上,韩氏容不下孙女,她也维护不了。
「祖母……」杜福兮此时真是想到自己前世的祖母,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以前父母忙于事业,她是祖母照顾大的,父亲过世后,祖母身体日渐下坡,后来发现得了肝癌,但她与母亲却没能力负担大笔医药费,祖母因此拖了一年就走了,真真让她痛不欲生。
此时见到满溢关爱的杜老夫人,就像见了自己的真祖母一般,她所流露的感情没有一点作假,让旁人看了也动容。
「大姑娘给老夫人请安吧!」珍珠拿了蒲团搁在杜老夫人跟前。
杜福兮跪下叩了三个头,杜老夫人由嬷嬷扶着,亲自扶她起来,眼里也闪着泪光。
「好、好,回来了就好。」
两人说了些话,杜老太太详细问了她在庵堂的生活,杜福兮一一恭敬答了,言谈之中都是好的,没有半句怨言,也没提到韩氏半句不是。
又聊了一会儿,便直接在杜老夫人的饭厅里开饭,杜福兮看到她两个异母妹妹杜采莲、杜采荷和异母弟弟杜俊飞,杜俊飞不是韩氏生的,他是父亲的妾侍柳姨娘生的,也是杜家唯一的儿子。
杜俊飞约莫十岁左右,生得俊眉朗目,一看到她就一脸笑意地作揖行礼,恭恭敬敬地说︰「恭喜大姐要当世子妃了。」
还没对这突来的消息做出反应,杜福兮便看到她那两个妹妹幸灾乐祸的表情,又见到祖母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便知这不是一门好亲事。
只见杜采荷掩嘴笑道︰「哎哟,妹妹本来应该要恭喜大姐的,可是兰阳王府那位世子,身子骨可不太好……」
「大姐,你是要嫁过去冲喜吗?」杜俊飞不太明白地问,那冲喜一词也是他在大人谈话时听到的。
杜福兮心里一沉。她真是高兴得太早了,知道突然接她回府必定有诈,没想到是要让她为一个将死之人冲喜,这摆明了是要她做寡妇嘛!
虽然心中对杜家人的行为很是不齿,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等有人主动跳出来给她这个婚嫁当事人说分明,而主动出声者,想必就是支持这桩婚事之人。
果然,韩氏一脸慈祥地看着她,情真意切地说︰「女儿啊,说起来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前几日兰阳王和王妃亲自登门来议亲,说是国师算出你与兰阳王世子的八字是天作之合,你的八字尤其兴宅旺夫,婚后必能让世子延年益寿、永保安康,所以这会子他们急着要把亲事订下来呢!」
「原来如此,母亲费心了。」杜福兮唇边泛出一抹笑意,状似不经意地问︰「所以那兰阳王世子是哪里不舒服?要女儿去为他冲喜?」
她早过了及笄之年,韩氏从没把她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先前还把她丢在庵里,这会儿对她婚事这么热切,想也知道那兰阳王世子若不是快死就是腿断了、眼盲了。
听到杜福兮直白的问题,杜自珍紧抿着唇,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堂堂一个左相的闺女,又是嫡长女,却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他也是千百个不乐意,但对方是兰阳王啊!是皇上的亲弟弟,婚事又是太后指的,他哪里能说不要?
韩氏见丈夫脸色难看,忙轻轻捏了捏杜福兮的手道︰「瞧你这孩子说的,就只是身子骨比较弱,身子有些欠安而已,等你过门之后添了福气,世子定会一日日好起来,你们这是姻缘天定,太后指婚更是莫大的恩典,咱们要快些操办婚事,一定要办得体面。」
杜福兮听着,脸上未显颜色但肚里开始腹诽。
姻缘天定?我呸!要是今天被看中冲喜人选是你的亲女,你不哭死才怪,还会说什么姻缘天定的鬼话吗?
不过她知道反抗是没用的,这个时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让她嫁,她就得嫁。
她在府里是个不受宠的,兰阳王府是何等尊贵,世子又是何等重要的爵位继承者,可见那世子是铁定活不了了,才会要她冲喜,既然活不久,她嫁过去也是当个寡妇罢了,并不用真的要跟那素昧平生的世子有夫妻之实,想到这里她安心了不少。
更进一步的想,嫁过去反而安全,等世子死了,她就安心在王府做个贞洁寡妇,王府肯定不会亏待她这个贞洁媳妇,吃穿用度不会少,否则哪天韩氏狠心一起,随随便便把她嫁给哪个纨裤子弟当妾侍,她插翅也难逃。
眼波流转间,她飞快地想通了,便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低眉顺眼地道︰「女儿都听明白了,女儿也没有说不的道理,一切全凭父亲和母亲做主。」
杜自珍与杜老夫人对看一眼,都是一怔,两人惭愧的同时皆感到松了口气。
他们只怕杜福兮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抵死不嫁,万一在她抵抗婚事这段期间兰阳王世子去了,那杜府恐怕也会跟着遭罪,成为兰阳王的眼中钉,而太后和皇上又最疼爱这位世子,如此便会同时得罪皇上和太后,那可是他及整个相府万万承受不起的!
韩氏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对杜福兮的反应也很意外,照说杜福兮那死丫头该像往常一样紧抿着嘴唇、气得发抖,又忍气吞声才对,但她竟带着一丝小儿女的娇羞之意,乖顺地接受安排,让她感到错愕。
「祖母知道委屈你了,孩子,祖母相信你会做得很好。」杜老夫人疼惜的说。
「说什么委屈呢,」杜福兮笑道,「祖母,福兮不委屈,如同母亲所言,能成为世子妃是福兮的福气,也是咱们相府的荣光。」
杜老夫人抹着泪,动容道︰「好好,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杜采莲姐妹俩不甘极了,她们正等着看杜福兮哭闹呢,没想到她却坦然的接受亲事,还自顾自的伺候祖母用餐,这场面她们可不爱看。
杜采莲不咸不淡地道︰「听说那兰阳王世子几乎只剩一口气了,大姐你嫁过去就要侍疾,可真是辛苦。」
杜老夫人一听便上火,「你在胡说什么?再说些混话,你就给我出去!」
杜自珍也是脸一沉,喝斥道︰「你闭嘴!」
世子是重病之人,这件事眼看要揭过了,把重点放在婚事即可,偏偏采莲那不懂事的丫头又说起来坏事,若惹恼了福兮不嫁怎么办?
然而杜福兮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出嫁从夫,妹妹没学过吗?进门后,如若世子爷需要人伺候,我自当尽力,尽好世子妃的本分,不教祖母和父亲、母亲挂心。」
韩氏连忙热切的接话,「是啊,孩子,你说得太对了,是该如此没错。」
说话间,她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这不懂事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