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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台戏苑的场子,也是人家狠下心将父母的遗物拿出来抵押。这下子丢了,若是换了你,失了父母留下的唯一的念想,难道不是割心剜肺的疼?”
元喜不服气:“元荷,都是一样儿的人,你凭什么教训我,她那件宝贝,除了班主,谁也没见过,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得亏是早早地丢了,不然让人发现是个西贝货,指不定那时候有多难看了。就算真的是个宝贝,师父师娘还救了她的命呢?别说就那么个小玩意儿,就是让她豁出命去,也是应当的。”
“啪”地一声,元喜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想要冲出去,被元绿拉住,尖叫着:“元荷,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元荷冷笑:“爹妈给你生了一副脑子,就是让你多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由着性子满嘴胡吣,别说我了,师父师娘就第一个饶不了你,师娘,您说是不是?”凤大娘讪讪地拿手抚了鬓角,过去揪着元喜的耳朵教训;元荷走开了。
一会儿,元红也从蔡小元屋子里出来,看见凤大娘,老老实实地过来行礼,凤大娘对她可就不那么客气,“元红,你和小元关系最亲近,最近就别上台了,好好伺候着小元,把她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元红一听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天知道,为了学戏,为了得到一个小角色,她付出了多少努力辛苦,这么一句话,就把她的努力全部抹杀了,她怎么能甘心,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有了今天,靠的是蔡小元,若是拒绝这个差事,就是忘恩负义,她不敢多话,只能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呆着。
元荷从厨房里出来,见元红那副可怜样儿,笑道:“师娘,小红的角色虽说不起眼,也是不能少的,一时换下她,又拿替她,如今可不能想从前那样不讲究了,让行家瞧出来,可是砸招牌的事。小元的事情,谁有空闲就去照应着,也不费事。”凤大娘这才息了心思。
元荷将门轻轻地关上,坐在床边想心事,听着外面的更声,渐渐有些瞌睡,一声轻轻的“荷姐姐”,她清醒过来,拿火折子点了油灯,蔡小元奇怪:“荷姐姐,你怎么不去睡觉?”元荷笑:“你在街上吹了风,万一发了烧,可就不好了,我守着你也放心些,现在觉得如何?”
蔡小元坐起身说:“荷姐姐,白日里是我钻了牛角尖,连累得大家辛苦,心里已经过意不去,怎么还能劳你为我守夜,姐姐,夜里风冷,你去歇着吧,明日还要练功呢。”
元荷不接她的话,只道:“你且坐着,我给你拿吃的。”夜里很静,蔡小元听见她的脚步声在院子空空地响着,远了、又近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蔡小元接过碗,很热,道了声鞋,慢慢地吃了起来,吃得差不多,元荷接过碗,“锅里还有,要不要再吃一些,你可不知道,为了这一丁点肉,师娘快骂死了,你可得好好地吃一顿。”
蔡小元拉住她说:“荷姐姐,夜里风冷,你就别忙活了,你若是生了病,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元荷拉住她的手:“小元,我今天有些话必须与你说了,你可知道我的经历?”蔡小元摇头,她重重地叹气,说:“你当然我知道,我不曾对任何人讲过我小的时候,家里也是镇上的富户,我们家子嗣单薄,只得了我一个女孩子,后来从近支里抱养了一个男娃儿,自此我便觉自己颇受忽视怠慢,很是埋怨爹娘;那年举家逃难,弟弟年幼,经不住疲累病痛,半道上没了,不久,干粮吃完了,娘亲就咬开了手腕,让我喝她的血,我不肯喝,她和爹爹还是很快离开了我,别人说了我才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将干粮都留给了我。”
元荷帮蔡小元擦了眼泪,很温暖地笑着,“不要哭,我知道你放不下爹娘,他们成了你的心病,你高兴不起来;我当初也和你一样,后来见多了卖儿卖女,甚至将自己的孩子吃进肚子里的父母,才越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有运气的人,有两个人宁愿自己死了,也要让我活下来,父母之爱比天高、比海深,有了这满满的爱,这一辈子,不管有多难,我都能笑着活下去。小元,我们是一样的,你也该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晋江文栏特效代码》学习了一哈,还真是蛮有意思的。
☆、元荷离开
到了元荷的房间门口,蔡小元又生了退缩之心。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始终没能得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结论。
半年前,戏班子落脚在盐城,依旧租了园子做元凤班的专场,反响很不错。从某一天开始,一个年轻男子,自称在中学里教书的肖先生,每天来捧元荷的场,间或送花、写信,表达仰慕之情。
众人不以为意,元荷是班里的当家花旦,台柱子,曾经一个非常仰慕她的人,专门在北方日报上写了文章极力赞颂她,她在北地名气是不小的,刚到盐城不久,就遇到这么认真的戏迷,没人奇怪。
直到如今,元荷突然向凤大娘赎身,凤大娘才知道事情大条了,又是追忆往昔,又是威逼利诱,就盼他能回心转意,元荷真的是铁了心的软硬不吃,凤大娘叫了所有人劝说元荷,蔡小元也包括在内。
蔡小元没什么人缘儿,说白了,就三个朋友,元红成了“四梁四柱”里一分子,忙得没有功夫理她,小珠子也忙,又是个男孩子,可以说,元荷是她最好的朋友了,不过,她去劝说不是因为凤大娘的要求,她根本不看好元荷的爱情。
那位肖先生,她在戏园子见过几回。她不怀疑他对元荷的感情,可她怀疑他的心胸眼界能不能让元荷幸福。
第一次见肖先生,在戏园子门口,蔡小元去买糖葫芦回来,他和一个派头挺大的男子一齐到了门口,一时间堵在了一处,他和那人说了几句话,连忙伸出手做出请那几个人先进的姿态,待蔡小元走得近了,听他愤愤地说道:“最见不得这些暴发户的做派,看你横行到什么时候!”
再譬如,凤大娘对肖先生这类看客,向来热情不多的,肖先生大概因此对她嫌贫爱富的市侩嘴脸很不满,他当着凤大娘的面还是温文有礼的,对着元荷可就有话说了:“方才在楼下瞧见凤大娘,跟一个穿着长袍马褂儿的中年汉子说话,看着挺高兴,难不成是什么亲戚?”下一回就说:“方才上楼遇见凤大娘,跟她问了个好,她似是没听见,急急火火地就下楼去,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无疑,他没做什么坏事,元荷自己也有些厌烦凤大娘过分嫌贫爱富,他们的立场没有冲突,所以没有发生争执。现在他们在热恋中,这些事都无关紧要,但是以后呢,肖先生的父母是什么态度,能否接受一个戏子做儿媳,四邻六舍的闲言碎语,他能顶得住吗?
元荷虽是江湖儿女,性格确是慷慨爽朗、真诚无畏的,蔡小元担心,她和肖先生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和性格,会不会让他们的结合变得不幸?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毅力和智慧,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被摧毁的。
元荷既是她最好的朋友,本身也是很难得的好女孩儿。好歹是个角儿了,一直不让凤大娘派人伺候,有时房子少了,还要和人挤了一个屋子睡,得了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也不藏私,对师兄弟姐们也很和气友善,当然,有些人要除外的。她年轻、漂亮、有才华,有骄傲的理由,却一直很谦虚,有嚣张的资本,却一直很内敛,她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该干什么事,这么通透的一个人,蔡小元真心希望她获得幸福。
蔡小元敲了门进去,元荷正在妆台前收拾东西,招呼着她坐下,元荷喜滋滋地小声说:“他说了,明天就送了钱过来。”她这样一个稳重而内敛的人,提起了肖先生,脸上现出了梦幻的色彩,一低头、一抬眼,都是陷在爱河里的女人最真实的纯情。她愣愣地看着,知道元荷是劝不回来了。她自己也不是不震惊,凤大娘为了让肖先生知难而退,开出的价码可是四百现大洋,听说他们家只是个普通的富户,哪儿来这么多钱?
不管他从哪儿弄钱,他有这个决心就让蔡小元对他刮目相看,她的那些想法也许真的是杞人忧天了,他固然有浅薄的地方,对元荷的心却不是假的。即便元荷以后可能会遭遇不幸,也不见得比她做当家花旦更艰难。跑江湖卖艺的,名声再响亮,还是下九流,随便一个黑帮土匪看上了,直接就可以抢回去做姨太太。
这几年,元凤班辗转在沿海各地表演,每年一部新剧,渐渐的声名鹊起。也有同行的挤兑、地头蛇的压榨、军阀的刁难,作为一群跑江湖的,舍了脸面,说了好话,银钱奉上,左右能保一时无事。班主和凤大娘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左右逢源、做小伏低,顶住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戏班一直在平稳地壮大。中间遇到大大小小很多次危机,元凤班一直撑了下来,元荷的离开,是自出演新剧以来,元凤班遇到的最大危机,一不小心,就要沦为不入流的跑江湖的了。
没了台柱子,班主和凤大娘急得团团转,只好停了专场,挑了几个人,好好调教调教,选出最好的,再推出去,被挑中的元喜、元绿和元红没日没夜地跟班主还有凤大娘刻苦下功夫。最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元红最后胜出了,然后被拱上的当家花旦的宝座。没来及参加元荷的婚礼,蔡小元就跟着戏班子离开了。
本来,她对班主的承诺已经兑现了,可是她放不下她的玉佛,只好跟着他们走,这样还安全一些。每到一处城市,她便找到当地最流行的报纸,刊登寻找翡翠玉佛的广告,许了重重的酬谢,即使这样的大张旗鼓,两年半过去了,始终毫无音讯,不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
随着元红的走红,班中人越来越多,元喜渐渐地不太上台了,凤大娘安排着,做起了小师父,带着师弟师妹们练功;元喜本来就是个刻薄易怒的人,如今越发的难缠,教得再认真,嘴上没把门,越发的招人烦。
不知她跟那些小学徒们说了什么,元凤班里闲话多了起来,有的说,元喜师姐技不如人,性格也不好,让凤大娘厌烦才给刷了下来,她心里不平衡,就到处跟人说元红师姐的坏话,抹黑她的名声。
有人说,元喜师姐虽然人不好,她说的却是真话,听说当初几位一块参选,元喜师姐突然肚子疼,发挥失常了,这才让元红师姐捡了便宜,谁知道元红师姐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听说元红师姐从前是个烧火丫头,专门伺候着蔡小姐,蔡小姐天分最好,凤大娘眼巴巴地求着她,她就是不愿意上台,怕辱没了祖宗名声,元红师姐的本事都是她手把手的教会的,还教她认了字,就这点上元红师姐占了多大便宜,你看元红师姐,见了蔡小姐不冷不热的,话也不说几句,倒像是个陌生人,要说忘恩负义,我瞧着实打实的。
蔡小元对玉佛真有些心灰意冷了,有时候,找一件东西遍寻不见,若不寻它了,它又冷不丁地自己蹦出来,只能安慰自己顺其自然、等待机缘了。没了元荷的元凤班,她越发地呆不下去,到了下个城市,她打算脱离了戏班子,一个人过活。
对班里的闲话,蔡小元兴趣不大。对于元红的所谓“忘恩负义”,她也不以为意。她本来身体不好,多亏了元红的陪伴照料才没有更坏;后来为了学戏,又抽空教她,也没指望着她要感恩戴德,反而每天的运动量都大大增加,也有助于身体;而且在精神上,她虽不强求友情亲情,元红数年的陪伴无疑让自己过于清寂的心灵,多少感到了慰藉和温暖。这样说来,元红并不欠她什么,她所得的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她努力地方式对不对,她管不了,也没兴趣管,她既然做了选择,无论什么结果,最终由她自己承受,和蔡小元已经没关系了。蔡小元没觉得元红欠她什么,如此境地,也不可能和元红再做什么朋友了。最低限度,她的朋友可以心机深沉,可以野心勃勃,但是绝对不能心术不正、手段卑劣、损人利己。
民国二十四年的秋天,元庆班来到了南通。南通在民国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但是随着华夏各地口岸的开放,南通逐渐发展成重要的水路枢纽,资源虽不丰盛,沾着交通便利的便宜,物价倒是偏低。这次旅程难得坐了一次客轮,少男少女上了岸,在人流如织、人声鼎沸的南岸码头上依然兴致盎然。
这可苦了蔡小元了,自受伤以来,气血亏损,虽然渐渐好了,却受不了喧哗,最喜清净。
这码头上,满耳朵的汽笛声、纤夫的号声、车马声、叫卖声,又被人挤来挤去,她恨不得跳进水里躲清净。车站周边有许多商贩、甚至杂耍训猴儿的也不少,平时被拘得厉害,大孩儿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