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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像初出茅庐的毛孩子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这个世界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而且,从年龄上说,我在他面前也真的算是个毛孩子吧。
“请问白大人叫流萤来此,用意究竟何在?”我想我已经没有必要在他面前伪装什么了,与其躲避,还不如正面交锋。所以我敛了笑容,挪了挪拐杖的位置,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些。然后正色问道。
白千帆却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言道:“还是先听听姑娘对这起劫案的想法吧。”
我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就直白、简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死亡时间为今晨5点……啊不,卯时。凶器为一把剪刀,一把铁锨。剪刀形成的捅刺伤为致死原因,铁锨铲断双臂是死后所为。这不是劫案,是仇杀。”
白千帆听完了,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地鼓起掌来。
“果然,我看得一点也不错!”他凝视着我说道。
我相信这一切。那双柔和却深沉的眼睛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既然识破了我,既然问,我就堂堂正正地回答他。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大概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死亡时间推定,根据尸僵程度就可以大体推知。被害人身上的刺创,与一般刀口的形状不一样,尺寸也偏小。这是一家布店,而现场竟然没有看到剪刀,这是不合常理的,所以,剪刀可能被凶手带走了。剪刀可以形成的创口形状,恰好就与死者身上创口的形状差不多。至于他的双臂的损伤。我见过这个形状,这形状与刀斧砍削的状态不一样。我遇到过同样的案子,这种形状的伤。是铁铲铲出来的。
生前伤与死后伤验看,这是我学习中重点的重点。死者被人铲断了双臂,如果是活人,动脉血将会呈现惨烈的喷溅状流淌,而这个人的尸身下面,血竟然不太多,这是人死后形成的伤处已经丧失生活反应的表现。
那么,一个劫匪,杀了人,抢走了钱财之后,不是及时离开现场,而是特意用铁锨铲断死者的两条手臂,这是不符合正常犯罪人的心理的。
生活中这样的案例不在少数,会这样做的凶手,如果不是精神病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怀有对死者的愤怒或仇恨。就是说,铲断手臂这样的行为,是作案之后发泄内心憎恨的行为。
所以我认为,这很可能是一起仇杀案件,而不是抢劫案。凶手之所以弄乱了现场,取走了钱袋,大概就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走上错误的侦查方向。
白千帆向我道了个失礼,便走到布店的另一头,找了万年县县尉,说了一阵子,似乎是在叮嘱些什么。他们说了约莫有一刻,白千帆便走了回来,对我笑道:“叶姑娘伤还未愈,让你站了这么久,真是罪过。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心里讶异,这没头没脑地问了案子的事,不接着这个茬儿往下说,这又是要唱哪一出?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呢?
我跟着他上了马车。估计我们要去的地方也在西市,因为走了没多大会儿,马车就停了。
白千帆打开车帘,亲自扶我下车。我抬头一看,面前竟是一个门头相当不起眼的古董店。
门口的小僮见了我们,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招呼着:“白先生,是您来了?我这便去请主人出来。”
白千帆也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带着我跟在后头,进了古董店。
店里面不太整齐,各个年代的稀罕玩艺错错落落地陈列着,看上去倒是极为有趣。我们坐了没多大会儿,就有一个瘦瘦的、仙风道骨的白发老头从后头走了出来。
“千帆,”老头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这就是你提到的病人么?坐着让老朽看看吧。”
这不是古董店么?怎么老板一出现,居然要看起病来了?
“叶姑娘,这位无尘子先生,可是隐于市的大隐。你的伤教他看看,总归是好的。再说了,这里,可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白千帆笑着向我解释道。
老头横他一眼:“也便是你了,换了旁人,我可懒得操这份心。”
“多谢多谢!”听白千帆的言谈语气,他与这老者显然是关系匪浅,“你想要的东西,我快弄到了,刚有人从西域回来,想必是带了的。”
两人一边轻快地聊着天,老者一边试起我的脉来。
“千帆,这样的伤也需要让我看吗?”老头试完脉,语气里竟添了几分不忿,“给这小丫头医病的人已经是个顶尖高手了,小丫头的伤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养些日子自然会好。你不会以后染了风寒都找我来治吧?”
白千帆道:“大神医,这伤病,总有个好得快慢的分别。再者,神医家里焚香的味道,在下可是思想甚久了。”
“你这小子!”神医一边开口斥他,一边却叫店内小僮上楼打点,替我们备好了一个安静的房间。
“你们上去聊吧,我配好香,再送上对症的汤水上去。”老者漫不经心地对我们说道。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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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2 剥洋葱(5)
“叶姑娘,请坐吧。”小僮将我们引入二楼的一个精致的小小雅间,白千帆便轻车熟路地招呼道。
我瞧了瞧他指的位置,竟是一张长条的美人榻,心中不免有些愤然。咱俩毕竟不熟,你一个大男人要找我谈话,居然让我在床上躺着,未免也太无礼了。就算是现代,这样也不行啊!
白千帆明显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淡然一笑,解释道:“姑娘不知道,无尘子制的焚香有医病驱邪的奇效,你身上的伤,他也自有法子加速愈合的过程。只是这样,就免不了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你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宜久坐。”
他思忖片刻,又道:“只因姑娘与普通女子不同,想必也不会拘泥于那些俗礼,这才冒失请姑娘来此。确实,也是有事想与姑娘相商。你我之间,年龄差异颇大,便将我作长辈看待亦无不可。我并无恶意,望姑娘不要介怀。”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讲究就矫情了,所以我就任小僮扶持着,轻轻慢慢地,在那美人榻的垫子上斜靠下来。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这也就是古代,要是在现代,你不过三十来岁,比我大不到二十岁,这年龄差距算个啥!但是,眼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温和而郑重的,我相信他是真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其实,我的心里头对于他到底想说什么,还是相当的好奇。
这时房里已经点起了香。那香放在一只小小的精致的薰香炉里,搁在远处的案台上,白烟曲曲折折地袅袅升腾着。香的气味很淡,几乎闻不出来。但香燃了不到一刻,我就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舒服,好像是全身的气血都得到了调动。精力也逐渐地充沛起来。
白千帆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安静地喝着茶,也不说话。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便有雍州府的亲信送了一叠子文书来。白千帆就喝着茶慢慢地低头看。看了有半个多小时,他才抬起头来。那会儿我都已经快睡着了。
“如何?”他开口问道。
“感觉……很神奇。”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懒洋洋的。
白千帆微微一笑,向我扬了扬手中的文书:“刚才的劫案有答案了,想不想知道?”
“这么快?!”
“叶姑娘你所说的,全部都很对,每一个细节,都精准无比,令人钦服。所以,这第一层皮。是剥下来了。”
“第一层皮?”
白千帆笑了笑,放下茶盏,把手中的文书递给了我。那文书里记的东西很乱,似乎说了好几件事,互相都不挨着。我扫了一遍,竟然有点看不懂。
“姑娘可知道兴蕖么?”
我茫然地摇头。
“佛经云: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茖葱、慈葱、兰葱、兴蕖。”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比划和讲解了一下这“兴蕖”的形状。
我当时就一头的黑线。比划了半天,这说的,不是洋葱吗?
洋葱不是20世纪传入我国的吗?看来不光辣椒穿越了。连洋葱也穿越了!
不过白千帆讲述的重点显然不在洋葱是如何穿越的问题上,他想讲的还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起劫案。
“兴蕖这东西,看上去是圆的。其实却是一层一层密密地生长,想要把它剥开来,看到它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呢。常常是,剥完一层还有一层,好像怎么也剥不到头。就像我们手里的一个个疑案。”
我忍不住笑起来:“白大人,其实,白菜也是一层一层的呢!”
“但是兴蕖呢,不剥掉外面一层。是看不清里面的。而且在剥兴蕖的时候,也许会伤到你呢。”他指指自己的眼睛。“会流眼泪的。”
想一想,还真的是呢。切洋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差使。跟削山药皮是一个级别的,一个会令你呛得泪流满面,一个能叫你痒得抓耳挠腮。我忽然发现,其实对于只有理论缺少实践的我来说,完完整整地侦破案件其实还是相当陌生的领域。也许真正的侦查者,在一层层地剥开洋葱的表皮,一步步看清里头的因与果的时候,眼睛里常常是不自觉地噙着泪的呢。
那么,心也会痛吗?
我抬头望着静若止水的白千帆大人。眼前这个人,是这样的吗?张老师,是这样的吗?那么聂秋远呢?
怎么会这样呢?只不过因为一个比喻,就忽然让我感觉本来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叶姑娘你说过,这个案子不是劫财,而是仇杀,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就令万年县县尉先去查明了与死者有仇隙的人。”
白千帆见我认真地听着,便继续说了下去:“结果我们查到,最近与死者有过较为严重冲突的,是对街另一家绸缎庄的老板王二。差役们到王二家中搜寻,果然从隐蔽的地方搜出了你曾经猜想过的凶器:剪刀和铁铲,上面还都染满了鲜血呢。”
这些都是不出所料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我觉得他既然提到了洋葱,那么事情似乎不应该这么简单才对。
“凶手找到了,带到县衙一问,他便供了这仇恨的来由。”
原来两家绸缎庄的进货渠道,居然都是傍着黑。道的!听白千帆抽丝剥茧地慢慢道来,我才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公元627年,李世民刚刚即帝位,罗艺就在北边反了,而突厥部更是趁机南下,打算一举攻下长安。二十八岁的李世民竟然霸气地搞定了腹背受敌的局面,站住了脚跟未曾倒下,已经是令世人咋舌了,现在的他,还根本顾不上整饬国内经济。所以说,目前大唐的经济局面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现在的大唐国内,仍与隋末乱世一般,黑。帮横行,利用混乱的局面大发不义之财。他们控制着大部分的运输行当,垄断着部分要害物资的价格,把百姓搞得叫苦不迭。前一阵子长安洛阳被杀害的大商贾,还都是些地道本分的商人,所以他们遭到杀害,其实对国家的经济造成的冲击是很大的,曾经使局面一度更加混乱了。
王二对张老三的恨意,就是两个黑。帮之间争夺进货渠道的时候产生的。张老三为了挤倒王二家的绸缎庄,恰恰利用了黑。帮之间的矛盾,不但断了王二家的财路,还逼得他的妻子投了井。
这可真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难怪杀死他还不算,还要砍断他两条手臂来解气。
哎,转眼之间,一个看似普通的“劫案”,居然上纲上线地提到这种高度了?
“叶姑娘,其实这就是我今天请你来,想对你说的事情。”白千帆把洋葱继续剥了下去。
“姑娘可曾听说过杜如晦杜大人?”
啊,杜如晦?那何止是听说过,那可是如雷贯耳啊!L
ps:大唐长安晚报“我来打假”栏目:
记者菌:大家好,我好久没有出现了,今天终于可以出来--解解气!!因为今天的专栏,就是来喷作者菌的(好爽~!)!朋友,你知道兴蕖吗?佛教里禁忌的五辛之一,如果问度娘,就会有的说是洋葱,有的给你形容出一种根本无法想象其形状的植物(外星的?)。不过总起来说,多数资料还是显示,这是一种未知生物,没人见过,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