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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默默的走在青石铺就的竹林间,轻而缓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如同叹息。
来到夏侯府门口,守卫的年轻兵士态度轻浮的扫了小白一眼,语带不耐的道:“将军传话,无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露夫人离府!请回吧,夫人。”最后的两个字生生的刺耳,令少女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霜儿恼怒,“凭什么,我们只是想出去走走!”
“没有将军的命令,谁敢放你们出去?”护卫不屑的道,“如今主母已经入府,属下奉劝您一句,以后还是安分一点的好!”
“你!”霜儿大怒,不假思索的抽出腰间软鞭就挥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卫护的脸上顿时多出一道血痕。
“狗眼看人的奴才!看我怎么教训你!”霜儿素手一翻,作势准备再抽。
“罢了,霜儿,”小白疲惫的拦住女孩的动作,接着一把拽住饭团柔软的皮毛,“饭团,别伤人。”
少女站直身子,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又惊又怕的护卫,见其他护卫警惕的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你们不用如此戒备,我白鬼今日若是想走,谁也拦我不住,”冷冷的扫了一眼受伤的那人,轻笑着如预言一般的耳语,“你若是嫌自己命长,大可来试试。”
众人皆惊,挨打的新人护卫突然想起偶尔听得的闲话
——“别看现在露夫人单纯如少女,她以前可是名副其实的嗜血修罗,她杀过的人,比你吃过饭都多!”
——“哎呀,那个女子啊,真是奇怪的很,住在这么好的揽嬅居竟然还对主上不冷不热的,每次她冲将军发脾气时我都捏着一把冷汗,可偏偏将军从不生气,还次次让这她。”
心头愈发惊悚,看着少女深不见底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那护卫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连声道罪,“属下知罪!望露夫白鬼大人恕罪!”
小白收回目光,其实她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她依旧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今日愤怒的心情冲破了一直温和的表相,让她忍不住开口示威。加上霜儿名义上虽是夏汶澈的义女,但一直被扔在后院由三娘照顾,夏府众仆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也不甚恭敬,今日若被人轻视了,霜儿以后会活的更加艰难。
少女冷漠的俯视地上畏缩的护卫,见他脸上有血珠渗出时不由蹙眉,“起来吧。”
牵过犹自不忿的霜儿,少女转身离去后,那护卫才战战兢兢的立了起来,擦着额上的冷汗,后怕的回想刚才那一瞬间,少女微微靠近如叹息般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吐出的话语柔软而充满危险,那一刻,面前苍白而清丽的面孔变得诱惑迷人,带着死亡的气息。
那是黑色的曼珠沙华,绝美而剧毒。
夜幕渐渐降临,婚宴也进行到了尾声,主人兴尽,宾客散去,偌大的将军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小白看着侍女一个接一个的点燃檐下的灯烛,内心一阵疲惫,再无力跟谁周旋,拉着霜儿走出揽嬅居,回到了白鬼以前住的小院子。
狭小的屋子一如三年前的摸样,但是床铺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少女随意打扫了一下,便搂着霜儿躺了下来。
现在,该入洞房了吧。
少女失神的想着,他最终还是抱着别的女人享尽缠绵,用灼热的体温去温暖另一具肉体。
心里徒然升上来一股浓郁的怨恨,他怎么能?怎么能去爱抚另一个女人!?
收紧了双臂,小白颤抖着抱紧了怀中的霜儿,像是寻求安慰一般的喃喃出声,“霜儿,我们走好不好?陪姐姐走好不好?”
少女一叠声的询问,带着一丝哽咽和祈求,好像被主人遗弃的猫儿发出低低的哀鸣。
“嗯,好,我跟姐姐走。”霜儿毫不犹豫,反手抱住少女,“姐姐,睡一会吧,天亮之前我们就离开。”
少女含糊的应着,逃避似的埋下了头,发出梦呓一般的轻微喘息,昏昏沉沉的陷入噩梦。
黎明之前,霜儿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见抱住自己的少女半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窗外,不由心中一酸,“姐姐,别想了,走吧。”
声音轻的像是害怕打碎什么似的,小白收回了目光微微一笑,“好。”
两人干脆利落的起身,什么也没拿,就这么牵着饭团一起出了房门,在黑漆漆的小道上快步行走。
霜儿似乎对府中地形颇为熟悉,带着小白左拐右绕,避开了巡视的人和几处站岗的护卫,少女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回头望向那一角主楼,在那里,她深爱的人正搂着别的女人安睡,不知道昨夜他可过的满足。
“姐姐,”霜儿忽然低声道,“我知道一个出口,可以出府不被人发觉,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么?”
闻言,小白终于收回了飘散的目光,眸中阴郁散去逐渐恢复了清亮,“当然,姐姐要带霜儿去游遍天下名胜,怎么可以困在这种地方束手束脚的生活?”
霜儿心头一松,咧嘴笑了起来,“走这边,那个地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呢,绝对没人知道。”孩子气的语调微扬起来,似乎在等待夸奖。
小白失笑,看着她带自己来到了后厨,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在这里问马婶讨要糯米糕的情景,只觉一阵恍惚。
来到灶房后面,半人高的柴草后面有一扇破旧的木门,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松松的挂在上面,铜质的锁子上布满灰尘。
“听说这是以前建府时废弃的一处角门,因地方偏僻无人使用,就搁置着忘了处理了。”霜儿四下打量了一番,小声的邀功。
小白使劲推了推门,铁链发出一阵沉闷的钝响,门只能打开一条巴掌大的细缝,少女为难的瞅瞅,“这么细,挤不出去啊”
霜儿抽出腰间的软鞭,倒转手柄轻敲一下,顶端噌的伸出一根细针,只见她抓起铜锁细细的摆弄了片刻,锁发出干涩的一声轻响,打开了。
“霜儿,你好厉害啊”小白目瞪口呆的有些发怔。
“姐姐,这我很早以前就会了,如今很久不用,都有些手生了。”霜儿嘟起嘴巴,有些郁郁。
“呃”少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起霜儿的身世,暗自叹气。
她曾在这世间的最底层挣扎拼命过,学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果腹而已,只为了这么低微的要求,无数的孩子变得内心扭曲。
少女暗自庆幸,好还,霜儿现在是健康安全的。
☆、第五十五章 将军之怒
少女刚刚跨出一步,就听见吱呀一声,霜儿在身后阖上了那扇破败的木门,回头注视着那道寸长的缝隙,小白恍若隔着万重山水,这边是寂静荒凉的废旧小巷,那边是热闹繁华的夏氏府邸。
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喧闹的人群在荧幕上渐次走过,而她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做一个看客。
手心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少女熟悉这个感觉,悄悄的握紧那个圆形的铜铃,惑音在她温热的掌心中变得微微湿润。
叮—————叮—————铃声不复已往的清脆灵动,略带一丝缠绵的哀思。
霜儿安静的站在一旁,微微蹙起眉头,这个惑音铃很神奇,平时摇动没有声音,但用手严密的握住后,轻轻一晃,就能发出悠远奇妙的铃音,而且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摇出来的铃音都不相同。
小白用一根细细的链子穿过铜铃在手腕上绕了三圈,惑音如同一颗小小的核桃悬在空中,随着主人走动轻轻的摇晃。
最后的眺望了一眼主楼的方向,少女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稳定了混乱的心绪,对着微微泛蓝的天空,脸上露出似悲似喜的奇异表情,轻声的喃喃,“再见了,阿澈。”
曾今无数次叫过这个名字,或许,以后再也不能叫出口了。少女牵着霜儿,身边跟着亦步亦随的饭团,三个身影悄无声息的走在荒草丛生的废弃巷道中,面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迅速的远离。
黎明微弱的光亮中,小白敲开了一家钱庄的大门,伙计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走出来,看见少女手中的小小铁牌,不由眼睛一亮,“小姐,里面请。”
少女微微颔首,安静的走进天丰钱庄,并没有多废话,直接提取了五十金后就告辞了。
霜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姐姐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原来自己在钱庄有钱啊,而且那个铁牌,听说还可以在各个分行额外的预支钱财。
小白取出的钱数,足够两人什么也不干吃喝玩乐好几年,她换了些许散碎银钱后豪气了给了伙计一颗小的银锭子,吩咐他不要告诉别人今早的事情,伙计笑的眼不见牙,乐呵呵的应了。
紧接着,两人在赶早出来贩卖的走商那里买了一辆半新的马车,少女连价也不还,利索的一手掏钱,一手拿车,拒绝了商贩殷勤的介绍马夫,催促霜儿和饭团上车,顺便买了一些干粮、毯子披风和斗笠,挥手扬鞭,驾车使出了清露未消的康平洲。
守卫的士兵刚打开城门,就看到一个带着斗笠的年青女子驾车欲出,有些微怔。但是少女出手极为大方,几颗银锭子入手后他们也不加阻拦,轻松的放行了。目送那辆马车呼啸而去时,少女脸上的面纱轻扬,露出一张清澈妍丽的脸庞。一个护卫抓抓脑袋,疑惑的问同伴:“呐,你不觉得,那个女子有点眼熟么?”
“哎呦,原来你小子还认识这么个美人啊~”另一个护卫打趣他,“给兄弟我介绍介绍~”
头一个护卫脸上一红,半响没琢磨出个什么,也不在意的摆摆手,岔开了话题。
马车中,霜儿倒是好奇的伸头出来,“姐姐,原来你会驾车啊?”
“他嫌我连马都不会骑,曾抽空教过我,驾马车不过顺手学了一二,我赶慢一点,不会有问题的,”少女扬唇轻笑,毫不紧张,“等他们发现我们不见,恐怕到中午以后了,时间充裕的很,没事的。”
霜儿心知她说的是谁,忙转移了话题,“姐姐,我们去哪呢?”
“嗯我们在凉都倒是有个家,可惜现在无法回去,”少女沉思片刻,忽然笑道:“不如走到哪算哪好了,姐姐带你游遍千山万水可好?”
“哇,好棒~”霜儿开心的笑,似乎回到了三年前在玉杯谷相遇的时候,一脸单纯的喜悦。
马蹄声声,笑语阵阵。
谁家女儿初新妆,轻提罗裙下绣楼,
软风拂柳出芙蓉,一颗芳心落谁家。
少女似乎忘记了忧愁和苦闷,快乐的笑着唱着,带着好奇不已的霜儿和饭团,一起踏上了新奇而未知的道路。
清晨的阳光带着丝丝寒气洒在身上,不温暖却照亮了前路,少女心中悸动的心慢慢平稳,眸中一片水雾弥漫。
黎明已过,天色微亮之时,夏汶澈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白露的笑声。
这怎么可能呢?她现在,或许是在哭吧,男子心中有些闷,伸手撩开锦被准备起塌,却触碰到一团柔软,怔了怔才想起,昨晚是他的新婚之夜,他娶了一个身份高贵的世家嫡女,温柔缠绵了一整晚的他,如今醒来却感觉一阵空虚。
这个女子一言一行都透出大世家出身的优雅娴淑,举手投足亦大方得体显得端华高贵,这样的女子是可以母仪天下的,她的出身,她的教养都不容置疑的说明这一点。昨晚的他也曾欣慰且欣喜的接受了女子恭谨温顺的承欢。可是,那张表情丰富跳跃的小脸却在他一睁眼就闯入脑海,跟白露在一起时从心底溢出的满足快乐似乎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越是清醒,就越是想念,夏汶澈有些躺不住了,她会哭么,她在哭么?新婚之前她熬夜书写了三十六计,那昨晚,她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其他的点子不让自己好好休息?
男子起身下榻,身后的女子被惊醒,温柔的轻声询问,“将军可是要起塌,妾身来服侍可好?”
夏汶澈愣了愣,突然想起已往每次他起身时,小白总是懒懒的扒着他的腰,睡意朦胧的嘟囔着不让走之类的话,那撒娇的小摸样总让他心生怜惜,挣扎在起和不起之间。
她是夏府唯一被将军亲口下令不得令人打扰其睡懒觉的人。
在夏汶澈出神的时候,背后的女子已经温顺的起身,开口唤人进来帮他洗漱后,亲自给他穿上内衬、中衣、夹袄和外袍,仔细的整理好外袍,才躬身清声道:“好了将军。”
男子看着女子神态亲密中透着淡淡的疏离,心中又不可抑制的想起某一次白露难得的替自己更衣,结果穿的乱七八糟后还颇为自豪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错,本姑娘真的冰雪聪明,这么复杂的衣服我都能搞定,你说,我厉不厉害~~~”上挑着杏眼得意洋洋的瞅着他,一脸等待表扬的样子,虽是举止跳脱,却无一不显出亲密无间。
“我走了,不用等我早膳,好好休息吧。”男子低沉的话语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