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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是直接从侯府出去的,苏颖第一次出侯府门还是去苏家的时候,那会儿去的时候没心思看外面的景儿,回来的时候眼睛红肿肿的也不好意思掀帘子了,说句连侯府的大门长什么样都没亲眼见过都不过分。
芦荟和薄荷跟着车,芦荟将一只青瓷小手炉递到苏颖手里,薄荷则将秋香色引枕放到苏颖身后,苏颖低头瞧着手炉上清雅的缠枝莲纹,她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都是知冷知热的,以前好歹是侯府当家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有时却都没魏姨娘跟前的大丫鬟茉莉有脸面,由此可见以前正房颓势成什么样子。
这两个月来,这几个大丫鬟还有桂嬷嬷为她忙前忙后,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算不是因为任务,就是为了她跟前的人,也要努力转圜不利的局面。
但愿日后情势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颖和刘夫人约在东大街碰面,京城有五六处大的商用街,东大街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及高门大户的采办们最爱来的,再加上北边民风相比之下比较开放,也有些夫人太太们乘车来逛,也有些小姐姑娘们带着帷帽相约而来。
刘夫人比苏颖早到,瞧见勇武侯府的马车笑着迎过来,等马车停下芦荟和薄荷先下来,一个打起帘子,一个伸手扶着苏颖下车。
刘夫人打眼一瞧,苏颖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手指玉白细腻轻轻地摩挲着手炉上头的缠枝莲纹花样,相映成辉。身上穿了一件儿石青提花橙红镶滚边长衣,妃色百褶裙,外头还系着件浅蜜色橙黄宽边披风,刘夫人恍惚想起两人未嫁时风色夺目的苏家姑娘,再想之前探病时她枯黄的模样反倒是模糊不清了,看来是真的想开了。
回过神来,刘夫人上前嗔道:“你可让我好等,你说可要怎么罚你吧?”说着挽住苏颖的胳膊,苏颖把手里的青瓷小手炉递给芦荟,闻言笑道:“就罚我呆会儿请刘二太太吃茶。”这么说话说多了就习惯了。
刘夫人啐她一口:“当我稀罕你那点子茶钱呢。”把苏颖拉到一家布置的华贵秀雅的店铺里,苏颖随意扫了一眼,在看到穿着统一的清秀小厮时忍不住挑了挑眉,被小厮们迎到二楼的雅室里,玻璃镶的窗户,各色花草,精致的摆设,还有统一着装的娟秀女侍者,可真是大手笔。
刘夫人推了推苏颖,得意的说:“我带你来的这家铺子如何?”
“很精巧,”苏颖抬手指了指那玻璃窗,“这窗子倒是新奇,我瞧着上头还有花纹,我看着都想在我家也装上这种样式的呢。”
“新兴的玻璃窗,挺稀罕的,听说是从西洋传进来的,”刘夫人也跟着称奇,“好大的手笔呢。”说着看向苏颖,挑了挑眉:“知道这是谁家的铺子么?”
苏颖微微挑眉,难不成还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不成,不动声色的说:“你若让我猜,我可猜不出,你别卖关子了。”
刘夫人凑过来颇为神秘的说:“说起来和你家还真有那么些关联,”对上苏颖疑惑的目光,刘夫人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是你家老太太娘家陈家子侄的。”
苏颖在诧异过后说:“真的?我可没听弟妹和老太太提起过。”依照她们俩的脾性,要他们娘家有这么大的手笔开这种日进斗金的铺子,不成天挂在嘴边才怪呢。
刘夫人撇撇嘴,嗤笑:“有这等好事,怎好外传?就是我也是偶尔知道的。”
苏颖深表同意,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深思,她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才出一次门就又遇到疑似老乡了,不过要是刘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就真有意思了。
果然她有一双慧眼。
不过让苏颖奇怪的是系统这次没有半点反应,自从前天戳穿了勇武侯里的那位琥珀姑娘的外来者后,系统突兀的就没了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苏颖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来,但系统也没忘将避毒珠发下来,她就当系统又像之前那样收集资料去了。
将心中的那丝不安压下去,在刘夫人的带动下苏颖也兴致勃勃的挑选起首饰来,最后选中一只红翠滴珠凤头钗和一对八宝嵌珠金镯,和刘夫人说说笑笑往楼下走的时候,门口正好进来一位身穿浅青色肩头袖口和下摆绣竹叶长衣的十四五岁、头戴束发银冠的少年,看掌柜的一脸恭敬的将这少年往后面迎,许是哪家公子哥儿。
苏颖多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转过头去和刘夫人说话,不由得摩挲着小手指,突然想起她背包里的金缕衣,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出门逛了半天,苏颖可以说收获颇丰,回去的时候嘴角一直是上扬的,芦荟和薄荷对视了一眼,太太今天心情一直很愉悦呢。薄荷从火盆旁边热着的锡制茶壶中倒了杯热茶给苏颖,笑着说:“太太要是喜欢,改明也可以下帖子请刘二太太到别处逛逛,这会儿郊外的云若寺外的桃花应该开了,太太也可以趁机松散松散。”
苏颖笑笑:“说起来老太太的生辰也快到了,哪里有这么些空闲时间呢。”傅母生辰那陈家就该来祝寿吧,那家特别精巧的铺子要真是傅母娘家子侄开的话,就应该见的到吧。
勇武侯府傅母屋子里头,傅母正倚着正红金丝蟒纹的靠枕闭目养神。
屋子里头就只有白鹭和杜鹃两个丫环,白鹭正跪坐在脚踏上替傅母捶腿,而杜鹃则是手里端着红漆小托盘,上边放着一只画珐瑯罗汉盖碗。
半晌后傅母睁开眼,厉色道:“二老爷是这么吩咐的?”
白鹭藏起来眼中的艳羡和嫉妒,回道:“二老爷当着二太太的面说的,只是那琥珀姑娘不领情,哭天抹泪的不愿伺候二老爷呢。”
杜鹃站在一边儿屏息,不敢出声扰了傅母,她瞥了一眼白鹭,又怎么会不知道白鹭心里那点心思。
傅母冷哼一声:“下作的小。娼。妇,二老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还敢这么不老实,这点子手段也就哄骗下二老爷,实在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省的这内里藏奸的再生出什么事来。”
白鹭连忙奉承道:“这阖府里有老太太您看着,谁还能瞒过您的法眼,就是那不老实的,在您的法眼下耍滑头那岂不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么。”
傅母半阖着眼:“不过是看在煦阳还在新鲜头上罢了,二太太那儿杜鹃你去看看,就把我的意思再跟她说说,好好的正头侯府二太太别弄的太小家子气,短了爷们儿的脸面,她能得着什么好的。”
又对白鹭说,“去把我收着的那一套青田石雕生肖摆件儿拿出来给大姑娘玩儿,这两天事多没顾上她。”
杜鹃和白鹭领命去了,等出了屋子到了游廊上白鹭拉住杜鹃的手:“好杜鹃,我正巧要去找绿柳描花样儿,这差事你就和我换换罢,也省的我再多跑一趟了。”
杜鹃耐不住白鹭的央求只好应了下来,白鹭心里头堵得慌的到了二房,正瞧见刚开了脸的琥珀姑娘出了屋门。
031章 亦正亦邪
彼时的琥珀姑娘已经换下了惯穿的素白衣裳,既然开了脸就该按照规矩来,傅煦阳现在又正在兴头上,底下人见风使舵巴结着她,看她身上穿的米色纱裙,外罩粉色镶浅红色绸缎宽滚边绣芙蓉长衣,以及头上戴的红色垂珠簪,哪里是一个通房姑娘能有的待遇。
琥珀姑娘注意到白鹭森寒的目光,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带着股儿怯懦,却更显得弱柳扶风,还带着股儿小女儿的娇媚,怪不得二老爷为了她发作了二太太。
白鹭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了下来,这时王姨娘的院门开了,妩媚袅娜的王姨娘娉婷而出,白鹭朝她道了个万福,王姨娘抚了抚身上的绛红撒花遍地金的褙子:“是老太太跟前的白鹭啊,这是怎的了?”
白鹭笑道:“老太太让奴婢来瞧瞧二太太,正走到这呢,就遇着了琥珀姑娘。”
王姨娘笑盈盈的走到琥珀跟前,亲亲热热的要去拉琥珀的手,琥珀泪眼迷蒙躲开了王姨娘的手,王姨娘面色一僵,但她也不恼,笑容都没变:“妹妹怎么还和姐姐我见外呢?虽说妹妹现在碍于老太太的话只能是个通房姑娘,可有着老爷的宠爱,升为姨娘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琥珀眼中闪过难堪和侮辱,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我,我没有。”
王姨娘拍拍她的手,“既这样,妹妹不如和我一块儿去给太太请安问礼,不是姐姐说话难听,这只有拜过了太太,这才算正式有了名分呐。”
白鹭就在旁边站着,她也不能插话,而且这王姨娘身份到底不同,不像魏姨娘和柳姨娘这样的是家生子出身,官绅出身,是贵妾,而且白鹭也乐的看王姨娘刁难琥珀。
琥珀咬着下唇,道:“可太太病了,都是因为我的错,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琥珀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王姨娘手腕上的碧玉透亮的镯子上,抿了抿嘴角,这镯子肯定值不少钱吧,低着头的她没看到的王姨娘轻蔑的目光。
王姨娘唇边露出嘲讽,不过是个小丑而已,还真是高看她了,将手腕上的那只镯子褪下来戴到琥珀手腕上,亲热的说:“妹妹到底心善,既你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等太太病好了,妹妹再去给太太请安问礼也不迟。”又对白鹭说:“既这样我也不好耽搁你去办差了。”
白鹭服了服身,转身去陈夫人的院子了。
琥珀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陈夫人的病第二天就好了,一反常态,不但喝了琥珀敬的茶,还自己掏了二十两银子做主给办了一桌席面,晚间等傅煦阳来了还主动把他推到新开脸的琥珀姑娘房中。
傅煦阳虽然纳闷陈夫人怎么不闹了,但心里还是很享受这种妻贤妾美的场面的,半推半就的就出了陈夫人的屋子去了还惦念的琥珀的房中,等他走了陈夫人咬着牙摔了个茶杯,恶狠狠的瞪着琥珀的院子:“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老爷还能新鲜个几时!”
傅母对陈夫人的这一番作为还算满意,等第二天还特意把陈夫人和苏颖都叫过去,语重心长的对面带憔悴,脸上特意涂了几层脂粉才掩盖住眼下青色的陈夫人说:“你是侯府明媒正娶的二太太,底下无论是谁都不会越过你去,何必和个奴婢一般见识,倒显得你这做太太的不大气了。”
这话就差直接说陈夫人不贤惠大度了,嫉妒成性了,陈夫人脸色难看,手中的帕子被她拧成一股绳,心里更加恼怒和忿恨了,她可没忘了傅煦阳就为了那个贱婢扬言要休了她,还指责她是妒妇,更让她愤懑的是千防万防她的陪房丫头里竟然会背着她爬上了傅煦阳的床,联合起来让她彻底没脸,心寒的是姑妈不但不给她做主,反而指责她不大度,还做主给那贱婢开了脸!
陈夫人脸色青一片白一片的,好不精彩。
苏颖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当然清楚傅母这话不单单是说给陈夫人听的,看到陈夫人变来变去的脸色,在心里感叹:到底还年轻,演技还没有那么炉火纯青,还得再锤炼。
傅母端坐在榻上,接过白鹭递上来的参茶喝了一口,淡淡的开口:“大老爷这两日都没来后院,可是公务繁忙?苏氏你这做太太的,也该劝劝让大老爷身体为重。”
苏颖笑的温婉端庄:“让老太太跟着操心了,只老爷心系公务,一心为圣上分忧,媳妇即使想劝,也得分清轻重缓急呢。”反正傅母拐着弯子想说她不贤惠,可在陈夫人和傅煦阳专美在前,这不贤惠大度的高帽子她就不跟着抢了,就算魏姨娘再怎么闹腾,傅大官人也没有拎不清到说要休妻呢。
傅母脸黑了一层,冷道:“大老爷向来是个知轻重的,你也好生管着后院免得大老爷再为后头这些琐碎事分心,说起来我怎么恍惚听说那魏氏被禁足了?往前你不是还说这魏氏知道分寸,又说什么顾念大姑娘的面子,这又是为何?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去,保不准你就摊上个拈酸的名声。”
傅母还巴不得苏颖传出这么个名声出去,可现在二房的腌臜事可比大房的严重多了,保不准没打了老鼠反而伤了玉瓶,想到这里不由得瞪了一眼愚钝的陈夫人,真是个不成事的。
苏颖刚张了张嘴,陈夫人就飞快的说:“大嫂好手段,竟一下子将你们院里最张狂的侍妾打压了下去,”她抬头看了傅母一眼,见傅母没反应,就接着冷笑道:“弟妹我正愁着要怎么敲打那等内里藏奸的,免得背地里将爷们儿勾搭坏了,正好也向大嫂讨教下。”
拜托,就怎么不懂说话是门艺术这个道理呢。
她家这个妯娌可真是‘亦正亦邪’啊。
苏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发髻间的八宝簪随之荡了起来,流苏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再配上那只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以及拧着柳眉,就显得她特别的冷艳,让人望而生畏,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