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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百十米,他又突然止步,未加迟疑地转身返回。庆春不及回避,只得迎面和他擦肩而过。她心里一急,全身似乎都冒出了热汗。她想主力还在里边等着呢,这混蛋怎么不进去了?为了避免过早暴露,她告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马上返身去追,她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才停下脚步。但她还没来得及回过身来,就听见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惊心动魄的喊声。这突然一喊,把她的心几乎从嗓子眼儿里拽出来了!回头一看,原来跟在后面的便衣们不知何故已经动起手来。看不清几个人扭打在一起。而胡大庆,她看得清清楚楚,已经挣脱出来,夺路而逃,向她这边狂奔而来。庆春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进随身的小提包里,脚下却不知绊在什么东西上,身体失去平衡,往下一软,嘴里却已大喊出来:“站住!”
胡大庆身后追来的便衣警察们也齐声大喊,喊的什么庆春没有听清,她只看到胡大庆没有丝毫迟疑地向她举枪,她清晰地看到那张粗糙的麻脸,和被疯狂扭曲的狰狞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已和她对峙了几百年!
她的六四式手枪在手里震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一响,胡大庆的身体剧烈地颠了一颠,紧接着踉跄几步,重重地摔在她的眼前。她跌坐在地上,依然举着枪,抖动的枪口依然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血污的脸。
十一
欧庆春一枪击毙胡大庆给了洛阳刑警极大的惊讶,原来这如花似玉的女同志真不是演员,真不是大学生,真不是体验生活的。他们立即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连久经沙场的刘副处长也大加称赞,说女同志如此年轻即能临危不惧,出手果断,实在难能可贵,回去一定是披红挂彩立功受奖。你们立了什么功,受了什么奖,发了多少奖金,到时候可要通个消息,我们怎么弄也好有个参照。
李春强私下里问庆春:“怎么回事,怎么在外面就打起来了?”
杜长发也说:“是不是洛阳的同志暴露了,那小子要跑?”
庆春说:“我也搞不清,据说胡大庆一返身马上就和‘大牙’交货了。是市局的同志先动的手,按住了‘大牙’,没按住胡大庆。”
李春强叹口气:“要是能活捉就好了,还可以搞点口供。”他看一眼庆春,连忙又说:“当然,现场那个情况,也只能果断击毙,否则损失更大。”
杜长发倒是由衷地对庆春说:“胡新民也是在大有灵,他这杀身之仇,还就是该你亲自来报才行。”
这话把庆春心中的快慰一语道破,但她皱眉说:“我可没想着官报私仇。”
杜长发理直气壮地正色道:“这有什么,国恨家仇,让你这一枪给了啦,咱们全队都出了这口气!”
胡大庆解决了,“大牙”也被洛阳市局逮捕。在胡大庆的背包里,当场缴获四号高纯度海洛因两公斤零五十克。这个毒品的数量也足以使洛阳市局的刑警们作为大案告破而论功行赏了。
对胡大庆所住的花城饭店的房间进行的搜查,没有获得更多的战果。除了一张身份证外,胡大庆身上没有任何通讯簿。工作证之类可供查证面目的证据。身份证上的住址是广东的一个小镇,给当地公安局挂电话一查,结果查无此人。身份证显然也是假的。只有胡大庆随身携带的一只手持电话引起了侦察员的兴趣。通过这部电话的重拨功能,他们看到了上面储存未消的一个电话号码。那号码打头的地区号是广西桂林的。李春强在临回北京前就和桂林公安局通了情况,请他们协查这个可疑的电话。
回到北京,向处里做了汇报,处里队里自是兴奋不已,总算把因胡新民牺牲而压在胸口的这股压力卸下来了。电视台和报纸也对这个重大贩毒案的破获做了宣传报道。刑警队记了一个集体二等功,庆春记了一个个人二等功。而且据李春强私下透露,由于刑警队长期以来一直未配副职,他已经向处长提名,由欧庆春来做他的副手,处长已经报请政治处进行干部考察了。
这些名利上的热闹,常常使庆春更加念及新民在阴间的孤独。而胡大庆的死也并未使她觉得事情已经完结。她更关心桂林公安局关于那个电话的调查,那个调查不知遇到了什么周折,直到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才知道结果。
那是一个私人住宅的电话,住宅的主人是桂林环江运输公司的经理,名叫关敬山,是近几年才发起来的私企老板。一听此人的身份情况,处长便认定胡大庆和关敬山的关系有些不一般。指示李春强专门派人南下广西,揪住这根线索,仔细查证一番。
去广西担当此任的是杜长发和另外一个新手,他们在桂林呆了四天就匆匆返回,带回来的材料很大一摞,有直接价值的却十分少见。李春强翻看了一上午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你们是不是游漓江,逛芦笛岩去了?”李春强叫过杜长发,说:“这材料不成啊。”
“谁要是游了漓江,谁是这个!”杜长发用手做出一个王八状,赌咒发誓地辩解:“人家当地公安局的同志倒是安排了,我们还真没去。我就知道你以为我们去了。”
李春强说:“游游漓江倒没什么,关键你们得把活儿给我炼出来。你们这材料没一样过硬的,你们四天都干吗了?”
庆春见杜长发笨嘴笨舌,支吾难辩,确实有些窝囊,又觉得李春强也过于少年得志,刻薄寡恩了。于是就替杜长发开脱,她翻着材料说:“材料是显得外围了一点,但也还是有些价值的,至少说明这个关敬山发家发得不明不白。他先是做鳗鱼苗生意亏了钱,又做旅游纪念品蚀了本,从大前年开始,搞了这么个运输公司,突然路路通了。倒钢材,运水泥,置了四五辆卡车面包车,还开了个小餐馆,又临江盖了私宅别墅。他是把老婆许给赵公元帅了吗,这财是怎么发的?”
杜长发得到声援,口齿利索多了,又说了些自我开脱的话:“我们提供的情况,人家桂林公安局也很重视,他们也打算对这个关敬山做做调查。光靠我们两个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磕点材料回来,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关键人家桂林市局得上手才行。”
杜长发的自我开脱,实际上暗含了对李春强刚才指责的牢骚和辩解,李春强没有察觉。他想了想,反而补充说:“就算桂林市局自己上手搞,只搞一般性的调查恐怕也不行,我们应当促成桂林市局对关敬山立案侦察。不投人力量,不动用侦察技术手段,恐怕他们也搞不到什么。”
庆春当然也是这样看,于是极力怂恿李春强到处里把这个关敬山搞大搞严重。
晚上她主动去了李春强家里,和他策划如何向处长做一次汇报。
李春强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已嫁娶,只有他一个人和父母住在一起。他的父母都是话剧演员,只是多年没演什么戏了。退休后在家赋闲,被一些工厂企业、大专院校请去教教表演,排排节目,挣得倒比退休前还多。庆春以前是李春强家的常客,吃吃喝喝都很随便。和胡新民明确关系后,就再没来过。这次主动上门,举手投足,心理上都有了些不自在。
李春强的父亲这段时间在一个电视剧的剧组里帮忙,一直不在家。他的母亲对庆春的到来一如既往地热情,她拉着庆春问长问短,说起过去,快乐不已。她当然知道庆春和新民的事,也当然知道新民的牺牲。但她没有再唠叨什么安慰的话,对这些事情一句也不提起。只是在庆春告别时,李春强的母亲才拉着她手说:“你呀,什么事都要想开。一个人要是闷了,或者有什么难过的事了,就到阿姨这儿来坐坐。”
庆春听得懂她的意思,感激地点头。李春强是开队里的吉普回来的,因此可以开车送庆春回家。本来庆春是来找他商量向处长汇报的事,结果只顾得与他的母亲叙旧,这事就只好在路上谈了。
李春强说:“最好处里能同意我亲自去一趟桂林,把关敬山的活动情况和社会交往尽快搞清楚。我就不信胡大庆在洛阳给他打的那个电话,和毒品没一点关系。”
庆春说:“关键要让处里把关敬山的情况往局里报,得让局里有个态度,不能把胡大庆的死作为结案的依据。胡大庆的毒品从哪儿来,他的上线是谁?绝对应该盯住关敬山,查清楚。这是唯一的线索。得把关敬山提到这个高度来看。”
李春强说:“咱们前不久报的那份材料,不知道马处是否送上去了,还是他自己看看就算完了。对胡大庆这案子的看法,你在那个材料里写得很清楚,按说上面应该重视。”
两人商量一路,观点一致,话也投机,到了庆春家,言犹未尽,于是上楼接着聊。坐在庆春家的客厅里,李春强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晶莹透明,一尘不染的水晶相框,相框里装了胡新民的一张生活照片。胡新民笑得非常憨厚。
庆春给李春强倒上饮料,见他正对着胡新民的相片发呆,便问:“还嫉妒这张脸啊?”
李春强有几分尴尬地接过饮料,说:“哪儿能啊。”然后顾左右而言他:“嘿,你知道这个相框卖多少钱吗?要两千八佰块钱。真是宰人,这是不是真水晶的还说不定呢。”
“两千八百块钱?”
庆春仿佛第一次知道似的,吃惊地咋舌。李春强说:“现在自称是水晶的东西大多了,其实不过是质量好一点的玻璃。那个小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呀,干吗送你这么贵的东西?”
庆春打开电视机,站在那里调台,没听明白似地问:“哪个小子?”
“那个大学生,我看他非常喜欢你,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
庆春说:“这是什么话,喜欢我就是心理变态?”
李春强解释道:“我是说他那年纪,比你小好几岁呢。”
庆春说:“男的比女的小好几岁结婚的有的是。我有个表姑,四十好几了,就和一个三十七八的男的结的婚,过得还挺好。”
李春强揶揄道:“那你也想找个小的?”
庆春斗嘴似地回道:“只要相爱,年龄无所谓。你给我介绍一个?”
李春强笑道:“就那大学生吧,怎么样?”
庆春做认真状:“好啊,下次见到他,你替我做个媒。”
两人如此这般地闲扯,忽而玩笑忽而正经。李春强说:“你呀,要真嫁了这么一个人,在咱们全处,非成头号新闻不可。”
庆春抬杠地说:“那我还真想过过这把新闻人物的瘾。为什么我就不能嫁个比我小的?”
李春强说:“不在于年纪大小,那个人跟你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说真的庆春,如果,如果你现在真的觉得寂寞,真的想找个伴儿的话,我,我知道你对我过去有成见,但我还是,还是,我其实一直是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的。”
庆春没想到轻松谈笑之中,李春强话锋一转,竟转到这么严肃的主题上来了,使她有点猝不及防。她愣了半天,甚至竟不知该把自己的目光回避到何处,心情也变得有些无措。
“春强,如果我过去伤害过你的自尊心,那我不是有意的。但今天你谈这个话题,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是时候。新民刚刚走,还没有走远,说心里话,我还忘不了他。所以,所以我没有心情,也不想谈这种事”
李春强低着头,手里抱着盛着橘子水的杯子,他没让庆春说下去。
“对不起庆春,新民出了这个事,我真是怕你心里受不了,所以我想帮你。你也应该知道,我和新民一样,都是最希望你幸福的,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为难你。”
李春强放下杯子,站起来,他把这句话当做告别语。庆春没有再留他,也没有送下楼去,但是她站在窗前,听着他的吉普车走远,才回到卧室。她想也许今天她不该去李春强家,也不该把他带到自己的客厅里。李春强是一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直性子,暴脾气,她这次躲闪不开,又伤了他的面子。
第二天上班之后,她用心留意了一下李春强的举止,他表面上声色不变,但视线与庆春相遇,果然多了些不自然。和庆春说话,也带了过去不曾有的严肃和矜持。
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多上午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找处长汇报,反倒先被马处长叫到了办公室。他们一进屋,处长便问:“杜长发去桂林回来了没有?”
李春强说回来了。
处长问情况怎么样?
李春强把杜长发回来谈的情况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处长几乎没听完就表示:“我找你们来,一句话,就是你们搞的这个案子,不能自为胡大庆死了就停下来。
上次你们报的那份材料局里很重视。昨天我去局里开会,局长还问起这案子的进展。
你们赶快准备准备,说不定什么时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