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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春无话可说。放下电话,她到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找到协助他们问话的所长,通知放人。那五个人听说公安局承认搞错了,道声对不起要放他们走,竞一齐闹到所长办公室来了。你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你们有没有法律手续?你们把我们的产品包装破坏了你们得赔偿;你们拧伤了我们经理的胳膊得负责看病,报销医药费和营养补助和误工补助;你们必须做出书面道歉承认错误没个正式结论不成!七嘴八舌,气势汹汹,不依不饶。
正在这时,前边接待室有值班民警报告,说大业公司的负责人来了,要求见公安局的领导。欧庆春请所长帮忙应付一下那几位闹个没完的人,自己到前边的接待室来了。
她想,这也是一个机会,索性正面会一会这位大业公司的负责人。
来人是个梳着背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递上来的名片上写着姓黄名万平,职务是大业公司的董事长助理。他说刚刚接到了通华工艺雕刻厂的电话,他们的人在这儿被公安局扣了,所以特来交涉。
“他们犯了什么法吗广他问。
“请问他们当中,谁是你们的人?”庆春反问。
“曹万来和徐明德,是我们天津公司的人。”
他显然在说那辆白色奥迪的车主。庆春问:“这尊佛像是你们大业买还是天津的公司买?”
“都不是,是香港天蓝公司买,我们是受托代理。”
庆春见这位黄万平人虽臃肿,但口齿清楚,答得不慌不忙,并无破绽,遂改变了按部就班推进谈话的策略,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广东红发公司也是你们大业的子公司吧,红发的经理贩运毒品被武警部队击毙了,你们知道吗?”
黄万平依然不疾不徐,应答如流:“‘这是他个人的问题,与大业和红发都没有关系。他参与犯罪罪有应得。”停了一下,他也承认:“不过,对红发公司和我们大业,声誉上确实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
欧庆春其实也是试探一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她言归正传,说:“今天有人举报你们走私国家文物,看来是搞误会了。
我们很抱歉。“
黄万平这时才做出义愤状:“这究竟是谁在诬告我们,啊!
真是商场如战场,明着竞争不过,就用暗器伤人,太卑鄙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商圈里真是小人太多,太卑鄙了!“
庆春应和着他:“给你们带来的惊吓和麻烦我们深表歉意。
希望你们能安抚一下你们公司的人,另外也做做通华工艺雕刻厂那几位的工作。我们表示感谢了。“
“这没问题,我们董事长交待我,只要事情搞清楚,就不要揪住不放。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碰头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嘛。以后我们各方面的工作,还需要公安方面多多支持。我们大业公司在各地的子公司分公司,和公安局的关系都很好。你们在经济上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责无旁贷,出点赞助什么的绝没问题。也算我们对社会治安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吧。”
谈得很好,很融洽。黄万平又到后面和那五个人一说,果然全都息声消气,不再吵闹了。雕刻厂的几位开始还多少有些耿耿于怀,在黄万平表态一定买下这尊坐佛,并且负担这个事件造成的损失之后,也就不再较劲儿了。他们在离开派出所和庆春等人告别的时候,双方的关系看上去甚至还有了几分亲热。
他们走了,派出所的所长悄悄问庆春:“你们怎么搞的,这情报不准嘛。”庆春没有回答,她走出派出所大门坐上了自己的汽车,周身都感到无尽的疲倦,心里恨不得宰了肖童!
十七
中午肖童下了大课,顾不上吃饭就跑回宿舍给庆春的手机打电话。他掩饰着兴奋故意轻轻松松地问庆春吃没吃饭,喝没喝酒,是否已经大功告成正在庆贺。庆春在电话里沉默着,一句不答,他这才感到有点不对劲。“哟,怎么啦,是不是让他们跑了?”
庆春的口气有点像审犯人:“你说他们今天要看货,他们要看什么货?”
从这口气上肖童当然猜到出了问题,他心里有点发慌:“就是看货呀,他们今天看的什么货?”
“你问我呀!”庆春极为不满地抬高了声音。肖童脸上的汗咕噔一下冒出来了,嘴里一时说不出话来。庆春说:“算了,电话里别谈那么多了,我以后再找你。你今天晚上还得照常去欧阳兰兰那儿吃饭,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记着,一定要去!要是碰见昨天那几个人,你注意听听他们说什么。你听准点!”
庆春挂了电话。肖童兴高采烈的心倩,一下子破坏殆尽。他心里骂道:“我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他妈搞砸了怎么赖我!”
他心情败坏地走到食堂去吃饭。在食堂碰上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洗碗的卢林东,坐到他身边不无得意地白乎:“知道吗,演讲比赛延期了。这对咱们可是非常有利。”
他低头吃饭,他哪儿有心情谈什么演讲比赛。可卢林东依然兴趣盎然喋喋不休:“‘七一’党委要安排的活动太多了,市委、国家教委都有布置,安排得太挤了。我和韩副书记说,与其挤在一块儿仓仓促促,还不如改到校庆去呢,各系也可以准备得充分一点。韩副书记还真同意了。其他系的演讲词我都知道,大部分都是歌颂党的,只适合‘七一’用。这一改时间,他们全得另起炉灶重新编词儿,我看他们这个暑假是轻闲不了了。可咱们这词就没问题。
校庆离‘十一’很近,所以这次演讲会的主题就圈在歌颂社会主义祖国上了,咱们这词正好用上。咱们从从容容以逸待劳。你脸上的伤到时也能养好了。不过你放暑假可别松劲儿,别有轻敌思想,抓空还得巩固巩固。这次志在必得,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卢林东后面说的什么,肖童几乎全没听进去。他只听见卢林东最后的盯问:“我的意思你都懂了吧?”他糊里糊涂地敷衍着说了句:“懂了。”卢林东才端着碗走了。
黄昏时天上下了场短促的阵雨。雨停后他自己开车去了欧阳兰兰家。他一进门就问:“你爸爸呢?”欧阳兰兰说:“下午去公司了,一直没回来。你找他有事吗?”肖童摇头:“啊,没事,随便问问。”
从欧阳兰兰的表情上看,好像任何事都没发生过。她亲亲热热地陪着肖童吃饭。
吃完饭肖童见欧阳天仍然没有回来,便不想久留,抹着嘴就说要走。欧阳兰兰说:“今天是星期五,过周末你都不能少看一天书,坐着咱们聊会几天吗?”可肖童还是想走:“我晚上还有事呢。”他说。
“是去会你的女朋友吗?”欧阳兰兰歪着头,有意把“女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肖童一笑:‘哦这张脸让你们打成这样,怎么见她?“
欧阳兰兰说:“那等你快好了,我们就再打一次,让你永远别见她。”
这时肖童已经走出门外,走向自己的汽车,他回过头,看着靠在门口的欧阳兰兰,说:“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
他拉开车门,欧阳兰兰叫他:“嘿,明天你于吗?”
“还没一定呢。”
“晚上来吧,咱们一起去蹦迪。”
“我要来会呼你的。”
他匆匆离开别墅,驾车往学校开。行至半路,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又劈劈啪啪响起了雨点声。他想起今天是周末,于是又调转车头往家开。他此刻的心情和这潮湿的大气一样,晦暗得几乎要发霉。这样的晚上他无心做任何事情,只想回家独处。
他把车开到家,停在楼门前的空地上,锁好车门刚要上楼,猛然发现楼门口站着一个轮廓熟悉的身影,他心情黯然地收住脚步,向那身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楼门口的是郑文燕,她不敢相认地看着雨中的他,疑惑地问道:“是你吗肖童?你怎么会开车了?”
“啊,我不是跟你说我学车呢吗。”
“这是谁的车呀?”
“啊,是一个朋友借给我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上了楼,肖童拿钥匙开了门,文燕跟着他进了屋。看着屋里家具上的浮士,她问:“你多少天没回家了?我来了很多次。都没有人。”
肖童脱掉外衣,打开空调,说:“学校里事多,除了上课,系里又布置很多额外的任务。像校庆演讲什么的。”
他挂好衣服,回头看见文燕在弯腰脱鞋,便问:“你等多久了,找我有事吗?”
文燕换上拖鞋,到厨房里找出抹布要打扫卫生。她回答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嗅,”他也换上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文燕半蹲在面前擦着茶几上的尘土,犹豫了半天,他说:“文燕,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他的郑重的语气,像是意味着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文燕的手慢慢停下来,但她没有抬头,问:“谈什么?”
“呃,咱们,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觉得,你觉得咱们合适吗?我是说,咱们俩的个性,爱好,你觉得谐调吗?”
“你说呢?”
文燕抬起头来,她的声音是平和的,但目光却带出论战的味道。肖童把心一横,说:“我觉得不那么谐调。我这人你也知道,脾气不好,心硬,又不懂如何心疼你。
你应该找个更加知冷知热的人。而且,我觉得,我目前还在上学,年龄也太小,也不能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文燕辩论似地打断他:“我并没有让你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你看,我今天回来本来是想抓紧时间看看书的,你一来,我就得陪你,你在这儿我什么也看不下去。”
“你别找借口了,我两个礼拜才见你一面,我怎么影响你了?
我和你相处两年半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找借口好不好。“
肖童这一刻心里承认他是对不起文燕的。生活上她对他一直无微不至。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不爱她。他和她不能永远这样像演戏一样地耗下去。他不得不下定决心吐出这么几个字来:“我们分手吧。”
文燕无力地坐在地板上,哭了。她知道肖童迟早要说这句话,但当他终于说出来的这一刻,无论她做了怎样充分的思想准备,她的泪水还是禁不住夺眶而出。肖童也不劝她,也不看她,硬着心肠听任她在自己身旁抽泣。
“肖童,你说要分手,那好,我可以同意。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又有喜欢的人了?”
肖童真想脱口而出:“是!”但他开口时却忍住了,他说:“你别瞎分析了,没有。”
“你敢保证你说的是真话吗?”
“我说了,我现在是学生,我不想拿精力去琢磨这种事情。”
“你敢保证吗?敢用你的人格保证吗?”
文燕盯住他,他心里有点火:“你干吗?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干吗。
我讨厌你动不动就拿我的人格说话。你要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文燕突然膝行几步,扑在他身上痛哭起来:“我不要离开你,我不愿意离开你,你这是为什么”肖童推开她,站起来拉开房门,光着脚就跑出了屋子。他跑到了楼下,站在楼门口,望着眼前细密如织的雨幕,什么也不想,只想躲开她的哭声。
雨越下越大,伴着雷电和风。楼门口黑着,没有开灯。
也不知过多久,楼梯上响起文燕的脚步声。她下来了,不再哭。她对肖童说了句你快回去看书吧,便跑进雨中。肖童喊了一声:“‘文燕!”但他的喊声和文燕的背影都在一眨眼间被急风骤雨吞并。
他心里有点酸楚,尽管他希望就这样结束,也知道文燕并未做错什么,他们分手全是自己的薄情。
他回到房间里无心看书,酸楚之后,又感到几分轻松。毕竟该结束的已经结束。
而结束之后又如何开始呢?幻想的一切遥不可及,这使他心烦意乱。
庆春中午在电话里的态度使他又一次猜想他和她之间是否只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来往。当他拿到她所期待的情报,她就对他兴致勃勃,热情有加。当他的情报被证实没有价值,她又马上板起脸来。想起中午庆春的口气他便心灰意懒,有几秒钟甚至决心不再为她干了。
但是,当文燕走了没多久他的BP机突然狂叫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怀着小兔一样的心跳,手忙脚乱地拿出来看。天哪!是她!看到BP机上那行“欧女士请你回电话”的字,他的激动不可抑制。
他迫不及待不顾后果地用手持电话投了庆春家的号码,铃声只响了一次庆春便接了。她问你现在在哪儿,怎么回电话那么快?肖童说对不起我用手机打的,我怕你有急事。我家里没电话。
庆春似乎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