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得不像样,但是很多人还是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穆夏也笑,她转过头对沉年说,你看,那个雪人真可爱。
她的声音清澈。她总是非常快乐。沉年说,是啊,很可爱。
穆夏停顿一下,突然说,沉年,时间真的很快。又一个学期过去了。
是啊,沉年叹息,可能很快地,就要中考了。
沉年,你总是喜欢说到考试。
穆夏说,其实你知道吗,我不喜欢考试。非常不喜欢,可还是不得不去考。我明白,考试可以给我带来许多东西,尽管我并不喜欢那些东西。
她的语气有些固执。她把脖子藏在绿色的围巾里,嘴巴不断地呼出白色雾气。
沉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接着,就笑了。他说,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
接着,他们走出学校,决定去学校后面的公园。穆夏提议说,下雪之后,那里一定非常漂亮。
于是,他们很快就来在公园。公园里一片雪白,几个管理员正在不紧不慢地扫雪。这是一座低矮的山。上面修建了一些凉亭,围了几块地并铺上石板,留给人锻炼。其实这并不是公园,只是大家习惯这么称呼。他们很快就走到第一个凉亭里。在那里,几个老人在跳绳。
穆夏问沉年,你说,以后如果我们老了,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沉年笑。他说,不知道,可能会吧。
穆夏于是说,沉年,你总是这样的。
沉年说,我总是什么样子?
穆夏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对他微笑。后来,他们继续爬山。在路上,穆夏说,沉年,你希望以后可以做什么?
以后?以后可能在某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吧。谁知道呢,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你有没有特别想去,或者特别喜欢的地方?
沉年想了一下。后来他说,可能是上海吧。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那只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喜欢它的感觉。说不出来,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个城市,希望有一天可以去那里生活。
穆夏笑。她说,沉年,我不这么想。我知道上海。我看过关于那个城市的介绍。可那是多么远的地方啊。我不喜欢那个地方,尽管很多人都对我说起它的好。但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我想,以后,我不会离开很远。因为我离不开家。
后来,她就对沉年说起她的家。她说,她非常依赖这个家。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很好的人。对人客气,在家里也很和睦。而且,他们都很爱她。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穆夏对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甚至还带有一丝不被察觉的骄傲。她说,沉年,你知道吗,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的工作都很忙,但是他们从不会忘记我。他们总是常常想到给我买礼物。
沉年笑。他知道自己羡慕她。因他的家庭根本无从提起。他看着穆夏,这个女孩有着非常清秀的侧脸。她是快乐的,亦是幸福的。沉年不想打断她的快乐,于是没有告诉她自己的事情。他的家庭——死去多年的母亲。一直沉默怪异的父亲。患有抑郁症的继母。离家出走的哥哥。还有辛勤持家的姐姐。他没有和穆夏说起任何这些。就好像刚才,穆夏问他关于上海的事,他亦没有告诉她,那是蜀平的原因。因为蜀平生活在那里。所以他对那个城市怀有期待。而沉年始终没有那样说起,他只是看着穆夏,听她讲述属于她的幸福生活。到最后,他对她微笑。并且叫她的名字,穆夏。
他看到她立刻绽放了灿烂的笑容。
穆夏说,我只是想一直住在这里。因为我觉得我无法离开他们而生活。
沉年笑。他想穆夏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她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甜蜜而温暖。
沉年叹息。他轻轻地拍拍穆夏的头,说,其实这样也很好。
但是,沉年,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穆夏抬起头看他,她说,一个人去到那里生活,可能很多事情都会改变。那么,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沉年看着她,他说,或许也不是那个样子。
他说,关于以后,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常常会想,我一定会离开一些地方,而去到另一个地方生活。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感到,以后可能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穆夏非常费力地想着,最后还是笑了。她说,沉年,你说的话真深奥。我都听不懂。
沉年笑。他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寒假那些天,他们就给彼此写信。就好像以前,在学校常常做的那样。住在相隔偏远的两地,收到对方的信需要三天左右。沉年在信上写一些自己喜欢的地方。都是他在杂志或者其他地方看来的。关于那些山,以及流动的水。他在信中向穆夏描述那些西部的山。千百年来,一直矗立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它们在想什么。沉年非常矫情地想像,那些山也有生命。它们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尽管他们一直沉默,但这并不表示它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它们看过的事情非常多。比任何人都多。
他在信上写下这许多字。用黑色钢笔,写在雪白的无格纸上。他只是喜欢把它们写下。以前他自己一个人看。现在他要给穆夏看。他想像穆夏收到信时的样子,她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沉年笑。他想穆夏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和自己不同——他是如此悲哀而早慧。穆夏看到这些肯定会笑。然后想,沉年这个家伙真的很奇怪,总是喜欢写这些无聊的东西。但是她还是会认真看完。
事实亦是如此。刚开始的时候,穆夏给他回信说,沉年,你写的东西总是让我看不懂。但是,我依然非常认真仔细地把它看完了。因为那是你写的,所以我一定会坚持看下去。只是,真的很难懂。我不知道你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收到她的回信,沉年亦是笑。他没有说为什么,只是继续给她写莫名的东西。告诉她自己喜欢的山的名字。祁连山。唐古拉山。还有横断山脉。他像要急于把这些说出来。他要把这些全都告诉穆夏。他说每座山都有很多美丽的故事,有时间我说给你听,好吗。然后,他就说到横断山脉。他说穆夏,那真是一个忧伤的名字。你试着念它的名字,横断山脉。念得久了,就好像有一种魔力。可以看到一座山,被横刀切开。血水横流。多么悲伤的故事。
沉年知道,自己一相情愿并且繁复恼人的絮叨会让对方感到烦躁不堪。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要把这些全都说出来。他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后来他终于收到穆夏的信。三天之后,她的信到达他的手里,带着柔和的温度。他看到上面工整漂亮的黑色钢笔字,然后就笑了。
她说,沉年,我看不明白你说的那些山的名字。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我在家翻了很多的书和字典,终于找到了你说的那些山。然后突然地,我也像你一样,就那样喜欢上了。刚开始是它们的名字。我喜欢你说到它们的感觉,好像和它们非常熟悉。就好像是很好的朋友。这么说,你不会笑我吧。我是真的这么认为,因为你说话的语气非常专注。我喜欢这样看你说话。你知道吗,我也很想去看它们。但是,沉年,这几天,你不要再给我写信了。过几天,我就要和爸爸妈妈出门了。我们要去看冰雕了。在很远的北方。我很期待呢。我也很期待,以后有时间,我们就一起出,去看你说的那些山,你说好吗?
沉年一个字又一个字地读着。他想像穆夏写这封信的时候,她的侧脸,肯定是非常安静的。就和她在学校里做试卷的时候一模一样。沉年想到她对自己说过,她并不喜欢考试,又不得不去考试。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想到这些沉年笑。他突然非常期待新学期的到来。已经初二了。很快就要初三,然后,考试。他不知道,以后,他们会不会分开,去到不同的地方。他突然感到难过。他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如此想念一个人。她的名字,叫做穆夏。
他终于决定,把自己写的故事给她看。他写到一个故事。一个少年。他的亲人全都死去了,就在战乱不断的年代。这个故事辞藻华丽,带着欲说还休的口吻,说着那些发生在遥远的过去,且不为人知的故事。沉年相信,过去一定有过这些故事。是已故的事情,并且真实存在过。那个少年,他所有的亲人都死去了。可是他还要继续活下去。或许他在等待,可是他所有的等待都已落空。青梅竹马的女孩在最后一夜悄然死去,鲜血孱孱,渗入大地。少年看着她死去,就死在她自己的刀下。她在死之前握住他的手,并且对他说,我死去以后,你要时常想起我。不要忘记我。少年哭着说,为什么,我所有爱着的人,都要离开我。他突然明白,生命不过是场寂寞的轮回。一切没有原因。后来,少年将她的尸体埋葬,就在他们时常去的那座高崖上。曾经,那女孩站在这里,问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好像从这里跳下去了。你会不会想起我?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会。
于是女孩笑了。她张开双臂,想像那是自己的翅膀。风吹过来,她漆黑的头发放肆飞扬。于是她大声地笑。她叫少年的名字,并且对他说,我也会经常想起你。
后来她突然死去了。他就把她葬在这里。高高的悬崖上,有女孩放肆的笑声。她说,离开之后,你一定要记得我。
于是,在他埋下她尸体的那一瞬间,他就真的看到了她的微笑。那笑灿烂如花。他轻轻地对她说,我会一直记得你,一直记得——
——他把这个故事寄给穆夏看。他想穆夏一定也和他一样,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半个月之后,他终于收到了穆夏的信。她说,沉年,看完这个故事我哭了。这是真的。我真的哭了。我刚刚从北方看冰雕回来,本来是很开心的。可是,你的故事把我弄得很不开心。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要看很多的笑话书,把失去的快乐找回来。
沉年笑。他想穆夏还是这样。非常的可爱,总是让他轻易地开心起来。于是他给穆夏写信,并且对她说,那不过只是故事。你要忘记它,然后快乐起来。知道吗。最后他写上,新年快乐。
第三部分
过年的时候,沉年给自己买新衣服。也给家里的其他人买礼物。他骗家人说那是自己得到的奖学金。他看到父亲接到礼物时的惊喜——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那是一顶灰色的帽子。父亲的眼中带着感激,却是什么也没说。艳芳的是一条红色围巾。她接过来,就把它放在了一边。接着,沉年把围巾和护肤用品送给辛禾。她的眼睛立刻湿润了。她隐忍着说,沉年,以后不要乱花钱,多买些书来看也好。
沉年看着他的姐姐,只是点头,说,好的。
他想,他是否应该给蜀平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新年快乐。
沉年穿越漫长的街道,来到装有公共电话的杂货店。已是寒冷的冬季。风凛冽地呼啸而过。沉年在除夕之夜给蜀平打去电话。在响了七声之后,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听到是蜀平的声音,沉年就对他说,哥,快过年了。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蜀平的声音显得非常愉悦。他说,沉年,我一切都很好。最近的生意也不错。没有什么太大担心的。
他又问,你呢,最近怎么样?明天就过年了。
是啊,又一年过去了。沉年对着电话笑起来——哥,你记得你已经离开家有多少时间了吗?我也快记不得了。
但是蜀平很快就阻止了他。
沉年,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不喜欢这个话题,你也是知道的。
沉年沉默。后来他终于说,我知道。
蜀平轻声叹气。然后,他换了一种轻松的口气说,过年的时候,和同学或者朋友好好出去玩一下吧。我给你的钱还够用吗?要是不够,我改天再给你寄一点。
沉年说,不用了,已经很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花。
蜀平笑了。他知道,沉年依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突然他觉得伤感。他是沉年的哥哥。是除了父亲之外,最后一个与他有血脉联系的亲人。但是现在,他亦离开了。只剩沉年一个人。因他们都明白自己的父亲。而现在,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远方默默关心自己的弟弟——他尚且年少,只有十四岁,过年之后就是十五岁。他对这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尽管他已经遇到许多事情。
于是,蜀平对他说,沉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坚持下去。我会一直帮你的。
和他从前任何一次说的那样,蜀平再次说了。沉年突然想到他曾经许诺过的事。他是他的哥哥,因此他说,他们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