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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沉年终于说,没有关系的,穆夏。以后,我们可以再扎一只风筝,再来这里放。还会有更多的美丽风筝,可以飞得很高。
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此刻在他面前哭泣的女孩。他看到她忧伤的眼睛,只好这样对她说了。他说,你不要哭。
他这样说,于是穆夏慢慢站起来。她缓缓抬头,看着这个快高她一个头的男孩,他说,你不要哭。于是她就停止哭泣了。她说,沉年,我是知道你的意思的,我不会再难过了。然后,她就对他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沉年突然觉得晕眩。
他们重新坐在树的阴影里。穆夏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她说,如果一直都是这样,该有多好。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停止。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很快便进入高中。学校在更远的地方,靠近市中心。沉年独自把行李搬去学校。辛禾又接了一个工作。白天去厂里工作,晚上回来再做一份散工——帮别人拆手套,把拆好的线卷成一团,再拿回去加工。沉年的行李很少。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书。生活用品学校提供。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学校。校门早已锈迹斑斑。从校门出来,两边是挺拔茂密的树。高大粗壮的枝干,墨绿健康的树叶。九月的第一天,太阳在树叶浓密的缝隙中投下阴影。站在校门往里看,是看不到头的建筑。沉年轻轻呼一口气——终于到达这个学校了。曾经一再期望过的地方,终于来到了。沉年就在这个时候笑了。未来的三年,就要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时间也不会太长。
周围有密集的人群。长长的车龙。很多是富家子弟。他们的眼神放肆直接,似乎毫无畏惧。被一家老小簇拥着,高高在上。找班级。报名。安排宿舍。等等。沉年只身一人。
他在贴着名单的玻璃橱窗里找寻自己的名字。最后,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穆夏。她就在他的隔壁班。沉年笑。他想,这个时候,穆夏或许正和她的爸爸妈妈一起。也许,她和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些人一样,被家人包围着。他看着纸单上穆夏的名字。想着,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班主任是个看上去非常干练的女人。年龄不大。扎一个马尾。看到沉年在签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略带惊讶地说,你就是沉年。
她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的少年。他似乎不喜欢说话。回答问题也是非常简短几个字。有时候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她看过沉年的档案。他的成绩非常优秀。全省前十位。在这样一所学校,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受老师欢迎。最后她交给沉年宿舍的钥匙,对他说,以后要努力学习。再接再厉。
沉年看着这个一脸诚恳的女人。他微笑,并且点头。
一切安定下来后,他给蜀平打去电话。过了很久,电话终于被人接起。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他说,你找谁?
沉年迟疑了一下——我找蜀平。我是他弟弟。
你等一下。接着就听到他喊蜀平的声音,大哥,你弟弟找你。
蜀平的声音终于传来,是沉年吗?
沉年说,哥,是我。
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考上高中了。是晨曦高中。
真的吗,蜀平显得很高兴——沉年,很好。你比我强多了。真是给我长志气。记住,以后你更要好好读书。我会给你寄钱来的。你不要担心。
哥,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他突然对蜀平的现状非常好奇。以前一直忘记问他,现在终于记起来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近况。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担心你,很想知道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蜀平的声音变得柔和。他说,我没事。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忙而已。
沉年不说话。他在等蜀平说下去。
沉默之后,蜀平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么说吧,沉年,反正事情的经过有些复杂。一开始我没有和你说,因为许多事情还没有确定。刚到上海的时候,比较困难,后来一个朋友收留了我。我们开始一起做事,在饭馆帮别人打工。现在情况慢慢稳定了,我们在商量,想要开一家酒吧。想把生意做大一点。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要担心我。沉年,我很好。
沉年静静听他说话。他知道蜀平不愿意谈论太多。只是,内心依然有些失落。他们分别许多年,他是如此挂念蜀平,想要知道他的一切。但是,蜀平却不愿多说。
沉年有些赌气。他说,哦,是这样。那,我没事了。
你不高兴吗?沉年。蜀平听出了他的口气——你要明白我,很多事情已经改变。我再也不能回到那个地方了。我现在要担负的越来越多。我要供你读书。还要计划酒吧的事。这个过程并不顺利,生意上总是不断发生一些麻烦的事。有些事情我也很无奈,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任性了。
蜀平发出沉重的叹息。他说,对不起,沉年,你还只是一个孩子。我不应该这么对你说话。
那个下午似乎无比漫长。渐渐地,蜀平终于把他在上海的一切,都告诉了沉年。沉年听着他所说的那些,突然觉得脑袋微微发胀——许多年前的那个深夜,蜀平离开家,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独自去了上海。初到上海,一切都很陌生。后来,他亦渐渐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与别的帮派结仇,只好四处躲藏。后来,蜀平在肮脏的地下室沉闷地抽烟。他一直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不时有老鼠成群爬过。气焰嚣张。一包烟抽完之后,他那迷蒙的眼终于有了光芒。他站起来,内心终于升腾起强烈的求胜欲望。他想到,当初他不止一次立下誓言,包括临行前在母亲坟前的誓言。他一直都记在心底。可是现在,他想到自己的情况,竟是如此落魄,连过街老鼠都不如。他对自己失望。他必须要重新奋起。后来,他走出地下室,看到外面强烈刺眼的太阳,终于忍住,没有闭起眼睛。
初期是非常艰难的。他们四处举债,做生意。很快又被尽数骗去。不甘心,前去寻衅,被关进警局。后来终于得人收留,共同经营饭馆。生意正在一步步发展壮大。现在,他们决定把生意做大,想要开一家酒吧。尽管一直会遇到各种困难。有人追债,或者故意滋事。必须要适时解决。所有人都不容易。蜀平不愿再失去这次希望。他是如此珍惜这份成果。
他说,沉年,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要明白我。
沉年说,我知道,哥。于是很快的,他换了另一种略带轻松的语气说,我终于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了,也就安心了。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啊。
蜀平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电话那边不断传来催促声,蜀平,好了没有?客人要结帐。你快点。
沉年说,哥,你去忙吧。
以后有事,你再找我吧,先这样。蜀平就把电话挂掉了。
刚刚开始的高中生活和以前没有太多差别。沉年常常去的,还是图书馆。那里有更丰富的藏书。沉年埋头看书,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晚上去自习室。他的成绩依然优秀。在整个年级都是名列前茅。从前的扎实根底加上自身的努力,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就可拿到令人骄傲的分数。沉年喜欢考试。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价值可以在这里体现。老师都喜欢他。让他当数学课代表。他的作文也写得很好,常常被推荐到一些杂志去发表。班上的一半女生,都对这个沉默寡言的英俊男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沉年的身高即将接近一米八,已经超过了父亲。有自己的独特品位和喜好。依旧喜欢穿白色的衬衫和米色的布裤。脚上搭配一双白色球鞋。阴郁干净的气质。走在路上可以让许多女生侧目。
从初中开始,他就显露出这份独特的气质。这所重点高中校风严谨,女生都不敢主动示好,只在私下里悄悄谈论。沉年偶尔也会从关系较好的室友那里听到一些传言。亦只是一笑了之。那时候,他会想到穆夏。
虽然是在隔壁,他们依然很少见到彼此。在办公室他们见过一面,穆夏是语文课代表。去交作业的时候,恰好碰到在办公室的沉年。双方都有些惊讶。但是,特殊场合也只是对彼此微笑示意。如此,别无其他。
真正说话是在汽车站。学校每隔一个月才放一次假。那天下午,沉年在候车室见到穆夏。他飞快地叫她,穆夏。
穆夏回头,就看到这个站在面前的男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刚开始两人都有些拘谨——
沉年说,回家啊?
恩。回家。
然后,他们都笑了。
坐的是同一班车。沉年还要另外再转一次车才能到家。他们坐在汽车的最后一排。沉年伸手去拉穆夏的手,她的手依然温暖。他说,最近怎么样呢?都很少见到你。
穆夏低着头,笑。她说,和以前差不多吧。功课太多了。班级的事情也很多。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出去。而且,老师对男女生的关系一直都很敏感。说完她就笑了。接着又继续说,原来以为,那次考试以后可以舒服一些,但是现在想来,好像已经不太可能了。老师每天都在讲高考的事。大家都在竞争呢。弄得很紧张。
沉年也笑了,是啊,还是老样子。
他看着穆夏,脸上略带腼腆——他们已经认识三年。从刚开始的偶然遇见,一直到现在,他们再次在同一个学校念书。沉年突然觉得,一切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他握紧穆夏的手。他轻声叫她的名字,穆夏。
沉年,你为什么总是叫我的名字呢?
因为我很喜欢穆夏啊。
然后,他就看到她的脸上迅速绽放了灿烂的笑颜。穆夏看着他,再次感叹说,真想不到,我们居然可以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沉年,你是如此优秀。从考试完后到现在,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沉年就对她笑,你这个傻瓜。
他和以前一样,轻轻拍她的头。但是,穆夏的笑容很快就黯淡下去了。她说,沉年,现在我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因为我的妈妈常常和爸爸吵架。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爸爸升职了,他被公司派到另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就很少回家了。妈妈很不高兴。一直说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们经常为这事吵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沉重地叹气。眼神有些迷茫。后来,她抬头去看沉年。沉年突然觉得不知所措。他该对她说什么呢?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木讷。后来他也只好去安慰她。就好像以前常常对她说的,他再次说了,穆夏,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他们现在只是不习惯而已。时间过了,就会好了。
穆夏点头。渐渐露出笑容。她说,沉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说,我也没有一定要你说什么话。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听我说话。那就是你。现在我把我心里的不开心都对你说了,就没事了。
沉年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从最初,他们认识,一直到刚刚过去的考试。他不时地给穆夏打去电话或者写信,她就告诉他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她的家庭,以及她所遇到的快乐活着烦恼。因为她相信他。在中考前的那一个月,穆夏常常哭泣。她说,我的爸爸妈妈都希望我可以进晨曦高中。他们这样期待我。我不可以让他们失望——这些,她不止一次对沉年说起。他不希望她难过。就在那些无法入睡的夜里,他想着穆夏,那个曾经明朗的女孩,现在,是否还在做许多数学试卷。又或者,和他一样,始终难以入眠。
现在,穆夏就靠在他的肩上,和以前一样。他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温度。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她的左手,像任何一对恋人一样,甜蜜地彼此依靠。
那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她的家不是很远。经过汽车站,再饶一个弯就到了。穆夏说,我不想那么早回家。反正,现在家里也没有人。我们去哪里逛逛吧。
沉年说,好。
他们逛街。初中三年,沉年没有逛过一次街。很久以前,亦只是蜀平带他去吃过东西。面对热闹的人群,多少有些不适应。沉年显得有些茫然。只是由穆夏领路,穿越人群,不断向前走。
她带他去唱片店。是一家比较偏僻的小店,在街的拐角。正在放着轻音乐。几乎没什么客人。店的名字叫做时光。穆夏说,这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唱片店。我常常来这里看碟,和这里的老板很熟呢。
店里的摆设有些零乱。下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只有唱片的塑料封面和老板的耳钉闪闪发亮。老板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扎着马尾,右边的耳朵上一连打了七个耳钉。带一顶鸭舌帽。把头埋得很低。塞着耳机。独自听音乐。看到穆夏进来。她对他们笑。摘下耳机,招呼他们说,自己随便看看吧。穆夏就对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