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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车,与他道别。蜀平的车很快就不见了。
房间再次变得空荡荡了。他一个人坐着,对于锦夜的思念便再次连绵而来。再次拨打她的电话,却还是关机。沉年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终于,在一个深夜,锦夜给他打来电话。她的声音有些疲惫。她说,沉年,你睡了吗?
沉年一听到她的声音,便睡意全无。他欢快地说,锦夜,你怎么到现在才给我电话呢。你最近怎么样?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锦夜的语气平静。她说,都差不多了。我能够做的,也都做了。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到我这里来吗?沉年说,过完年,我哥就要结婚了。他很希望你能来参加他的婚礼。
锦夜想了一下,她说,好。接着,她又说,我准备明天来找你。
沉年笑。他说,真想马上就能见到你。
他告诉了锦夜地址。从锦夜的老家到沉年这里,大概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锦夜已经买好车票。从早上八点出发,会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到达。第二天,沉年亦很早就起来。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并不时地去看钟摆,计算锦夜的行程——是这样的想念她。
锦夜终于在中午到达。半个多月没见,沉年再次看到她,她明显瘦了。戴一个大墨镜。两颊凹进去了。头发扎成马辫,束在脑后。背了一个很大的包。从车上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沉年先是有些迟疑地看着她,然后,飞快地跑过去,紧紧把她抱住。他们都没有说话。沉年只是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知道她就在自己的怀中,便已安心。后来,沉年终于松开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说,锦夜,你这么瘦成这样了。这些天,是不是很辛苦?
锦夜依然不说话,只是看着沉年,露出苍白的笑容。
后来,她说,沉年,我现在突然觉得很累,要先睡一下了。
于是,在沉年的房间,她就睡下了。睡得很沉。一闭上眼睛便是昏天暗地地睡。沉年看着她,终于觉得塌实许多。他一直坐在锦夜身边,用自己的手去拉她的手。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他想到,锦夜若是醒来,必然会饿。便轻轻地把锦夜的手放下,起身去厨房做晚饭。
厨房里放着沉年早就买好的菜。他飞快地洗菜,做饭。没过多久便做好了。他把做好的菜放在桌上。四个菜。味道很香。亦是非常好看。沉年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他想,锦夜醒来后,看到这些,肯定也会非常喜欢。回头去看锦夜,她依然在睡。后来,沉年走过去,轻拍她的脸。小声地叫着,锦夜,锦夜,起来啦——起来吃饭啦。锦夜微微睁开眼睛,脑袋有些恍惚。看到沉年居然有些惊讶。她说,沉年,怎么会是你?
沉年笑,你是不是睡傻了?
锦夜坐起来,拍拍自己的头,后来亦笑了。她说,是啊,原来我已经过来了。
锦夜,你睡了一下午了。中午你也没吃饭,肯定饿了吧。来,起来吃饭。
沉年便扶起锦夜,让她坐到桌子旁边。他端起碗递给她。锦夜有些迟疑地接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似乎还未从过去的记忆中走出来。沉年同她开玩笑。他说,是不是要我喂你啊?
没有。锦夜羞涩地笑。她说,沉年,谢谢你。
沉年没有回答。只是摸摸她的脸,说,快吃吧。
锦夜的胃口非常好。不停地吃。好像很久没有吃饭一样。沉年想到以前,有一次,锦夜从药物的催眠中醒来,亦是如此。毫无顾及的吃相。他就笑了。
沉年,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很好的厨师。锦夜对着他笑。她说,你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厨师。以后就开一个餐厅好了,保证生意红火。
沉年笑。他说,你是饿了,才会觉得我做的菜很好吃。客人们才不会觉得呢。那我不是要关门大吉了吗?
那就想办法先让客人饿一饿。
什么办法呢?
这个,现在还没想好。锦夜说完就笑了。那一刻,她再次恢复了从前的活泼。她很快就把所有的菜吃得一滴不剩。吃完后,大声地问沉年,还有吗?我还没吃饱呢。
沉年故作为难地说,没有了。
真的吗。锦夜有些遗憾地低头。她喃喃自语,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这么快就没了。
她的表情让沉年心疼。他想,在回去老家的那些日子里,锦夜是不是一直过得非常艰难。多年未见的母亲死了。她与邻居,亲戚的关系必然不好。她的性格亦不会刻意屈服。只得忍受众人或明或暗的非议。直到她看到沉年,才终于逃脱了那样的困难。
沉年说,锦夜,你等一下。
他很快去给她拿巧克力和糖果。都是蜀平从上海带来的。他把它们放在锦夜面前。他说,要是还饿着,就吃这些吧。
锦夜的眼睛瞬间焕发出了惊喜的光芒。她说,沉年,我最爱吃甜的了。她撒娇着说,我要吃很多很多甜的。她很快就把巧克力剥去纸壳,一口咬下去。她说,沉年,真的很好吃呢,这些都是我的了。她把桌上的所有甜品栏入怀中,说,谁也不要和我抢。
他看着她。任她一刻不停地抓起所有甜食,放入自己的口中。不忍心去打断她。
后来,锦夜吃饱了。终于安静下来。她说,沉年,见到你真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段时间,我非常想你。在我快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到你,想到我们在一起的生活,便会觉得,重新有了力量。
她说,还好,现在什么都过去了。过去了,就好了。她将母亲的一小撮骨灰存入一个小玻璃瓶中,带在身边。从前的种种恩怨,也已终结于此。
沉年说,这样就好。他伸手去握住锦夜的手,说,我也常常想到你,从你刚走,就开始想了。这想念好像已经无法停止。我已经不能离开你。
锦夜看着他,眼中突然泪水迷蒙。
沉年很快便打断了这样的伤感。他对她说起现在的生活。他说到蜀平,说到他快要结婚了。他说,锦夜,你也许不明白,对我来说,许多事情变化太快。
锦夜说,沉年,现在我才想到,原来,我对你一无所知。从前在学校的时候,你亦从不对我说起,你以前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也一直都没问。我以为,你想说,便自然会说了。
以前,有很多时候,我也想对你说。但是好像一直有事情在阻隔,总是碰到各种事情。我便只好不说了。沉年微笑,并且看着锦夜。他说,现在,我可以对你说了。我不愿意对你有任何隐瞒。
于是,那个晚上,他便将从前的,那些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父亲,母亲,蜀平和辛禾。还有在他年少时,那个曾让他一度挂念的,叫做若妮的女子。发生在他年幼的时候,多么漫长的故事。接着,他便说到穆夏——那时候,我们一起从初中考到相同的高中,也曾以为,可以考到同样的大学。在那些为了考试而忧虑的深夜,我们在电话里说许多话。她是安静的,即使她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开朗。我明白她。她一直都没有真正开心过。总是在乎很多事情。自己的成绩,家里的事情。她的爸爸妈妈,她害怕让他们失望。后来,她的爸爸和妈妈终于离婚了。所以,她的妈妈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一些事情做不好。就打她,骂她。后来——
沉年突然不想说下去了。
接着,他又继续说,后来,在一个晚上,我没有看好她。她突然失踪。遭人侮辱。有了孩子。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和我说,直到有一天她从家里逃出来。我们去了陌生的城市。她终于把事情告诉我,但是已经太迟。我们只好回来。那个晚上,她的母亲如同疯子般对她咒骂。几乎所有的邻居都知道了。再后来,更多的人知道了。她忍受不了压力,就从房间的窗户上跳下来。
这是除夕前夜。外面,已经有几朵烟花迫不及待地绽放了。不远处,有一些很小的孩子在打闹。还有家长的训斥声。沉年就这么缓慢地说着,最后,终于在锦夜的面前,轻声地哭泣。低下头,肩膀轻微颤抖。
好像是很久以后,锦夜终于说,沉年,你没事吧。
我没事,沉年抬起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说,锦夜,以后,我们要好好在一起,好吗?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锦夜为他擦掉眼泪。她说,好。
春节刚过,蜀平便回来了。他换了一辆新车。沉年与锦夜刚吃完午饭,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车的喇叭声。接着,是蜀平叫他的声音。蜀平说,沉年,我回来了。沉年便叫锦夜先等一下,他赶紧跑到楼下,见到蜀平,说,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蜀平说,什么好事,让你开心成这个样子。
沉年说,锦夜来了,从过年前就过来了,一直住在家里。
真的吗?蜀平亦变得开心。他说,我真想见见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让我弟弟这么牵肠挂肚。
蜀平走进家里。沉年便上楼去叫锦夜。接着,他们一起下来了。蜀平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下来。沉年拉着锦夜的手,走到一半的楼梯。突然,锦夜停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沉年转过头去,疑惑地说,怎么了?
锦夜说,他是你哥哥吗?
沉年去看站在那里的蜀平,蜀平正对他们笑。沉年便说,是啊。你认识他吗?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面熟。
他们很快便走下来,走到蜀平面前。蜀平笑着对锦夜说,你是锦夜吧?
锦夜看着他,看到他笑容洋溢的脸,亦轻轻对他笑了。她说,是。
这是我的哥哥,就不用介绍了。沉年欢快地说,我哥一直说,想见见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一直要你参加他三天后的婚礼呢。
蜀平又说,上次我要回上海,还担心沉年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年会很无聊。想不到你过来陪他了。他笑着说,锦夜,既然来了,你就必须要参加我的婚礼,想赖都赖不掉了。
锦夜便勉强地笑。她说,我会来参加的。
沉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苏蔓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当然是结婚当天,派人把她从上海接过来啦。蜀平拍拍沉年的肩膀,开玩笑地说,你要好好跟哥学点,将来娶锦夜的时候,也要搞得浪漫一点。
沉年看了锦夜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下来的时间,蜀平又要继续忙碌了。时间有些紧。要不时地进城采购一些东西。他没有类似的经验,常常会因为一时疏忽,又要重新采购。他要请的人不多。一些偏远的亲眷,由于长年没有来往,早已疏远。请的都是邻居,以及从前的一些要好的玩伴。一个一个写请柬,发过去。嘱咐他们,务必要来。
这些天,沉年也变得忙碌。有时候锦夜会一起帮忙,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沉年在忙碌的间隙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些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她。锦夜看着他,摇头,说不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却一直不说。
晚上,她又开始说梦话了。或者,突然从梦中醒来。沉年朦胧中听到锦夜的惊叫,打开灯,问她说,又梦到什么了?
锦夜一脸惶恐。她喃喃地说,是我的爸爸。我又看到他了。她突然转过去,抱住沉年。说,为什么他一直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他,我很害怕。
沉年拍拍她的头,说,不要怕,锦夜,有我在,不要怕。
锦夜泪眼迷蒙地看着他,说,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都在一起?
沉年坚定地说,是。
两天后蜀平就要结婚了。那几日,他一直去饭店查看。他准备把饭店的大堂装修成结婚的礼堂。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厨师和其他各种工人都已安排好。蜀平突然变得有些紧张。那天上午,沉年和锦夜陪他去饭店。在路上,蜀平突然停下来。他说,怎么今天一起来,就老感觉右眼在跳。真是怪了。沉年说,跳眼皮也没什么啊。以前别人总是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没有任何根据。肯定没事的。蜀平说,也对。
他们走到饭店的门口,就看到两个装修工人在小心翼翼地,从一辆卡车上往下抬一架白色的钢琴。蜀平说,这是准备给苏蔓的礼物。她非常喜欢弹钢琴,所以,我准备,在结婚当天送给她,并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弹。
沉年笑着说,哥,你真是有心。
他看着那两个中年工人慢慢从车上走下来。有一块斜板连接卡车与地面。走了一半,另一个工人好像突然一只脚踩空了。整个身体向后倾去,最后摔倒在地上。那架钢琴失去了平衡,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琴盖摔坏了。几块黑白的琴键掉了出来。那两个工人大惊失色,看到蜀平便赶紧说,老板,对不起,对不起。
蜀平的眼睛,立刻爆发了愤怒的光芒。他一脚踹向那个工人,厉声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