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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张佳木过来,管家们都是一溜烟的迎上来,黑压压跪了一地,一个个叩头道:“给大爷贺喜”
“闹什么闹什么,”张佳木忍着笑,喝斥他们道:“一个一个的,尽胡闹。”
因见张福也跪在前头,张佳木摇着头,轻叹口气,从乌云身上跳下来,把张福一把拉起,笑道:“老张福,你也糊涂了,跟着他们瞎胡闹什么啊。”
“大爷是有喜事么,”张福已经过六十的人,跟着张家祖孙三代人的辰光,所以这小主人不管怎么位高权重,老头儿却只拿他当小少爷看,当下只是笑着道:“我也不懂,人都说你又要升官了。还说,今天九城之内,全在议论你救了小爷的事。又夸你忠义,又要升官,府里上下,能不开心高兴么?”
“唉唉,好吧好吧。”张佳木无奈,只得吩咐道:“来,每人都有赏,晚上加餐,杀几腔羊,宰几头猪,每人都有酒,老张福,这事情由你来操办吧。”
“是是,”张福笑着应下来,只道:“请大爷放心就是,一切交给老头子,一定操办的热热闹闹的,也叫大伙儿都沾沾喜气。”
“嗯,”张佳木想了一下,警告他道:“就说是替太子爷贺喜,我升官的话,自己在家里讲讲就算了,在外头不要胡说什么,吩咐他们,谁违了我的话,一定严罚不饶。”
“好,那就是这样。”
张福站直身子,虽然须发皓然,但精神却显得极好。他幼年在张佳木在伺候,张家祖父时不过是个校尉,到张佳木父亲时曾经入选幼军,也曾经有风声要升官,不过后来却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自己躲在家里不出来,人也很快龙钟衰老了。
现在这个前些年眼里还是半桩大小子的张佳木却俨然是张家的异数,小小年纪,已经是武官一品,是常人不敢想象的高位。但就是这样,仍然是有风声出来,这位爷可能要被封爵。
一封了爵,张家的门弟可就是和以往不同,大家伺身其中,光景可就是和现在要远远不同了。
都督就算有恩荫,也最多是三品武职,带俸不带俸的还很难说,所以再显赫的武官,一世而斩也不算什么奇怪。
武职官不比文职世家,代代科举代代为官也不算稀奇,君子之泽尚且三世而斩,武职官就不必提了。
但封爵后就不同了,代代公侯伯爵,出任的自然都是总兵官副将,手握实权,一生一世的富贵算得什么,大明朝有一天,就有勋戚们的一天好日子过。
所以说,一朝一代,勋戚亲臣是无论如何不会抛开它的,等勋戚亲臣们都躲开的时候,则王朝必定覆灭,绝无挽回的余地。
崇祯向勋戚亲臣征求助饷,结果那些家资百万的亲臣勋戚最多拿个一两万出来打发叫花子,崇祯怒极抄家,结果亲臣们联合内监搞死了他的皇子,助饷一事,则不了了之。
到明亡清兴,勋戚们摇头晃脑的想给新主子效力,但新主子却是不会要他们的。
原因倒很简单,文臣可以留,帮着治国,武将可以留,当是养狗。前朝的勋戚亲臣要来何用?正好要用他们的大宅子,庄田,美人,都要抄没来归新朝功臣所有。
到那会儿,后悔却也是晚了。
此时大明尚且在盛世,人心自然不会往这上面想。所以一听说家主有望封爵,下人们心心念念的,便是跟着主子享着一世又一世的富贵。
有此心思,则府中上下洋溢着的喜气,就很可以理解了。
理解归理解,这种情绪打压却是一定要打压的。
拜过脸上满是担忧和欢喜之色交杂的母亲,再陪着妹子说了一会闲话,剩下的时间,欢喜已经被抛诸脑后,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你们说,该怎么辞呢?”
在座的自然全是知道内情的下属。刘勇,薛祥俱在,孙锡恩和黄二等人站在身后,年锡之则与张佳木对座而谈。
这是最近较为得力的部下了,倒不是最心腹的。
一件大事干成功了,封爵在望,这里却犹如古寺般深沉安静,在场的人都觉得不大对劲,一个个坐立不安的样子。
年锡之虽然天资过人,不过也并不是件件事都拿得出办法,想了半天之后,年锡之才道:“大人,学生一时半会,也是无计可施。”
“那就慢慢想吧。”张佳木也是颇感无奈,只有伸头要官做的,这里却是想方设法再推辞赏赐。
倒不是他矫情,亦不是害怕。只是现在锦衣卫正在发展的紧要当口,一切准备还没有妥当,要是现在成为众矢之的,他没有信心能应付得下来。
况且,也没有道理叫他成为风头浪尖上的人物,只要他忍一忍,让一让,会有人自己跳出来找死的。
对这一点,张佳木倒是坚信不疑。
“还有件事,”刘勇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也没有紧张之感。这件事,实在推不掉也是好事。最少,在他看来是这样。他只是向张佳木笑着道:“听说”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外头有人敲门,有人说道:“大人,有客来拜。”
这会子会议的时候,有客来自然也是挡驾。只是,常来的重要熟客除外。听差来回,必定就是要见的客人,张佳木站起身来,因道:“你们慢慢想,我去去便回。”
众人起身,都道:“大人自便。”
推门而出,一直管内书房的小厮迎上来,低声回道:“是王勇大人,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和大人说。”
“哦,你做的对,”张佳木想了想,道:“请他到我卧房对面的小客厅去。”
他的住处是一幢小院,距离有演武场的后园很近,方便早晨起来习武射箭。院子不大,除了院中一小片花台,种着些常见的花木外,就是南北两处精舍对望,南屋是卧室,北房是起居的地方,也可以当会客的房子用,当然,不是最亲近的人,到不了那儿。
王勇是亲中有疏,疏中又亲的人。一般他来,要是遇着张佳木在见下属办事,到后院给张母请个安就走也是常有的事,两家算是通家之好,彼此不拘形迹,王家妹子张佳木也是当亲妹子来看,也是常走动的。
“不过,奇怪。”张佳木一边走,一边想着:“最近王英可是来的少了。”
这个女孩子聪明独立,虽然不是顶漂亮的,但也很过的去。有几次,老夫人都暗示张佳木,他的身份尴尬,王家也算配的过,不如娶了进门,彼此知根知底的,倒是一门好亲。
只是张佳木心中却一直有点放不下,而且相处的久了,就当是自己妹子一样,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打消的全无踪迹了。
他也没有叫人跟随,自己提了一盏绢布宫灯,就在曲折蜿蜒的府邸中漫步而行。他居住的院前种了不少高大茂盛的梧桐树,夜晚黑下来,密不透风,把天空中的圆月挡的严实,走在铺满了鹅卵石的小道上,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着天空,在这种时候,一般人会害怕,他倒是觉得格外的安心,恬静。
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前,正巧,刚刚的听差也提着一盏灯笼,摇摇摆摆的过来。
“是王大哥吧?”
“是我,佳木,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两人打着招呼,到了院前,自有高大的戳灯照明,院前亮如白昼,彼此表情一见可知。
王勇倒没有什么嫉妒或是羡慕的表情,张佳木原本的际遇之奇就叫人已经无法再生嫉妒之心,现在这会儿就算皇帝来一道诏旨,立刻封他为公爵,恐怕王勇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咦,现在这会儿才封?”
倒是往常王勇总是一副闲适安然的表情,今天却并不是如此,相反,反而有点隐忧难以开解,或者是说,有一点话未出口,就不知道如何措词的为难模样。
“咦,难道要借钱?”
后世时,也只有借钱的朋友才会叫张佳木看到这样的表情了。这会儿当然不至如此,王勇好歹也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佥事,一年下来,皇赏加上自己的俸禄,好歹几百两银子到手,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太烧钱的享乐,这点子收入在贵人们眼里不多,普通的中产之家,却可以过的很舒服了。
当着人,当然不便询问,便也只笑着敷衍了几句,两人揖让着进房,张佳木的这处精舍王勇倒也不是头一回来,熟门熟路,自己提着灯进去,带他来的听差会意,自己向张佳木躬了下身,然后就出了院门,在院门口守着。
院中原本自有伺候的人,这会子看到主人要和人秘谈,一个个都是知趣,上来两碗茶后,便也都不再近前,只在外头等着招呼就是。
第三卷 夺门之变 第四卷 锦衣都督 第三百一十九章 分润
第四卷锦衣都督第三百一十九章分润
“佳木,我有件为难的事,想和你说,又有些不好开口。”
张佳木轻轻点头,微笑道:“看你这样子,便也知道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了。”他开玩笑道:“怎么着,缺钱使,还是谁为难你,真是笑话,没有报我的名字吗?”
王勇倒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模样,当下失笑道:“近墨者黑,佳木,你也会有这般无赖模样的一天么。”
“你是没有瞧见。”张佳木不以为意,笑道:“当年收伏那些无赖子,费了我多少心血我那个百户,可比我这个都督来的不易的多了。大约治一坊就是如一国,虽然略有夸张,但世间事,大抵不脱此理。当时,我就用无赖手段对无赖,夺门之时,又以雷霆手段压服各方,是以有今日,就是行事果决,绝不犹豫。”
“有理。”王勇向来是对张佳木敬服有加,所以一听他说,便也一扫脸上犹豫迟疑之色,向着张佳木笑道:“君可谓自投罗网。”
张佳木心头涌起一种不大妙的感觉,不过,他向来是从不退缩的人,当下也只是笑道:“我倒不知道有什么事能叫我自投罗网,不过,请快些说,要是说的不对路子,小心讨打。”
两人交情莫逆,王勇也是世家子,手上功夫不错,当初和张佳木讨教时还颇为盛气,以为张佳木小小年纪,功夫有限,不过,几回亏吃下来,现在王勇已经不敢接张佳木的“讨教”了。
形同挨打,何必,何苦?
这会儿当然是说笑,王勇却是收了脸上笑意,只道:“这一次,事情一出,就有人在皇上面前陈言利害,说明关系,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张佳木才知道说的是这件事,当下也是正色道:“曹吉祥和牛玉和我过不去,也不奇怪。蒋安这厮,虽然胆小怕事,关键时候,倒是靠的住呢。”
“对了”王勇也是极欣慰地:“当时若不是蒋安先陈说明白,皇上先入为主的话。就算知道你救出太子,最多也觉得你是功过相抵罢了。”
“嗯,”张佳木点头道:“蒋安那里,我会重重谢他。”
他自然不会告诉王勇,牛玉和蒋安等人的反应和处置,都是在他预先的意料之中。可以说,发展完全不出意料之外。
牛玉当值,蒋安赶到的建言,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如果是蒋安当值,上来把责任推给忻城伯,皇帝事后一想,自然觉得忻城伯很吃亏,所以对张佳木的欣赏和奖励也会打折很多。
牛玉当值,第一层先说张佳木,皇帝乍听自然愤怒,待蒋安一提醒,自峰回路转,自己就觉得亏待了张佳木,再知道张佳木救了太子出来,则情绪更是大为不同。
这般处理,是抓住了人的心理,哪怕就是君王,大约也不出所算之中。
这些是最阴微的秘事,哪怕就是王勇可足信赖,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不讲也罢。
便是蒋安自己,也是在完全不知道实情的情形之下,被张佳木如此安排,他如此照做就是。要说实在的想法,连当事人也在迷糊之中呢。
“厂公拿了你不少金子了吧?”王勇笑问道:“现在宫中有传言,说你找着了个金矿山,所以金子要多少有多少。最近,你在宫中势力越来越大,太子*中就更是全是你的人,老实说,佳木,我可不知道你突然变的这么有钱。”
此问很是犯忌,若不是两人关系极亲密了,王勇也不敢有此问。
锦衣卫最近大兴土木,张佳木自己的庄园也在搞很多来钱的花样,又没有吃大户,搞富商的肥羊,钱从何来?
常例的公费是没有几个的,锦衣卫的公费其实朝廷根本不管。
皇帝有一百万的金花银,要负责在京武官的俸禄发放,打折或是少发是常有的事,锦衣卫的公费银子就更不要想有皇帝的支持了。
钱,多半是从九城之中搜罗而来。京师人口过百万,富人商家极多,达官权贵当然不敢去惹,或者说,惹他们的成本太高,收入和风险不成正比。
宰富商的肥羊最为合算,事实上,宫中的用度抽分也是从这些商家上来。大明说是与民休息,农税收取不多,商税就更不要提了,很多税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