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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曹吉祥也算知道了王旗为什么那么看中张佳木。这后生虽然年轻,但处事周到,思谋细致,自己弓马功夫一等,驻下也是一等,带的人,很象个样子。
刚刚鞋官闹事,而两边手下表现就完全不同,足见张佳木驻下已经很有一手,不是普通的锦衣卫百户官可比。
刚刚宫门叫不开来,曹吉祥几乎绝望。这会儿对张佳木也是当真欣赏,不仅不忌惮嫉妒,反而虚心问他下一步行止该当如何。
张佳木看一眼乘舆,刚刚还急着下来的朱祁镇已经安静下来。速了宫,一切已经是水到渠成,剩下来的,就是看着眼前这群人拥戴他复位了。
刚刚城门之后,朱祁镇已经很问了一些人的姓名,仓促之间。当然记不起几咋”但帝王之尊天语褒奖,亲问姓名,已经让众人感奋,士气大增了。
“佳木,底下的事,你看该如何办理?”
自从王振死了之后,曹吉祥已经很多年没对人这么客气了。以他的地位,就算是景泰皇帝也要叫一声曹伴伴,太监权势原本就凌驾于公侯之上,这会子居然和一个后生小子如此客气,换了他自己,也几乎不敢相信。
但张佳木的官爵,在今夜之后也是必定大有变化,这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从友复辟,夺门大功,曹吉祥自己也总不能全占满了不是?
“回公公的话”张佳木笑道:“依在下之见,现在这会已经是卯正初刻了,雪也停了,一会就天光大亮,我看,我等先奉陛下御驾至奉天殿,绝不能迟疑。再有一条,派遣得力的人,带足够人手,守御东华门,西华门。还有,要守住乾清门,先把内廷外廷隔绝开来。等我等到了奉天殿,敲钟大朝群臣。陛下重新复位之后,那么,一切就大局底定了。”
“好,真好!”曹吉祥击节赞叹,用极为赏识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张佳木好一会儿。这个后生,行方智圆,落落大方,讲出来的条陈办小法几乎都是眼下最紧要,次序最分明,也最精当的办法。
赞了一句,这会儿当然顾不上请示太上皇,尽管就是近在身边。曹吉祥想了一下,就发令道:“东华门这儿,留原旗手卫的人守吧,都已经共襄大举了,武器也还给他们。再调张百户麾下两队人,一并守””
张佳木接着他的话,向周毅道:“周大哥,你来守东华门。”
“是,小人遵命!”周毅知道是曹吉祥和上官卖了自己一个脸面,刚刚他护卫了一下旗手卫的人,旗手卫对他当然抱有好感。想一想,这些上司真是心机多的可怕,这会先是曹吉祥卖张佳木一个脸面,顾及到王勇这个旗手卫总旗和张佳木的关系,对这些守门的禁军特加任用,再附带抬举了他一下,一举又得,又拉拢了旗手卫众人的人心,身处上位,真的全是七窍玲珑心。
他答应了一声,不过随即请示:“请问公公,大人,一会有人要进宫,声言参与复辟,请问如何处置?”
曹吉祥道:“东华门封闭,任何人不准进出。西华门那里”他顿了一顿,令道:“曹钦,曹释,曹销,你们三人带人去西华门,百官上朝从西华门进,你们要看守好了。”
一会钟一响,百官从西华门入,守门的全是曹家子弟,夺门复辟首功是谁,当然不问可知了。
这点小心思,太明显了。张佳木也不计较,只是吩咐任怨:“九哥,你多带人手,去把乾清门给守好了。”
“有人闯门,就格杀勿论!”曹吉祥大声吩咐着。
“是,请公公和诸位大人放心。”
任怨答应一声,带着大半坊丁往乾清门去了。
夜间大雪,宫中原本是这会就有人出来洒扫,天亮之后雪一停,宫中各条御道上就看不到一点积雪。
但今夜大变突起,禁宫之内政治嗅觉那是无比灵敏,虽然天光将亮,但禁宫之中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只有隔几十步就有对列的宫灯闪着微弱的亮光。那些摇太平铃报时的宫女一个不见,巡夜的小火者净军也是躲了个干干净净,只有那些守卫各处宫门的禁军卫士还是恪忠职守,一步也不敢擅离,只有在夺门大队到来的时候,这些卫士才择善从流,一个个加入到复辟的大队里去。
几乎没有流血,没有人真正铁了心的反抗,堂堂帝王所居停燕息的宫殿,居然没有几个卫士愿意为他死难,景泰帝之不得人心,已经实在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只有到了奉天殿前,当张佳木奉命打开殿门时,一直守备在殿门处的金甲武士才象征性的挥舞了几下手中的金瓜。
“不得无礼,尔等退下!”
朱祁镇已经下了乘舆,奉天大殿,平台宽而高广,一水的汉白玉做台基,二十七层高的石阶他几乎眨眼就攀了上来,这会子站在大殿门前,尽管并没有穿着皇帝御朝的冠服,帝王的威严,却已经尽数回到他的身上。
这座宫殿,在明朝叫奉天殿,清朝改为太和殿,在这个时候,它还不曾被几次烧毁,双人合抱的金丝楠木为梁,宽广辉煌,无与伦比,后世闻名的太和殿,只有它一半多点的大站在这座巍峨的大殿之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的渺小与对皇权的敬畏。
异有它的主人,在它面前,反而会感觉到有着天子骄子,御极天下的第一人的骄傲!
一语喝退守殿的甲士,朱祁镇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他深深的看着侍立在旁的张佳木和曹吉祥,大有深意的道:“从此以后,与二卿富贵与共。”
以帝王之尊,说这种许诺的话,对朱祁镇来说也并不意外。而且,他的话简明有力,不事虚文,让人一听之下,就觉得感奋之极,也觉得太上皇大有诚意,并不是虚言乱许。
“张卿”朱祁镇吩件道:“飞骑传诏,特召袁彬,哈铭进宫!”
“是!”
朱祁镇倒果然是个念旧的人,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曾经在草原上同生共死,一同捱过来的袁样和哈铭两人。
“天明之后,妥派人手,至南宫迎还皇后入宫。”
“是,臣一会就亲自去办!”
这些都是小臣的事,所以张佳木承旨,曹吉祥亦无意见。
最后,朱祁镇深吸口气,看着张佳木与曹吉祥二人,令道:“召集百官入宫朝会,宣示联奉太后慈命复个!”
太上皇复位,却是要太后的名义,这一点也母庸说得,原本就是正办。
张佳木深深一叩首,大声答道:“是,太上皇有命,召集群臣朝会,宣示复位!”
随着张佳木的呼喊,有人敲动了宫中常备的景阳钟,钟声悠扬深沉,没过一会,就已经举城皆闻。
第三卷 夺门之变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束手
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武清侯府、张家的都督府、王骤的伯府、徐有贞、李贤,所有人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如此。
复辟失败,这会正是当今皇帝清算反扑的时候,绝不会有闲空在今天就召集朝会。敲响朝钟的人,必定是昨夜政变的首脑,而现在的太上皇,也必定被拱坐在奉天大殿上,等着群臣的朝拜。
“大事定矣,定矣
李贤身为吏部侍郎,但没有徐有贞和几个老头子那么热衷。他这种文官后进,能守住现在的权位就算不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是在政变之后,而不是在之前。
没兵没勇,没权没势,文官集团这会子的威风还是小的很哪。
象徐有贞那样,只是给张家哥俩和石享打工,当一个出谋划策的谋主。就算事成干了大学士,权势也必定远不及这些实力派。文官集团之中,真正的聪明人看的很清楚。绝对不会出来趟这种浑水就是了。
象正德年间,皇帝一死,内阁杨廷和掌权,从容定了朝局,斩了边将出身的江彬,然后议定迎立藩王入京。也就是后来的嘉靖皇帝,从从容容的办妥了择君而立的大事。到那会儿,文官集团才算真正掌握了大明,除了太监,皇帝也不算盘菜。
这会儿,火候还早的很呢。
李贤已经等了一夜,脑子里走马灯般的想事情,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到了这会儿,钟声一响,他脑子一松,差点儿眼前一黑就载倒在地上。
紧接着,就是吩咐家人:“来,伺候换朝服,备马,我要立剪进宫!”
这会儿,绝不能有半点儿迟疑,进宫的早或迟,都是事关生死前途的大事,稍晚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与李贤一般,徐有贞也在听到钟声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准备出门,朝服,梁冠,朝靴,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就连贺表这种东西,他也是连夜赶制了一份出来。
别的大臣,估计未必有他这种闲在功夫。
但临表之时,胸中的那种抑郁之气,实在是排解不开。进士出身,曾经是国子祭酒的候选人,写四六体的贺表写了大半夜,文采也只是一般,实在是难以为情了。
先是预备好的夺门复辟大事被人抢了先,然后打算半夜从龙再抢一功,还是被阻,他心中只是奇怪,为什么张佳木能掐的这么准,做的这么狠,对他也是这么的不留余地。
“哼,走着瞧吧!”
到这会儿,他已经镇定了下来,底下还有文章好做。只要抓住了太上皇的心理,大有从容展布的机会,他就不信,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能让他在太上皇身边说上话,张佳木一个只懂得用武的武官,能有什么做为!
与他们一起,靖远伯王股、吏部尚书王直、大学士王文、商铭、侍读学士彭时,大大小小的文官武将,听到钟声之后,有人欢喜不禁,有人神色黯然,有人恐慌,有人无所谓,还有人不明所以,蒙在鼓里,但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起身整衣,预备立亥奉召入宫!
“泰山大人起来了没?。
西被胡同外头,朱旗就穿着一身元青色的小袄,光着头顶,连顶毡帽也是没戴,大雪的天,竟是急的一额头的冷汗。
钟声一起,他这个锦衣卫指挥就知道夫事不妙,起身之后,并没有入宫,反而是自己骑着马一路向着于谦府邸跑过来。
一路上,已经遇到了不少闻钟声而入宫的朝臣,天色不明,道路积粤很深,一刻功夫从东城跑到于谦这里。马已经累倒在外头,而他也是气喘如牛。
“慌什么!”
于谦府邸和他的身份绝然不称,就是两进的小院,全家老连同仆人在内,不过七八口人。屋小浅陋,朱旗在外头大喊大叫的,于谦自然也是听的清楚。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朱撰一看,却见自己岳父已经冠带俨然,一品文官的大红袍服穿的也是一丝不芶,整整齐齐。
“岳父大人”。朱楼猛然前扑,跪在地上抓住于谦的衣袍下摆,泣道:“这必是太上皇复个了。若是陛下,没有提前朝会的道理。况且,也不会不知会到岳父大人
于谦声色不动,只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朱楼实在是乱了方寸,他只是知道于谦上朝不妥,大事不妙,但究竟该如何应对,却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实在说,朱骤这个指挥使确实不大称职,他为人方正,驻下严厉,锦衣卫在他手里没办法做什么骚扰百姓,祸害朝臣的坏事,但也就是止仅于此。执掌锦衣卫的人,居然不知道政变近在眼前,事先不能阻止,事后
于谦深为失望,看了自己这个女婿一眼,长叹口气,温言道:“你亦无计可施,对吧?这会不上朝,在家等着人来抓吗?”
“可是上朝亦可能有奇祸!”
“老夫照样奉召上朝,若是果真太上皇复位,老夫也随班朝贺罢了。”于谦想了一想,又道:“和你能说一句,老夫毕竟也是为社稷立过微功的人。虽然太上皇可能深恶老夫,但亦总不至于要了老夫的命。说实话吧,朝贺之后,老夫照常办事。至于底下的事,随天子发落就是,福祸由人,随它去罢。想一想,老夫已经几十年没喝过故乡的水了。”
朱琰想了再想,虽觉得于谦这般做法干冒奇险,但毕竟也是比坐而待毙要强的多。要是这会躲出去,或是避而不出,堂堂大臣,反而会被人看轻了。
以于谦的打算,照常上朝,随班贺礼。这样毕竟是从容得体,也不会无事激出事来。况且,于谦自己说的谦虚,但他实在是对大明有着安定社稷的大功劳。正统十四年时,若不是有于谦挺身而出,以当时京师的人心和实力,恐怕京师不保。而整个北中国的大局,也早就糜烂不堪。
说的好点,是恢复到北宋的模样,说的不好,就是第二个南宋。
这样的大功臣,就算是当今皇帝的心腹,让太上皇不喜欢,但也总不至于就有要命的罪名?
最多也就是革职回乡罢了!
这么一想,心思倒是定了下来,朱旗决定自己亲自护卫于谦入朝,至于底下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