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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治吗?”庄显臣满怀希望地看着威廉,威廉已是香港最好的外科医生。随着威廉的头缓缓地摇动,庄显臣的希望也随之破灭。“那,眼睛呢?”他急切地问。
威廉矛盾地看着老友一夜间全白的头发,不想回答,却又不能不回答,行医几十年,见惯生老病死,看得人都麻木了。今天才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工作,一句话,就可以将病人家属眼中的期盼与希望全部熄灭。
“我原以为是她脑中的淤血压迫眼部神经造成的暂时性失明。”威廉一字一顿,庄显臣的心在下沉,“是视网膜,外力引致的视网膜损伤。”
“能治么?”庄显臣问得已是无力,“只有移殖。”威廉说。“那好。”庄显臣的眼一亮,猛地握住威廉的手,拼命地点头:“就这样,移殖,多少钱都没关系。。。。。。”
威廉叹口气,怜悯地看着眼前急切的父亲:“显臣,香港有二万多人在等着做眼角膜的移殖手术,而适用的眼角膜可能等一年也等不到一对。我已为意文提出申请,但以她目前的情况,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庄显臣颓然松开手,重重在坐倒,威廉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庄显臣掩住脸,掌中传出闷闷的太息。
“还有你太太。”威廉说得艰难:“很危险,不能再有丝毫剧烈的情绪波动。再发生一次脑血管迸裂。就。。。。。。”他没有说下去。
庄显臣抬起脸来,眼神木然,摇晃着,他站起来,声音低若游丝:“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威廉追着庄显臣出来,拉着他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威廉的嘴一开一合,什么都没能听入耳,推开威廉,他跌跌撞撞地往病房走。
站在病区的大堂电梯前,庄显臣的脑子一片空白。二楼,是妻子卓玲住院的病房。四楼,是女儿意文住院的地方。先到哪里去?看着电梯上上下下,电梯门不断地在他面前打开又关上,路过的人都是脚步匆忙,没有人在意到他,只是偶尔有人嫌他挡着了电梯的入口,从他身边挤入电梯时,回头会责怪地瞪他一眼。也许,像他这样迷惘神伤样子的人,在医院里见得太多太多,人们都为着自己的痛楚而奔忙,哪有人有闲心去管这样的人。
不敢面对妻子疑问的目光,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妻子的疑问。意文呢?一看到意文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现在如同蒙了灰珍珠,他心里就抽痛得不能自己。意文醒来后,除了一开始发现自己失明和瘫痪的情况时,惊恐地大哭一场后,一直保持着沉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乖巧得像没发生任何事。只是每看到她死气沉沉,了无生趣的脸,庄显臣就想抱着她大哭。
可是,他不能哭,这个家,还要靠他支撑着。妻子,女儿,都是他的性命。为了她们,他决不能倒下。
“庄总!”声后传来一声急急地呼唤。
他木然回头,气喘吁吁跑来的,是公司的罗秘书。
“什么事?”
“出,出,出事了!”罗秘书上气不接下气:“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我快急死了。”
庄显臣眉头动了一下,“什么事?”他机械地问。
“我们发南洋的货,货轮触礁,全沉了!”罗秘书道。
“沉了?”庄显臣皱了皱眉,反应有点迟缓,思索了一下,才明白,“让钱副总处理吧,我最近没有时间。”转身要离开。
“不,不是啊。”罗秘书一把拉住庄显臣,“还有什么事?”庄显臣有点不耐烦,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处理公司的事了,而且,公司的副总裁钱立明向来精明强干,有他处理事情,自己还是放心的。
“今天财务总监MR李递了辞职函。”
庄显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诧异地问道:“为什么?”罗秘书闪烁不安的神情映入眼里,他突然感觉到不妙,一把抓住他:“快点,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云之舞 情深缘浅 第十八章
罗秘书闪烁不安的神情映入庄显臣眼里,他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一把抓住他:“快点,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罗秘书苦着脸:“副总昨天就没到公司上班了,我们一直在找他。今天接到沉船的消息,知道您忙,我第一时间就联系副总,手机一直关机,他家里也没人。”
“现在公司是什么情况?”庄显臣沉声问。
“渣打银行要求我们立即提前还贷,公司帐上所有流动资金全部被银行冻结。而且,沉没的那批货,我们运输时,没有做保险。”罗秘书的声音虽然很轻,听在庄显臣的耳里却如炸雷。
抖着手,掏出手机:“阿荣,立即备车。”挂了电话后说:“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来。”
“是。”罗秘书应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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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面前摊开的帐册,庄显臣的心在发颤。一周,只短短一周时间,那两个王八蛋居然就卷走了公司大部分资金,这显然是蓄谋已久,只等有空可钻。
南洋那批货如果不出事,也许自己还能撑得住,那帮混蛋,为了卷钱,居然连保险费也也没有付!
庄显臣的心凉透了,一世英名,祖传基业,居然就这样断送在两个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滴,破产的现实摆在了眼前,脑中闪过的只有一个念头,意文怎么办?卓玲怎么办?医药费一天都不能断啊!如果破产的消息传出去,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按铃叫来罗秘书,“我的银行户头有没被冻结?”
“您个人的所有资产都已被冻结。”罗秘书小心地说。
“知道了。”庄显臣无力地说,“你出去吧。”
罗秘书退了出去。庄显臣用力挤揉了几下自己痛得几欲裂开的头,拿起电话。
“石律师么,我是庄显臣,请现在到我公司来一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庄显臣放下电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石律师很快就到了,为庄氏服务了十几年,对庄氏的情况很清楚。他很快地浏览了下资料,又打了几个电话确认,然后,认真地告诉庄显臣:“庄先生,所有您名下的资产,目前全部不能动用。”
“那么,我能用的钱呢?”庄显臣问。
“只有您太太的私人财产,也就是说,她婚前拥有的财产。现在的,也不能动,因为是与您共有的。”
“我明白了。”庄显臣脸色灰败。
石律师离开后,庄显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很久很久。方才双手支撑着桌子站起来。脚下虚浮,打了个趔趄,还好撑住了。蹒跚地走出总经理室。
公司已经没有人了,夜色下昏暗的公司,一片死寂和凄凉。庄显臣木然看着这里,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所有的,一切。心一阵阵绞痛,手捂着胸口,他慢慢离开公司。
来到妻子的病房前,他站在门口,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进去。不管情况怎样,总要去面对。两个人商量着,总会有条路好走。
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他一愣,敲敲病房内卫生间的门:“卓玲,你在里面吗?”没人应答。到哪里去了,记得今天没有例行检查啊。
庄显臣转身来到护士值班室。刚到值班台,看到他的护士就站了起来:“庄先生!您到哪里去了?一直联系不到您!”
“我手机没电了,什么事?我太太呢?”庄显臣问。
值班的两个护士对望一眼,其中一个道:“庄先生,您冷静点,您太太。。。。。。”庄显臣心脏突然象被人用手挤压一般剧烈痛了起来,护士怜悯的眼光,让他从心底里升腾起不祥的感觉。
“老爷!”淑贞带哭的声音蓦然闯入耳际。他茫茫然转过身来,淑贞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您怎么才来。”
“怎么?”他眼前金星直冒,还能有更坏的事发生吗?猜都不敢猜,根本不敢动脑子去想,他哆嗦着唇机械地问:“哭什么?”
“太太!太太没了!”淑贞放声大哭。
庄显臣一把抓住淑贞的手臂:“什么太太没了?太太去哪里了?”
淑贞摇着头痛哭:“老爷,您清醒一点,太太没了。就是刚才,没了。”
“老爷!”淑贞惊恐地瞪大眼,用力扶住庄显臣,大声叫他,庄显臣整个人都软倒下去。牙关紧咬,脸色铁青。
“救命!”淑贞大叫,值班的护士早已冲了出来,紧急救护铃响了起来,值班医生也冲了冲了出来。庄显臣最后的意识里,便是刺耳的救护铃声。
云之舞 情深缘浅 第十九章
淑贞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逸南眉头紧锁,母亲情绪很激动,加上以母亲的阅历,也实在是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大概的情况,他是明白了,庄氏公司出了问题,庄意文车祸残疾,庄太太因为知道了女儿的情况后,大恸之下引起脑血管迸裂,死亡。庄家的男主人庄显臣,因为这一系列打击,心脏病复发,也卧病在床。
一个月内家破人亡,实在是人事无常。
逸南整理了下思路,问。“庄氏的情况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淑贞摇头:“不清楚,只是那个石律师总是来,罗秘书辞职了。家里一点现钱没有,医药费高得不得了,老爷都不能住院,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淑贞抹泪。洪妈走开去,拧了把毛巾递给她。
淑贞擦的把泪,接着道:“意文原来住的医院住不起了,我们转到公立医院。可什么都不给治,我去问情况,医生就一个字,让我们等。真是势力眼啊,庄家有钱时,态度决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淑贞气恨。
逸南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庄意文的眼睛和腿,医生下的什么结论?”
淑贞张了张嘴,一下子泣不成声。逸南目光看向洪妈,洪妈道:“医生已经回了我们,说让出院,再怎样治,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淑贞听了洪妈的话,越发伤心。逸南了解母亲对意文的感情,叹口气,在母亲身边蹲下,轻轻揽住母亲哭得颤动的肩:“妈,人活着就好。”
淑贞哭着捶他:“你到哪里去了,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们都是成天只呆在家里的人,到外面什么都不懂,只能看人家白眼。你说,养你有什么用!要用你的时候,人都找不到。”
逸南将母亲的手握住,“好了,妈,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让您这样辛苦。”
看着淑贞情绪渐渐平复,逸南道:“我去见一下老爷。”
淑贞猛然省起:“哎哟,我都忘了,老爷叫你上去见他呢!”拍拍头:“看我这脑子,你快上去。”
逸南上楼,轻轻敲了敲庄显臣的房门。
“进来。”庄显臣的声音响起。逸南推门进去,屋里有点暗,药味杂着久不通风的室内的气息,说不出的味道。“是阿南么?”庄显臣的声音从床的位置那边传过来。
“是。”逸南回答,看清了庄显臣后,心时不由得剧震,短短数月时间,庄显臣已老不堪言,整个人萎缩了,靠在宽大的架子床边,更显得枯瘦如柴。
曾经锐利的目光,如今变得昏暗混浊,看到逸南,才微微闪过一丝亮光:“孩子,你回来了。”
“是,庄先生。”逸南恭敬地答。
“来来,坐下说话。”庄显臣的气息微弱,说话有些喘气。
“是。”逸南寻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庄显臣看着他,良久开口道:“你想必已经知道庄家现在的情形了吧。”逸南没有开口,他知道,庄显臣并不是在问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庄显臣脸上闪过痛苦之色,“阿南,我已破产,只不过还没有正式宣布,没有做最后的财产清算。”
“怎么突然会这样?”逸南问出心里最大的疑惑。
庄显臣闭目长叹,“败了,虽说是败在小人之手,却也是我自己用人无能。怪不了别人。天天在你身边的人,原来就是那个时时算计你的人。”
逸南明白了一些,问道:“您有没有报警?”
庄显臣颓然:“没用了,我查过所有的账目,做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漏洞,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们。”
想了一下,逸南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您尽管吩咐。”
庄显臣看了他一眼,混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慰藉,“阿南,你能有这份心,就可以了,庄家出了事后,原来的亲朋好友,一个个避之不及。”他冷笑:“只当庄家是蛇蝎。”
“阿贞很辛苦,还好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庄显臣叹息:“我一生都自以为会看人,谁知到头来众叛亲离,留在身边的,竟只有卓玲带来的人。”提到妻子,庄显臣已经哽咽。
“我时日无多,”庄显臣看到逸南要开口,摆摆手止住他,自己继续说下去:“卓玲走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