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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说了些大话,今日再败,岂不当面出丑?”柳升道:“难道受他这般辱骂,到不叫做出丑么?”朱能道:“野战易,
攻城难。
彼之辱骂,不过激元帅出战。我今亦令军士辱骂,彼若近城,以强弓硬弩射之。以骂敌骂,何为出丑?“柳升道:”
姑听将军。“于是城上城下,两军大骂,至晚方息。独是柳升不知青军主将姓名,较之呼名者,原输一帖。
小皂旗与楚由基回营,禀上军师。军师道:“明日再换两将,并选兵士善骂者前去。”董彦杲曰:“不攻而骂,何
也?末将敢请。”军师道:“此佯诱其出战,而实懈其守御之心,五日内可以摧城。将军毋疑。”军师屈指一算,大后
日是五月二十三日,微笑道:“已迟两个月矣!”即唤马灵密谕:“今夜五更,汝可仍往高军师处,定于念三夜月上时,
照前三月念三之约行事。汝可即留彼处,助成大功。”马灵得令自去。
念一日晚间,小皂旗巡哨。约有二更时分,见城堵上隐隐有一大汉,手执皂旗一面,在那里招展,小皂旗走近几步,
厉声喝道:“恁贼大胆,敢学我皂旗将军的样子?”挣眼细视,但觉得:风凄凄,或隐或现;雾蒙蒙,若行若止。频掀
起七星皂旗,杀气腾腾;却映着半规明月,神威奕奕。
小唣旗大怒,道:“好贼,看箭!”连发连珠箭,忽无踪影。
明辰入帐禀知军师,军师道:“你今夜仍去巡哨,若再见时,还来禀我。”小皂旗巡来巡去,将交二更,忽抬头见
执皂旗大汉,仍在旧处。亟飞马回营,告知军师。吕军师即与小皂旗星驰前往,仰首端视一回,恍然叹道:“此乃君之
先将军。一片忠魂,丹诚不泯,特来显灵报国耳!”随立马营门,飞传诸将,顷刻俱集。先令小皂旗、楚由基、宾鸿、
董彦杲、雷一震、董翥、董翱、郭开山、马千里等、带领九百名勇士,各架云梯,分作三路上城。董彦杲、小皂旗、楚
由基,但看云中皂旗所向杀去。余六将,分斫东门、南门,放大军进城。又命刘超、阿蛮儿、孙翦、卢龙,各领军一千,
杀入南门。卜克、瞿雕儿、彭岑、牛马辛,各一千军,杀进东门。又命姚襄、俞如海,各率兵五百,伏在府城北鹊山湖
畔,俟彼逃出掩杀。又命满释奴持令箭一枝,到齐王府保护,不许军士擅入。余将士随军师前进。
小皂旗等九将赶到城边,遥见堵口上,若有人将皂旗招引。
众将各于相近处,竖立云梯,鱼贯而上。女墙边有好些兵丁东倒西歪的,坐着打盹。就排头斫将去,顿时做了肉泥!
也有几个倒颠城下去了。又听得远远地敲梆鸣锣,也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宾鸿等遂各分头去抢城门。董彦杲指道:“云
中皂旗,已转向西了。”三将便随着皂旗所指,杀到一个极大的公署,见内里有人马喧嚷。恰是柳升、朱能,闻得炮响
震天,心知有变,带领铁骑,正要杀将出来。刚迎着董彦杲、小皂旗、楚由基等率领敢死勇士,当门截住,都拥塞在内。
朱能大叫:“速退!”
柳升亟回马,同着朱能,竟向后门逃出。董彦杲随后杀进,楚由基大呼道:“云中皂旗,从西转北了!”遂一齐勒
转马,赶到西边。却有直北大路,三将指马向前,恰又遇着柳升,从后转南而来。彦杲望见,大喝一声,挺着蛇矛抢去。
柳升着急,向后便退,朱能亦就踅身引路。忽见一大汉,大踏步,手执铁锤,迎面打来,此正是火力士。朱能急架时,
早把个马头打得粉碎,立时仆地。朱能一跃而起,帖木耳就使矟来刺火力士,力土闪过,从旁滚进,铁锤起处,连人腿
和马肋打个寸折,又复一锤,帖木耳成了肉酱。幸亏只有数十步兵挡路,柳升乘间抢过去了,朱能夺了匹马,随后来赶。
小皂旗等早已杀到,认得是朱能,挽弓一箭,射中后肩胛。朱能负疼喊道:“元帅救我!”柳升回头,见朱能中箭,遂
让一步,放他过去,挺手中画戟来战。见是小皂旗,大喝:“看戟!”虚晃一晃,拨马而逃。小皂旗等皆在狭路,被燕
军铁骑拥定,杀得七零八落时,柳升与朱能奔出西关去了。再看空中,已不见有皂旗招动。董彦呆道:“神灵已去,叛
贼已逃,想是不该丧命,我们且勒兵到布政司衙门去。”
早见马灵迎住道:“副军师在堂上,将军等可去相见。”
董彦杲等直至檐前下了马。高咸宁举手道:“正来得好。
藩库有数百万金钱,所以护守在此,段布政内署已加封锁。将军等且暂住,我迎军师请令去。“时天色已明,吕军
师亦正进城,见咸宁飞马而来,便拱手道:”因有皂旗将军显灵报国,所以先了一日。马灵又留在城,更无人再通信息。
“高咸宁道:”众将进城时,某等与马灵叙酌,尚未睡觉。即统领家丁等,分路杀出接应,少间可悉。今来请令者,因
段布政居官清正,民心爱戴,某斗胆保护,候裁夺。“吕军师道:”我到齐王府去,可速令段布政来,自当以礼待之。
“咸宁又飞马而去。
军师到了王府,坐于殿中,令人请齐王,齐王早知有人保护,心已放宽,直趋出来,俯伏在地。军师亟扶起道:
“殿下金枝玉叶,何乃自卑若此?”方各施礼,分宾主而坐。军师道:“殿下系太祖高皇帝之子,所以特遣一将来护。
但既附燕藩,又曾得罪于建文皇帝,此处不可以留,且欲借殿下之宫府为建文皇帝之行殿。烦请于三日内收拾行装,学
生亲送殿下出城。
自南自北,唯其所便。“只见高咸宁领着段布政来,军师随请咸宁与齐王相见。并设一座于下面,令段布政坐。段
民道:”何以坐为?不才添方岳之任,失守疆土,大负今上之恩,一死不足塞责。请即斩我头,以示僚属,以谢黎民。
“军师道:”学生奉建文年号,所以明大义也。今定鼎于此,便遣人访求复位,尚欲借方伯为明良之辅,何苦殉身于燕
贼耶?“段民道:”不然。建文永乐,总是一家,比不得他姓革命。不才受知于永乐,自与建文迂阔,肯事二君以玷青
史?“高咸宁再三劝谕,段民即欲触柱。军师道:”士各有志,不可相强。可回贵署,明日与齐殿下同送出郭,何如?
“段民长叹不答。
两位军师就出了王府,并马来至藩署,封了帑库,收了册籍。随至柳升所住之公署,立了帅字旗,放炮三声,两军
师南向坐下。早有军士解到丘福,已是垂毙。军师道:“丘福素为燕藩之将,犹之桀犬吠尧。死后可掩埋之。”俄顷,
陆续献功。
刘超活捉到毛遂,审系建文时德州卫指挥,降于燕藩者。军师大骂:“贼奴!德州系由南入北三路总要之地,尔若
死守不降,燕兵何道南驰?”命腰斩之。马灵解到李友直,火力土解到墨麟,彭岑解到奈亨,军师一一勘讯。墨麟系建
文时北平巡道,素与燕邸往来契密者,亦命腰斩。李友直为臬司书吏,奈亨为藩司张昺书吏,昺密奏燕藩谋反,李友直、
奈亨二人侦知,抄窃疏稿以告燕王。军师大怒道:“此张信之流亚也!谢贵!张昺,中计惨死,皆二贼奴致之!”命绑
于庭柱下,置慢火烧之。
又审张保,系耿都督部将,暗降于燕,又假意逃回,赚取真定府。命支解之。仍各枭首号令。王有庆叩头求降,自
陈流落江湖,为枪棒教师。偶到朱荣部下顶食空粮,拔起把总,苟图出身。今愿充马前一卒。军师道:“此可恕也。”
即发与董将军,令为牙将。
高宣、景星解到济南府太守刘骏及各厅员,高不危、铁鼎解到历城县令陈恂并佐贰等员。咸宁立起身道:“此位是
景都宪公子,这是家兄名宣,那是舍弟名不危。”铁公子遂引三人同进拜见,军师答以半礼,即命设座。二公子坐于左
侧,二高又鞠躬告毕,方就右边坐下。军师先向咸宁道:“昆仲英才,幸得共襄军旅,社稷之福也!”适宾鸿等诸将,
来献蒋玉及各武弁首级,禀道:“城中凡有拒敌者,尽皆诛夷。降者又有数千,已交与沈监军查点。”小皂旗道:“先
父在云中层旗指引,直至北城。小将射了朱能一箭,就不见了灵旗,不知何故,所以不敢出城远追。”军师道:“尔先
尊殁于朱能河间之战,今已中尔神箭,料亦难生。城池既拔,大仇又复,前途自有伏兵,不须尔去远追,所以敛却灵旗
也。”因向景、铁公子道:“两位令先尊之枯皮焦骨,犹能大显威灵,慑贼气魄,真千古未有之人,千古未有之事。今
皂旗将军忠魂报国,亦千古未有之人,未有之事也!”三人皆顿首称谢。
少顷,姚襄、俞如海来缴军令。献上柳升金盔、金甲,及所乘马。言彼与一小军互换穿戴,我二人错认拿获。朱能
亦换小军衣服,所以被他走脱,逃向德州去了。军师笑道:“虽走脱,无多日矣!”那时,高不危屡以目视咸宁,咸宁
乃手指刘知府与陈知县,请命军师道:“他两人原是建文时除授的官,未曾尽节,但向来居官操守廉洁,政令和平,不
愧牧民之职。
所以济南藩府县,向有三清之号。“军师道:”全人今古难得,奇人更难。安可以殉难勤王之大事,尽人而责之?
清,为有司之本分。统复原官,仍令视事。“命左右放了绑,给与衣冠。
刘骏、陈恂及各员,皆叩谢而去。
次日,军师出榜安民,劳赏将士,令各率兵屯扎城外。沈珂送上降兵册,共五千八百七十一名。军师发与董、宾二
将,拔其勇锐其充伍,余令发往登、莱几处屯田。有愿归农者,与之安插。随具表章告捷,并上诸将功册,又缮摺奏,
交满释奴赍赴登州,请帝师驾临济南府。于今再建行宫,俨若天威咫尺,自此远寻帝主,幸承御制颁临。且看下回说去。
第三十六回 唐月君创立济南都 吕师贞议访建文帝
建文五年夏六月,吕军师檄饬济南府,令将齐王宫室改作行殿,并
集诸文武会议,迎请建文皇帝复位。公议李希颜、王琎两旧臣认识圣容,可以访求行在。奏请帝师不允,因此连日未决。
忽值门将士送进禀单,内开一塞马先生,一雪和尚,一嵇山主人,一衣葛翁,一补锅老,要求见军师。军师道:“此必
国变时韬晦姓名者。”即令请进,降阶延入,施礼就座。问道:“承列公降临,先请教真姓真名。”第一位朗然应道:
“学生衣葛翁,滥叨侍从之职,姓赵名天泰。这位补锅老,原官钦天监正,姓王名之臣。那两位俱是中翰,一称雪和尚,
姓郭名节;一称嵇山主人,姓朱名和,又号云门僧。这一位刑部司务冯BB,称为塞马先生。还有东湖樵夫牛景先,官居
镇抚司。
共是六人,互相送给行在衣粮,为小人伺察,遂奉敕各散。牛镇抚投湖而死,闻其子牛马辛已归驾下,某等相约来
此,愿得访求建文皇帝,仍为神人之主,上慰高皇在天之灵。“军师道:”难得,难得,皆忠臣也。候帝师驾到,学生
奏请便了。“
忽又报有少年九人,都称是忠臣之后,不期而集,皆求进见。随命请来。都齐齐整整,趋至阶下,向上三揖,升堂
再拜,又与五位老臣,各叙一礼,分长幼坐定。先是第三位开言道:“小子姓魏名衮,先父讳冕,官拜监察御史。”指
下手的道:“表弟邹希轲,是小子舅父大理寺丞邹公讳瑾之子。先父与舅父,共殴逆党徐增寿于朝,和燕王作对。原扌
弃扌有赤族之祸,所以命小子与表弟改姓潜踪,得免于难。今闻访迎故主,特地前来,愿备任使。”又一位接着就说:
小子是松江郡丞周讳继瑜之次子,名文献。先父募兵勤王,惨为燕逆所磔。君父之仇,是不共戴天的!“那齿最长、坐
居第一的,鞠躬缓颊说:”在下殉难给事中黄钺之友,姓杨名福。“指着末座少年道:”这就是黄公之子,名瓒。挈他
逃避,今得幸见天日,不啻重生圣世。“
又一位袖中取出一手卷,呈上军师,道:“小子叶先春,先君忝任郡守,名仲惠。弃官归隐,编成信史一册,斥燕
为叛逆,被人发觉,祸至抄家。小子密藏底稿,逃之远方。今特晋献,伏惟采择。”军师道:“此即逆孽定案,当授史
馆。”其三人,一姓余名行毅,是燕府伴读余逢辰之子。当燕王屠戮张昺、谢贵时,逢辰徒跣奔至殿上,抗言:“擅杀
王臣,要行反叛,我岂肯与逆党为伍?”遂触柱而死。一张鹏,素有膂力,兼精武艺,为指挥张安之子。安即乐清樵夫,
闻新天子诏至,自投于崖者。各次第自陈毕,下剩一人,挺然按膝而坐,左顾右盼,绝无片言。军师见其形容凹凸,须
发钩卷,目如火炬,知是猛将,方欲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