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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仙外史-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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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两法官这一惊不小,大家往外奔跑。一个踏着了块尖角砖,扑的跌翻在地下,大叫道:“师父莫与我索命!其实都
睡着了,不曾看见师父怎样死的。”再也挣不起来。涵虚又恼又好笑,到自己来扶他,道:“徒弟,我已成道,怎么得
死?”那徒弟掉头一看,战兢兢的道:“与我们徒弟不相干,是姚少师要立把尸灵抬到这里。求师父饶放了我罢。”涵
虚又道:“你错了,我实未死,并不是鬼魂。汝可起来。”又把手去扯他的手。那法官觉着涵虚的手是温温的,方爬将
起来,两只腿还有些发抖的。那前走的徒弟,远远望着,还只道师父是鬼;如今却见师弟两个,向着他招呼,方敢走近
前来。
    就有多少看的人,都说张道士还魂了,一时挤满道路。管宫门的太监飞报与世子;世子又差人看确,忙令内监传请。
涵虚道:“贫道就此起身,不能再应殿下之命。宫内留着的玉玺、宝剑,系是祖天师传下,伏乞转奏发还,在此候领。”
内监只得依这话去复奏。世子如飞命驾,率领诸大臣直到玄武门北极偏殿,再三敦请。涵虚因玉玺、宝剑未曾发还,不
得已,随了内监进见。世子降阶延接。行礼坐定,问说:“真人这次神游,在孤家尘凡之见,不能深知玄奥;因何高弟
子都说归天,竟至匆忙起来?时值大臣会讲,所以暂行迁出。孤家殊抱不安,然益钦道行非常也。”涵虚朗声应道:
“实系既死幸生,并非出神。
    前游上界,蒙祖天师示谕有难,不意竟至于此。“说毕即便告退。姚广孝甚为不怿,便道:”真人若竟死了,请问
归向何方?
    而今殷勤款留,乃殿下之美意,幸毋固执。“涵虚道:”无论生死,总非修道之人所当留之处。“世子道:”真人
有此一难,孤家亦不好强留。但不知可得微闻受难之缘由?“涵虚道:”总为斩了妖猴起的。却不便细陈,致泄天机。
“任凭他君臣盘问,总无别语,唯有苦苦告辞。世子即命将玉玺、宝剑当面交割;并送白金五百为归山之资。涵虚厘毫
不受,向上打个稽首,疾趋而出。
    当晚即出了城,觅个小舟飘然竟行,一路无话。渐近九江地面,顿然发起怪风,将船儿在浪心内滴溜溜旋转起来。
涵虚方欲召风伯责问,不期船已升至半空,却有数十侍女,簇拥着两位佳人,各仗着宝剑,端立在云雾之内。涵虚定神
看时,真个窈窕风流也!怎见得?
    一个玉质做丰,一个香肌略瘦。瘦不露骨,亭亭乎风神超世;丰不显肉,轩轩然姿态轶尘。雾鬓风鬟,绝胜汉宫妆
束:削襟窄袖,错疑胡俗衣裳。或举金枝,或拾翠羽,每从湘后翱翔;或弄明珠,或翻锦珮,亦向汉皋游衍。若曰神仙,
曷不飞归紫府?但居尘界,何妨嫁个郎君,尔乃千秋独立,只对着清波皎月;胡为半路相逢,忽显出灵威杀气。
    那上首的美人,将剑尖指着张羽土道:“你自不守分,造下罪孽。今日教你消受哩。”涵虚猜是二孤山神,遂深深
打个稽首,道:“贫道属在邻末,久仰光仪,向者未敢造次。不知因何开罪,致触尊威?伏惟谕明,甘受神责。”大孤
神道:“你逞有妖术,无故斩了帝师驾下马灵,还要妆聋做哑的,倒瞒着人。我奉刹魔圣主之命,等候多时。若要回山,
须从水底下寻路去罢。”涵虚虽有道术,已作伤弓之鸟,未免心怯,只得连连打恭道:“请尊神暂息雷霆之怒,容小道
明禀:那马灵为神将所斩,贫道实出不知。今已蒙帝师原宥,释放回山,与彼魔王何涉?况尊神与帝师及家祖天师,都
是正道,岂有二位尊神,返为着邪魔,自伤同类之理?尚求垂察。”大姑叱道:“现今是魔王世界。帝师娘娘尚且与圣
主结了姊妹;天下神灵,谁敢不遵?你那样挂名的真人,就像个萌生出身的官儿,靠着祖父余泽,一味胡为,晓得什么
道理!”小孤神又叱问道:“你说帝师已经恕过,有何凭据?”涵虚又躬身道:“若非帝师矜全,小道已为魔王所害,
这就是凭据。乞二尊神推广帝师弘仁。没齿不忘。”小孤神向着大孤神道:“看来帝师放他是真,姑饶他罢。”
    大孤神道:“这厮花言簧舌,都是抵饰之词。若放了他,何以回复刹魔主?”涵虚又打恭道:“大姑严厉,小姑惋
恻。威惠兼行,均合正道。”众侍女们皆唾而笑曰:“是个假斯文的呆子。”
    大姑道:“也罢!只把他的徒弟留个在这里抵罪。”小姑笑道:“姊姊处分得极当。目今贪官犯了赃罪,都卸在衙
役身上,自己却安然无事。正与律例相符。”涵虚再要求请时,大姑举剑一挥:风过处,把船儿刮得飘飘如落叶,从天
上轻轻坠下,却在那阳湖波浪之中;两名法官,已不见了一个。涵虚无奈,长吁数声,仍回到龙虎山壁鲁洞中修道去了。
这回已经完局,下文不知何事。

第五十八回 待字女感梦识郎君 假铺卒空文揭开府

    却说燕王的军师姚道衍,将马灵死尸号令在南都,说:“青州一班妖贼,总是此类。”传播到济南行阀下,时建文十五年夏四月也。耆旧诸臣莫不痛心切齿,与两军师会集大廷计议,意
欲奏请帝师南伐。忽报开府沂州景全都有密疏上闻,辅臣赵天泰拆视,是陈进取淮安之策,大略言:“城中有内应六人,
一副都御史练子宁之子名霜飞,次历城侯盛庸之子盛异,都挥使崇刚之季子崇南极,中书舍人何申之子何猴儿,都司断
事方法之子方小蛮,又袁州太守杨任之内弟庄擒虎,皆殉难忠臣之后,共怀矢死报仇之心,正在有间可乘之会。”随与
两军师及诸臣看毕,共赴帝师阙下。
    月君已见景星副奏,正欲召集百官,即便临朝。吕律前奏道:“前者严震报聘,佯许归藩,是欲缓我王师,窥伺间
隙,彼返得行其狡计。两日传闻南都号令马灵尸首,其言甚为可恶。
    若行在闻知,必生犹豫。即无景星奏请,犹当恭行天讨。以臣愚见,莫若一面先取淮安,直抵维扬;一面竟取河南
诸郡,以绝彼互援之势。则中原定而帝可复辟矣。“月君谕道:”卿言良是。阃外专征,唯卿主之。近日史黄门欲南回,
孤家当谕令奏明圣主,毋惑于流言可也。“史彬随出班奏说:”这个在臣,不须睿虑。“军师又奏;景星虽有独当一面
之才,然淮安向有宿将,屯兵二十万,非同小可。必得高咸宁前往,方克胜任。至于嵩洛、中州以及荆襄、湖北地方,
臣虽不才,敢为己责。”
    高咸宁即奏道:“淮北、河南,相为依辅。今两路齐攻,唇亡齿寒,必克之道。臣愿协助景星,以奏肤功。”辅臣
赵天泰奏道:“以臣愚见,克取淮扬之后,乘势便下金陵。先复帝都,则銮舆之返尤为易事。”咸宁应道:“长江天堑,
彼战舰云集,而我无舟可济,则如之何广军师道:”某取荆襄,原为伐楚山之木以造战舰,顺流而下以定南都耳。“月
君谕道:”欲定江南,必先取湖北,此自然之势,两卿其分任之。但兵在秘密,尤在神速。不速则生变,不密则害成。
务宜留意。“二军师顿首受命。月君又谕:”马灵已死,无人探听军情,其敕授绰燕儿为两路军机策应使,有功再行升
赏。“然后退朝。
    这边兴师南征暂按下。且将景开府所奏内应六人,怎样相聚的机括,叙明白了,然后说到两处用兵,方能了了于目。
当日燕王兵下扬州,有巡方御史王彬、都指挥使崇刚同心倡义,募兵固守,被守将王礼、王宗等谋杀,献首燕王。后来
崇刚长子崇北极,因这指挥是世袭前程,舍不得这条金带,到兵部报名投降;燕王准他袭了父职,仍守扬州。其弟崇南
极深恨长兄贪官背主,有法父亲忠节,遂逃至淮阴。偶遇着盛异,气谊相投,同在钞关左右开个赌场,要结识几个义士,
为他父亲报这一段仇恨。那里练霜飞改名东方丝,也在赌场里顽过几日,晓得他二人心事,就大家盟誓起来,学了桃园
结义的故事,称为生死弟兄。
    一日练霜飞谓二人道:“在此久住,无济于事。我且到淮安城里看个机会,再来相商。”一径走入北关,下在个刘
姓饭店。当夜黄昏时分,点了灯儿,见有个美貌女子走向房门口一影,霜飞却也不在心上。二更以后,翻来覆去,正苦
睡觉不着,忽闻轻轻扣门;时灯尚未灭,起来启视,依稀是那女子,闪人道个万福说:“妾虽无识英雄之俊眼,然看郎
君不是以下人品,何故颠沛至此?妾实怀疑,要问明这个缘由,所以夤夜而来。”
    霜飞心上倒吃一惊。看那女子,年约二十上下,秋水微波,春山薄翠,布素衣裙,风韵出格,料想不是歹意,乃深
深作揖道:“请坐了待我实诉。先父是练都御史名安,字子宁。小可自幼贪顽,纵情花柳,所以不见爱于父母,在家日
少。及先父殉难,至于夷灭九族,小可反因此得脱于难。今者变易名姓,原有个算计,这却不好就说。我看小娘子也有
旧家风范,不像开饭铺的儿女。亦求细道其详。”女子含泪答道:“先父官居都指挥,姓刘名贞,与卜万同守松亭关。
部将陈亨暗自附燕,要害先父与卜万二人。被燕王用反间计,先杀了卜万;家父孤掌难鸣,只得潜避回南。行到这边,
害背疮而死。数日之内,母亲亦亡。
    不能回家。今开店者是妾之伯父,年逾七旬,风中之烛。妾与君子同一大难,能不悲伤?“言讫泪下。
    霜飞亦潸然。随又作一揖道:“即是同病,好结同心。”女子道:“妾遇匪人,断然不字。今得永托于君子,生死
以之。”
    霜飞便来搂抱,女子推辞道:“但可订定,不宜苟合。”霜飞道:“我与汝皆失路之人,比不得平常日子,可以禀
命父母,倩彼媒灼。今宵若不做一番实事,终属虚悬。倘至变生不测,岂不辜负了今宵相会之意?”那女子低鬟无语。
霜飞即抱向草榻之上,先为松了衣扣,然后去解裙带。女子一手掩住内裤,说:“羞答答的,灯火照着。”霜飞便一口
吹灭,寻入桃花仙洞。
    有《西厢曲》为证:软玉温香抱满怀,讶刘阮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蘸着
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你半推半就,我又惊又爱,檀口提香腮。
    阳台之下,再诉衷肠道:“妾身已属于君,虽海枯石烂,此情不灭。愿君毋忘今夕。”公子应道:“小生断不学晋
公子,负齐姜之大恩也。”遂将自己真名、并年庚月日说了。女子道:“如此,妾与君同年同月。先父取名松碧,家下
人呼妾松娘。
    如今既为夫妇,还有句话。妾前夜得一梦:有个黑虎,飞到妾卧榻之前,口内衔着素丝,向妾身上一扑;那丝儿就
牵住妾的颈儿。大惊喊醒。昨日君来,妾便问伯父,说叫东方丝。妄想牵丝是夫妇之象,飞虎是英雄之兆,君之姓名,
又与梦协,竟冒耻做了卓文君的事。勿使他日妾有《白头》之叹。“练公子道:”小生有大仇未报,将来赴汤蹈火,死
生难必,这要求贤卿体谅。此身非我之身也。“松娘道:”君之仇,即妾之仇。如其能报,因为万幸;倘有意外,妾亦
相从于地下。安忍君之独死哉?“说罢哽咽,起身告去。练公子道:”今宵一别,尚未知何夕相逢。“抱住了松娘不肯
放手,松娘也不忍坚辞。就重擎玉杵,再掏玄霜。这番趣味更进一层,如吸琼浆,愈饮愈香;如喷江瑶柱,愈嚼愈美。
未免酣饱过分。时已夜漏将残,晓钟欲动,不意间,反冥冥的沈睡去了。
    那刘老儿黎明起身,走到外边,见客房虚掩着;推开看时,一男一女,双双的面对面,搂抱着酣卧未醒。不是别个,
却就是自己的侄女。心下一想:我为侄女几次联姻,他执意不肯。
    因何这客人才到,便与他偷上了?这是我的侄女偷他,不是他偷我的侄女。若一声扬,就终身不能嫁人,也坏了死
者的脸面。
    罢,罢!且待醒来,再作道理。诚恐三不知被走使的人间进门去,乃扣了屈戌,摄条凳儿,坐在门旁。
    直到辰刻,两人甫醒。开眼一看,红日满窗。练公子惊道:“这事怎了?”松娘呆了半晌,说道:“难道伯父就把
我处死不成!郎君只得要屈节求这老人家。得脱身时,速寻到纪游击衙门管文书一个姓何的,再李指挥衙门管号一个姓
方的,这两人都有些来历,与我伯父来往得好。不拘那一个,可烦他做煤,断无不成的。”疾忙起身,轻轻的开门,却
是外边反扣的,又吃了一大惊。听得有人将屈戌扯下,门已微开。松娘向外边一望,不见有人,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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