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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姑寄下首级,看明日再战。”童俊嘿嘿无言。回到己营,自忖进退皆死,又死得不好,即取酒饮个半酣,待至夜静,
拔刀自刎。
诘旦,军士飞报主帅去了。
向来童俊镇守淮南北,为燕王所重用。茹王常统兵来援,情知不济,全要倭罪于他,所以算计假手于敌人。这是他
奸狡之处。当即草疏具奏童俊丧师自到,全淮尽失;瓜扬滨于大江,四无救援。预下着危败之意,以掩将来之罪。乃谕
诸将道:“此寇作乱有年,王师未曾一胜。今本部奉命来讨,又被童俊那厮败坏,已至十分。而且京军未经训练,不战
先怯。尔将士其体国恩,各皆努力,决此一阵。设有小挫,即当深沟高垒,用廉颇坚壁拒秦之法。我一面发令箭,提取
庐、凤、滁、毫诸卫卒,从泗上抄袭敌背;然后发兵进击,令其前后不能相顾,庶可歼灭此寇。”众将皆喜,称扬使相
神算。
次日,王佐点起一万雄兵、十员上将,前去迎敌。时高军师大队人马已到,下令道:“昨日未获大胜,今日务扫其
全军,与诸君攻取扬州,好看琼花也。”震炮一声,大开营门,诸将齐出,让燕军列成阵势。崇北极挺枪挑战,崇南极
咬牙切齿,纵马迎敌。北极逼住了兵器,说:“兄弟,你不顾祖父坟庐,逃人贼党,必致贻害于我,一朝宗桃斩绝,汝
罪弥天。快快卸甲投诚,我为兄的自然力行保全,还图个出身。若再昧心,贻悔无及。”南极大骂道:“我父亲杀身殉
国,忠义昭然。尔乃反面事仇,背主忘亲,玷辱祖宗,不啻禽兽。我今为父报仇,为君泄恨。反骂我为贼,是汝把君父
皆当做贼么?”言讫,举枪直刺。北极闪过道:“说不得了。”手中枪劈面相还。这一场好杀!怎见得:一个说我降永
乐父,一朝袭金带之职,本为宗祧;一个说我归建文帝,千秋流青简之香,方知忠义。一个说阋墙造衅,衅由弟弟;一
个道彝伦败坏,坏在哥哥。一个顾不得金昆王友,枪刃不离心窝内;一个顾不得同气连枝,刀钅芒只向顶门来。
漫说他两人曲直难分,须知道一寸忠肝易辨。
崇北极武艺不如南极,十合之后,只办得架隔遮拦。吴玉恐怕输了,挫动军威,便来助战;盛异一马飞出,大喝:
“我来砍你贼颅!”两人即便交锋。吴玉也敌不住,王佐即令鸣金罢战。高军师见贼力已绌,援桴而鼓,鼓声大震。小
皂旗、雷一震、瞿雕儿、董翥、平燕儿、牛马辛与崇、盛二将,一齐杀人敌阵。王佐挥军围祝如八条毒龙,掀波搅浪,
绝无阻碍,斩了都、游、守十余员。景佥都即率诸将,从阵北角杀人,燕军披靡,莫敢撄锋,阵势溃乱。燕兵且战且走,
被杀伤者数千余众。茹王常望见,令家将率兵前救,军师方才收军。
明旦鼓勇而进,压敌立寨;燕军坚壁不出。军师道:“彼欲老我师者,必调凤、庐之兵袭我后也。”遂密令瞿雕儿、
董翥、董翱:“统兵三千,守住泗口。待我破了维扬,反袭他援兵之后,则凤、滁亦可一举而定矣。”方见大将威临,
泗上袭兵卷地遁;更看淑姝计狠,扬城烈焰扑天飞。且听下回次第分解。
第六十一回 剑仙师一叶访贞姑 女飞将片旗驱敌帅
却说公孙大娘同满释奴屯兵在高邮,时当夕阳初瞑,见高邮湖之极西,空中有片非烟非霭、非云非霞、葱宠缥缈。依稀像华盖之形,指与飞娘道:“此有谪仙子在其下。汝看絪緼之气上
升,而其下垂,若有千丝万缕,为彼之珊珞者。此盖出自泥丸,乃夙生之灵炁,即如汉高为赤帝子,其上有紫云,同一
理也。”飞娘道:“半空若有虚微之炁,至下垂之丝缕,则茫然不见。”公孙大娘道:“仙眼方能见之,凡人不能也。
此用与烟霞之气大异。烟霞无着,故随风而散。此炁之丝缕,与本人之神气相联属,人之东则炁亦东,人之南与北,则
根亦随之而迁转。鬼神一见,知非凡人,遇有灾难,必然护持,所以得逢凶化吉。”飞娘道:“然则帝师之永当何如?”
公孙大娘道:“此照当于微时求之。如吕后望云而即知刘季之所在。
若帝师已登九五,炁已敛藏,不复显著,亦如汉高已得天下,未闻又有云气覆其上也。我与汝当往访之。“飞娘道
:”亦同满将军去否?“公孙大娘道:”彼尚无道术,不能随我行走。
一去即回,无庸与彼说知。“飞娘大喜。
五更,二女娘悄然出营,径至湖畔,见残月在天,参横斗转,浩浩波光,清风欲动,正雪消水涨,无异彭蠢滔天也。
有诗为证:一片溟蒙色,风声与浪俱。
最怜素女镜,欲斗玉龙珠。
帆转轻如叶,舟旋迅若袅。
谁知烟霭际,有个小贞姑。
遥望水气霏微之际,现出灯光一点。公孙大娘曰:“此即伊人所在。”遂摘柳叶一片,以左指画道灵符,吹口气,
掷于湖面,化作舴艋小舟,与飞娘携手而上,呼阵顺风,直吹到西岸。有只渔艇,一女子年可二八,蓬首垢面,衣裙褴
楼,赤着八寸长的双脚,拖着草鞋,凄凄的对盏孤灯,独坐小舱之内。
公孙大娘竟与飞娘一跃入舟,那女子道:“莫不是要买鱼?我这里没有。”公孙大娘道:“不买鱼。”女子又道:
“想是要渡人么?我从不会荡桨的。你们两位来得跷溪。”公孙大娘应道:“正来要度人,是要度人出世成仙的。有缘
而来,并不跷溪。”
那女子含着双泪,欲言又止。
这是为何缘故?原来此女是大理寺丞胡闰之女,即胡传福之胞妹。左臂弯生有玉字文,乳名曰胎玉。其母王夫人临
刑时,从怀中堕地,刚有两岁。刽子手将来送给功臣之家。及长大,为爨下婢,名日郡奴。因根器不凡,还记得当年灭
族之祸,就立定了志气,断不适人。头发一长,即自剪去。面容污垢,身体腌臜,经年历夏,总不梳沐。同行女伴,从
未见其有喜笑之容,戏呼曰日贞姑。也是合当有事,其主人与宠妾在房内裸体淫媾,时已晓印临窗。胎玉不知,偶在窗
前走过,日光照见一影,其主疑她窃听,就痛打一顿,赶逐于外。胎玉觅路出城,要去投江,天已昏黑,为一渔翁所救。
询知来历,怜其忠臣之女,恐有人追寻,生出事来,所以避入高邮湖,已经半载。胎玉自想终无了局,每向渔婆说,要
削发为尼,苦无其便。今听了公孙大娘度人一语,触动苦衷,不禁酸楚起来。
公孙大娘看这光景,料是个落难的女子,遂道:“你莫悲苦。你知道山东有个活菩萨么?”胎玉道:“可叫做佛母?
我闻渔翁说,他差兵将来取扬州。但既是成佛的,为何在尘世呢?”公孙大娘道:“他是以菩萨的心肠,做英雄的事业。
要建文皇帝复兴,为这些忠臣烈女报仇雪怨的。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差我来度汝。”就指着范飞娘道:“她也是我度的。”
飞娘就将自己始末,说了些大概。胎玉道:“咳,我若学得你们,真是天上神仙了也。”就把前后情由,细细泣诉一番。
飞娘道:“如此,你的哥哥早为活菩萨救去,现做着都御史。将来兄妹重逢,是件大喜事,何用悲伤。”胎玉道:“我
寸心已死,纵然会着哥哥,也要出家学道的。”公孙大娘道:“这不消说得。我要问你,渔翁何处去了?他有妻子没有?”
胎玉道:“有个渔婆,并无儿子。闻知他有个兄弟与侄儿,住在扬州,是当兵的。
昨日是渔婆的内侄做亲,到村子里去吃喜酒,原说是半夜回来的,所以我坐着等他。“公孙大娘大喜,就与飞娘说
道:”广陵城在我掌中了。只须如此如此。“又与胎玉说明就里,并教导了她答应的话。
天已大明,渔公渔婆都回来了,尚自醉醺醺的。猛地见有两个女娘坐在舟中,吃一惊道:“谁家宅眷,来得恁早呀?
不像此间人。”胎玉应道:“是我哥哥在山东做了官,差来接我的。”
渔婆笑嘻嘻说道:“我们两口儿,向来知道是一位小姐呢。”渔翁道:“老婆子,也亏我们伏侍小姐到今日哩。”
公孙大娘道:“你有好心,就有天赐的造化。你两个老人家,送小姐到任所,便也同享荣华,岂不受用。”渔翁喜得了
不得,便问:“如今可就走呢?”公孙大娘说:“怎不就走。”随在怀里取出五六两碎银子,递与渔翁道:“先赏你买
酒吃。还要烦你同我们到扬州城内,买些新鲜衣服来,与小姐穿着,好走路。”渔婆笑得一脸的皱纹,接了银子说道:
“我们救小姐时,梦见是位仙女到我船里,而今倒是一位大贵人哩。”渔翁道:“蠢老婆子,你哪知道一品夫人原是仙
女做的。只今就有许多凑巧。人说扬州各门紧闭,只有西关教走,还要盘问,偏偏是我兄弟孟老兵与侄儿守着。我送两
位大娘,怕不进去?”即便解缆的解缆,撑篙的撑篙,顺流而下。过了召伯埭,公孙大娘呼渔翁进舱说:“你若要安享
富贵,顺要如此这般。只用开口说句话,不用着你去做事的。”渔翁欣然-一应承了。公孙仙师即与范飞娘,同扮作村
家模样。将近扬城,随渔翁上了岸。吩咐渔婆回船,到湖西旧处等候。
三个厮赶着,走到钞关西门,见是掩的。渔翁便叫声:“兄弟开了。我有我妈妈的侄儿,新做了亲,打发两个妇人
进城买些东西。”那守门卒听是哥子声音,便开了放进。渔翁道:“兄弟,我两日卖鱼顺利,要与你同吃三杯。我买着
酒等你回来。”
就一径到了兄弟家里,叫弟妇出来相接了。公孙大娘二人进去。
直到二更,老兵父子方回家。便问:“今日同你来的两人妇人,何处去了?”只见公孙大娘抢到面前说道:“在你
家下。我且问你:还是要做官,还是要做鬼?不瞒你说,我们是济南帝师驾下两位剑仙,奉命来取这座城子。你可依得
我行事么?”老兵大骇,问渔翁道:“哥哥,你是老实人,怎么做起这样事来?”
范飞娘正在一边舞剑,将庭中一块大青石,一劈两半,说:“如有不从者,此石是榜样。”公孙大娘也拔剑而舞,
双足离地五、六尺许,一团剑钅芒,滚若闪电。霎时间把剑向阶沿石上一插,直到剑盘而止。那时都吓呆了,半句话也
说不出来。到是老兵的老婆说道:“我们是个小卒,城中兵马甚多,只恐成不得事。还求再思。”公孙大娘应道:“若
再要一个人,也不算奇了。我看你到有福分,受得夫人诰命起的,切莫错过。”老婆又道:“两位有本事来,定然有本
事做。我们是没本事的,怎样做法,求说一说。”公孙大娘道:“这话才是。最容易做的。
且到临期说与你。“范飞娘便取出个小口袋,向桌上一倾,都是黄白之物,约有三百金,说:”事成之日,你们父
子夫妻,衣紫腰金,五花冠诰,是件大喜事。我先送一分驾礼,请收了。“
老婆见了多少金银,便道:“你拚这老性命,卖与两位罢。”老兵道:“若不说个明白,我知道做得来做不来?丢
了性命,有恁的钱财享用?”公孙大娘道:“不要你去动刀动枪的,我今先说大概与你。你只看守着城门,等大军到时,
开关放进。你儿子只要扮作报军,先去报说:城内有无数贼兵,杀起来了。
就是你二人的功劳。那老渔翁,我与他宇一纸,到我军师营门投递过,原在渔船内静候。一切行事,总是我二人去,
与你们绝不相干。可做得呢?“老兵等方齐声应道:”做得,做得。“
公孙大娘道:“你父子仍去守门,明夜回来与你号令。”渔翁喜得指手划脚,向着老兵道:“兄弟,可见我老实人,
倒撞着了造化哩。”
当夜无话,黎明时候,公孙大娘写了送高军师的一小札,教渔翁缝在衣领内,打发先去。自己在新旧两城各处走遍,
看了堆贮粮草的所在,买了硫黄焰硝引火之物,仍回到孟老兵家下。他儿子已在等候。公孙大娘问:“你有号衣号旗么?”
应道:“有的。”又问:“你穿了号衣,执了号旗,可直到得营门么?”应道:“去得。”公孙大娘道:“可是易的。
你看广储、保扬二仓火起时,就飞马向自己营前,大声报说:城内有无数贼人放火,杀人各衙门内,连自己的兵将都反
了。若盘问你时,只说贼人都在东北,我是西关守卒,不知多少。报了之后,你自择稳便处躲着,候城中安定,径来受
职做官。”小卒依令去了。老兵回来,公孙大娘问:“你同守门的有几个?”应道:“向来只是我父子。近因紧急,又
添了四个,都与我相好的。”
公孙大娘道:“如此却好。有些妙药在此,你去打斤好酒,调人些少,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