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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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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柜老蔫巴向后院走去,顺着墙根走,暗记下地枪的位置,四角炮台明摆着好对付,马队最怕的暗堡地枪,探不明白要吃大亏。

一双眼睛盯着他,瞧老蔫巴东瞅西望,双腿走路呈骑马姿势,可见是长年马背上颠簸的人。管家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一定是胡子入院探路。

大柜老蔫巴走出茅房,转悠到前院,基本看清了地堡暗枪,筐里的麻花儿所剩无几,他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我该走了,你家少爷这样爱吃我做的麻花,赶日多送给你们点儿。”

颤悠悠的挑子刚到大门前,忽然飞来一条绳子,蛇舞似地在头顶盘旋,大柜老蔫巴躲闪不及,被勒住脖子,货挑子摔出老远。

“没想到吧?你撅尾巴我便知道你拉几个粪蛋。探路,你走错了地方。”炮台上管家说,他接下去吩咐家人,“吊到马棚子里去,狠狠地打,留口气就行,等当家的回来再做最后处置。”

马棚子吊起大柜老蔫巴,四个人皮鞭子蘸凉水轮流抽打,歇人不歇鞭。老蔫巴周身淌血,他咬牙挺过,缓过口气来就大骂:“王八犊子!爷爷饶不过你们。”

一天折磨下来,大柜老蔫巴素日那般威武不见啦,身子像散架子似的,头昏沉沉的耷拉着,吊在马棚子梁柁上,料他也挣不开绳子。挣开绳子又怎样?遍体鳞伤又能逃哪儿去,一丈多高的院墙,炮台昼夜有人把守。因此,马家人把他一个人丢下,到前院去睡觉。

夜半,出现一条人影,灵捷地钻进马棚子,割断绳子放下老蔫巴,说:“后墙有暗门,直通北岗子。”

大柜老蔫巴听出救他是个女人。她是什么人?为啥要救我?这些都没来得及弄清楚,逃出魔掌要紧。他随那人来到后院北墙,挪开数捆高粱秆子,露出马家修的暗道密门,爬进暗门回身问:

“你是谁?我日后一定报答。”

“我叫魏艳花,是马家的人。”那人说,“我有杆沙枪,可以制服东南角炮台,你们从那儿上。”

“后天晚上,你开枪为号。”大柜老蔫巴说。他回到绺子,擦枪磨刀,趁黑夜围住了马家大院。

咚!东南炮台一声枪响,大柜老蔫巴使出吃奶的劲儿喊道:

“压(冲)!”

胡子很快爬上围墙,加之魏艳花院内配合,马家土窑转眼间被攻下。

“如此说来,一点红就是魏艳花。”王荣插嘴道。

“她是马善人刚娶进门的五姨太。她在我们绺子呆了两年,那时辰我的压寨夫人还活着,她俩拜了干姐妹。从此随绺子东闯西荡,可绺子时常有憋红了眼的人往她睡觉的马肚子底下钻,尽管我为此杀了几个,到底还有人要沾沾女人的边。”大柜老蔫巴继续回忆说,“我们在西大荒逮住姓韩的少爷,我把这个‘票’交她看管。没想到,她竟和那个票一起跑了。过去她救过我,现今她放走一个票,也就原谅了她,没派人追杀。说来也巧,去年我在北荒碰见她,才知她单搓,报号一点红。”

听了上述这段话,王荣村长心里敞亮不少。一点红与老蔫巴相识,又有那一层特殊关系。只要他肯帮忙,少爷就有希望得救。

酒后,他们到喝茶。醉眼朦胧的大柜老蔫巴,眼盯着沏茶倒水的王村长小妾柳絮,没心思喝茶,心烦意乱,早早回屋睡觉去了。

吱呀!夜半木板门开了,轻盈地飘进一个女人,娇滴滴地钻进大柜老蔫巴被窝,说:“村长叫我陪陪你先别忙答应我们一件事。”

大柜老蔫巴神魂颠倒,紧紧搂住柳絮,此刻她让他剁掉一条腿,他也会爽快答应,何况让他去找一点红要回王少爷这点小事。他急不可待,说:“我找不回少爷,让我挨枪子儿,垫车跤子(车轱辘)。快点脱衣服!”



大红骡子驮他们跋涉了五整天,一点红比往年早些离开荒原,第六天傍晚夜宿一座土丘的避风处,铺上狼皮狐狸皮,把虎头子蔓安顿下,牵过骡子,磕磕它的前腿它便领会了主人的命令,乖乖地趴在虎头子蔓身旁,一点红枕枪合衣睡在一边。

高远的夜空寒星闪烁,野狼对月的哀嗥,增添了荒原的恐怖气氛。一点红许久未能睡着,每年她都要经过这里,望星望月,生出感慨,又是一年过去。那年,他们一起并排躺在土丘上望望星星,多少绵绵的情话,两人说不完道不尽,每每想起这些,一点红鼻子就发酸,低声啜泣,她怕哭声惊醒小家伙,尽量忍着。过了些时候,她把一件衣服盖在虎头子蔓身上掖严,悄悄离开,直奔坨子西脸(坡)。

这次虎头子蔓并没真睡,先前偷偷陪着一点红落泪。近来他发现了两个秘密:一点红夜半常常哭泣,还有她的奶子很大,特像娘的奶子。强烈的好奇心和揭秘心里促使他装睡,她前边走他尾随其后,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穿过一片小树林,一点红顿足伫立一个土包前,像似一座坟,她低声说:“艳花来看你,韩君。”

坟里一定是她的亲人,她来凭吊。韩君是谁?虎头子蔓还弄不清这些,见一点红跪在了坟前,许久许久,他走过去紧挨着她跪下。

一点红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俩人默跪些时候,她问:“虎头子蔓,带取灯了吗?(火柴)。”

“还有一盒。”

一点红掏出奉票、九省流通券、日本金圆券各种纸币一捆捆摆在坟头,划火点着。

烧真钱,虎头子蔓头次见到。每年清明他都和爹去王家祖坟地烧纸,一捆捆黄裱纸,烧得没完没了,他问:“爹,烧这么多纸干啥?”

“屁话!这是钱,送给亲人的钱。”

瞧人家一点红烧的才是钱呢!

回到大红骡子身边的露宿处,虎头子蔓问:“坟里是你啥人?”

“睡吧,明天起大早赶路。”一点红没告诉他,这一生一世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沉睡坟茔中的韩君,就是胡子大柜老蔫巴讲的那位韩少爷。他往亮子里镇送骆驼毛,半路上被老蔫巴绺子绑了票。

胡子绑票便把票称为“财神爷”,细心照料,一时出不了手就要长期派人看管。通常由拷秧子的主管秧子房当家的负责审讯、看管。一段时间里,秧子房当家的因事外出,大柜老蔫巴便把票分给其他胡子看管。或许是天意吧,英俊的韩君分给一点红。压在老巢,胡子和票之间界线很分明,胡子睡火炕吃大鱼大肉,而票们要睡马棚牛圈吃玉米糊糊。绺子行动时票要随之,这样胡子和票吃住在一起,女扮男装的一点红就和韩君同骑一匹马,同盖一双被。

一天夜里,一点红和韩君挤在马肚子底下,睡到夜深人静。她抓住韩君的手往怀里按,他摸到两只鼓胀的奶子:“你是女的?”湿热的嘴唇随即堵住他的嘴,她浅声说:“想干,动静小点儿。”

飞来一样的艳遇使韩君因激动而周身战栗,许久才干了那事。荒原马肚子下面这一夜情是难忘的,她克制不住,很想再来一次。可是绺子飘忽不定,根本难得机会。

“逃走,一起逃走!”一点红决心下定,趁胡子砸开响窑摆酒,痛喝嚎饮醉倒一片时机,她骑马驮韩君离开绺子,拉荒走了两天两夜,便在一个农家住下来,打算歇几天再走。

滚热的农家土炕上,两个滚热的躯体夜夜蛇缠藤绕在一起然而,他们太大意,疏忽了房东的行踪,村公所的人乱枪射死了韩君,其状凄惨,脑袋被打烂成了血葫芦,下身光赤,他是在做爱时遭到第一枪的。一点红一跃而起,一道白光蹿出后窗户,她是裸着身子逃走的。后来,她回村杀了报信的房东,将韩君尸体背走,埋在沙坨——那个富有佛门禅地意味名字的净月坨子西坡。

“我的命好苦啊!”她像一只苍狼祭月,面向净月坨子,向那如月的坟茔痛苦地呼喊。从被花轿抬到马家起,就受正房大太太的气,竟荒唐地规定,每月只来她房里干一次那事,余下的日子空房空守,忍受不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她才放走被缚的大柜老蔫巴,为胡子攻打马善人家充当了插千的(卧底),尔后心一横当上胡子。救出韩君后,她原打算与这位心上人做夫妻,一起过日子,可他突然被打死,美好的愿望破灭了,重新当起胡子,没有回到绺子去,单搓,成为名震荒原的孤匪。

思来想去,一点红决定带虎头子蔓走。大红骡子驮他俩又走了三天,到达只有一条街筒子的塞外小镇。一点红身带很多钱,打算在此度过冬天,这样虎头子蔓也同她少遭风餐露宿的罪。

他们选中了“天地人客栈”,这家客栈地处幽巷背街,十分清静。四合小院是青砖青瓦大檐房,花格木窗户糊着油浸的窗纸,热乎乎的火炕总之,一点红多方面考虑,才决定在这个客栈过冬。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客栈老板患痨病故去,遗孀带着独女支撑门面,每年一点红路经此地都要住上几天。女扮男装的一点红英俊潇洒,老板娘一见倾心,流露了爱慕同时流露了要嫁他的意思。这件事一点红很为难,一怕伤了老板娘的心,二怕暴露女儿身。左思右想,没有个摆脱的办法。今冬考虑到虎头子蔓年龄小,趴冰卧雪他受得了?不然,一点红一定绕过这个小镇,不着天地人客栈老板娘的面。

“明年春天还走吗?”老板娘直问。

“当然。”

“唉!”老板娘一声长叹。

或许老天爷非要帮老板娘开这个玩笑,镇上的几位公子哥,总想占寡妇的便宜,常来客栈胡闹,一个喝醉的家伙大白天地把老板娘往床上按,一点红看不下去,三拳两脚教训了那个作恶的人。

“救我干啥,没男人的女人,遭人欺负活该。”轰走那个恶棍,客栈老板娘却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一点红明白,她觉得该把自己的一切告诉老板娘,再误会下去一夜间满镇风言风语,寡妇家藏个野汉子,年纪轻轻的守得住吗?

“和她搭伙!”一点红决定演一场戏,公开和她做夫妻。古时有女驸马,花木兰代父从军,何不做个女丈夫。两双被一合,操办一桌酒席请了几位街邻,虎头子蔓买来一挂鞭和二踢脚燃放,消息立刻传遍小镇,天地人客栈老板娘娶个倒插门。

“你答应我两宗事,帮你开客栈三年五载,待我教会虎头子蔓骑马使枪,就带他回魔鬼沼去。”一点红说。

“你放心,我全听你的。”老板娘苦笑了一下,诙谐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当家的说了算。”



好烟好酒女人陪着,大柜老蔫巴半月没动地方,王家大院像块吸铁石,牢牢地吸住老蔫巴的屁股。

“这如何是好啊!”救儿心切的王荣急得直搓手。让葛青龙透个话吧,生怕老蔫巴多心。哪个胡子不是牲口,要顺毛摩挲。他私下对柳絮嘀咕:“破大盆你也得捧住,别让他白占香油。”

“你的好主意呗,逼我搭条身子,那胡子把我当马骑。”柳絮说着掉下委屈的眼泪,是真是假莫论,话说得令王荣感动,“别看少爷不是我生的,为救他别说赔上身子,就是搭条命我也心甘情愿,就是觉着有点儿对不住你啊!”

“难得你还不恨我,”王荣有些伤感,擦了下眼角说,“熬过这场灾难,我一定加倍报答你。”

“那个胡子头太馋,太馋。”柳絮红着脸向丈夫诉苦道。

“忒好了!”胡子大柜老蔫巴拉起绺子没少与女人厮混,真正让他不思枪马,不惦念压在老巢的绺子,唯有这个柳絮。

“大哥,我们出来日子挺长了。”商先员白给蔓见大柜已堕入情网,担心误了绺子大事,提醒他道,“王家的事要抓紧办,绺子撒手久了怎么成呢?”

“忙个屁!”大柜老蔫巴眼里心里被柳絮塞得满满登登。其他话权当耳旁风,一刻见不到她心里就刀绞磨乱就抓心挠肝,甚至大言道,“办完王家的事,你就跟爷爷上山做压寨夫人,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另有所图的柳絮微微一笑,表情叫人难以捉摸,情迷心窍,至此老蔫巴也看出这是一个圈套。宴请老蔫巴那日让柳絮沏茶倒水王村长原本是在胡子面前显示一下他金屋藏娇,用美妾成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富有。佣人下人能做应做的事他偏要娇妾来做,胡子直勾勾、羡慕的目光着实满足了王荣的虚荣心,但他毕竟做了件极其愚蠢的事。大柜老蔫巴见到美女,可没乡绅小吏那样隐讳——不露声色。胡子就是胡子,见到喜欢的东西就想弄到手,而且是无所顾忌,目光射向柳絮浑圆的屁股,直咽口水。

阿谀奉迎找不到方式的王荣,因救儿心急心切,拱手让妾。当向柳絮说这件事时,似乎才清醒才后悔,眼里噙满泪水。割舍不得还是良心发现,还是被人夺走所爱的痛苦,总之是天知道,鬼知道。曾是风尘中烟花女的柳絮,心里没王荣那么复杂,见他眼泪汪汪竟认为他万般无奈舍不得她,眼泪是定心丸,告诉她事毕他将对她更好更疼爱更宠更娇。

胡子大柜老蔫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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