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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说:“九点了。我们要关门了。”那人还挺幽默,说:“吵了你的好觉,真对不 起。”
赵胜天睡了一大觉,精神格外清爽,心情也随之好转。不能睡了就走哇。他就和那人聊 了两句。
“谢谢。借光了。你知道我这个月最欠什么吗?”
“钱罗。”
“不是。钱是月月都欠。这个月最欠瞌睡。你有兴趣猜猜原因吗?”
“老婆生了孩子?”
“你太神了,伙计!”
“我老婆刚满月。”
他们哈哈大笑了一通。愉快地挥手再见。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们并不是孤 军奋战,应该有信心有勇气。
在为女儿办妥一切证件之后赵胜天实在走不动了。他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他走了将近两 万多公里。好家伙,我的小朝阳,为了你合法出生,为了你每个月得到一斤食油、九斤粮 食、一公斤猪肉,爸爸绕地球走了半圈!
第一个月是多么艰苦卓绝的一个月。母亲虚弱不堪,婴儿娇小又陌生。赵胜天差点给压 垮。过早的起床操持家务,李小兰真落下了病,全身骨头酸痛。后来又没有了奶水。小两口 断不了争争吵吵。但他们仍然能感到一种幸福。这幸福凌驾于一切困苦之上。那就是朝阳的 惊人进步。朝阳十天就盯着彩色摇铃看。十五天就笑了。十六天开始嗯嗯啊啊发声。十八天 伸出小手抓妈妈衣服。二十天就开始有眼泪。二十五天想挺直头颈。二十六天十分清楚地叫 了“姆妈”。二十八天洗澡不怕水,动手动脚好像在游泳。
朝阳在向父母靠拢,向世界挺进。体重已有十一斤,小东西多有意思。你付出了之后便 得到了,值!
十二
夫妻好像天生就配好了一样。一个能干,一个就不那么能干。一个喜欢主内,一个就喜 欢主外。赵胜天李小兰初婚时节还看不出苗头,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原来善于满天飞,到处 叽叽喳喳的李小兰不飞不叽喳了,一心在家看孩子。一切外交事务落在了赵胜天身上。据说 这样搭配的夫妻离婚率最低。
他们决定请个保姆。这当然是赵胜天的事了。
现在中国的保姆市场是一个不可低估的广阔市场赵胜天曾记得在某杂志上看到过这 个标题,可惜与正文失之交臂。因为他以为那不是他的生活范畴。谁知时间过去不久,他就 涉足这个市场了。
赵胜天去了一个居委会的保姆介绍站。交了一块五毛钱介绍费之后介绍站要求他首先介 绍自己的情况。赵胜天就说了。老婆生孩子快满月,他和老婆都是双职工他没介绍完就 被工作人员截走了话题。工作人员是个头发花白一口缺牙的老太婆,怀里抱着一个半岁小 儿。
“你们都是双职工,幼儿园又三岁才让进。”
“是这样。”
“你们双方的老人都没了?”
“不。健在。”
“在世上不带孙娃?”
“他们身体不好。”
“哦!我就身体好?”
赵胜天被愤怒的质问噎住了。
“人家的儿女都知道孝顺父母,我怎么就养了个畜生?”
赵胜天应付地笑了笑。说:“我想请一个干净卫生、五官端正,说普通话的保姆,不论 年龄。”
“不带孙娃又怎么办?老命哪有小命重要?”
“是啊。”
居委会主任进来一看情形就拍了老太婆一巴掌。“又把人家罗嚏昏了。死婆子,老不改 正自己的缺点。”
不一会儿,赵胜天见到了一个年轻姑娘。姑娘苗苗条条,五官端正还化了淡妆。她朝赵 胜天点头微笑,有着城市女孩子的礼貌。
“请问每月工资多少?”
开口就是钱,赵胜天对她印象马上变坏了。
“我家的情况摆在这儿,你说工资多少。”
“我说嘛孩子太小不好带,独生子女责任又重。但你们年轻夫妻恐怕一月也拿不了 多少钱,这样吧,五十块算了。”
拜拜。赵胜天站起身就走。五十块加上吃穿用就等于赵胜天失业。
“别着急嘛。四十五块?”
“你当我是个体户?我是工人。”
“好吧。咱们都是年轻人;等于是帮你一个忙。四十。”
那就等于李小兰失业。这个三口之家的经济状况不允许任何人失业。
赵胜天有一帮狐朋狗友,他向他们发出紧急呼救,很快就来了消息。赵胜天赶到汉口一 个朋友家去看据说很不错的一个姑娘。
这次更有意思。姑娘看不中赵胜天。没有单独的保姆房间,没有星期夭而且洗衣机不能 使用,这样的家庭她根本不予考虑。她说我们安徽来的保姆个个都是好样的,活干得你无可 挑剔,因此对东家条件也就要求严格一些。朋友们说姑娘你就帮帮忙,他们厂不久就要分房 子了。姑娘说那好,分了房子我再来。可怜可怜他嘛。那谁可怜我?
“算毯!”赵胜天说。
先后见了七个姑娘,年龄在十六至二十岁,籍贯五湖四海,一个都没达成协议。
有的赵胜天看不上,出于礼貌,他至少还和她搭汕几句。可她们一点不给赵胜天面子。 有个姑娘听完赵胜天的介绍,傲慢地扔下一句:“我想是介绍人误会了,我决不带小孩。”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胜天几天奔波,一事无成,最后一次他回家时,李小兰正在走廊做饭。
“请到了吗?”
“请他妈个屁!”赵胜天夺过李小兰的锅铲碗匙往楼下扔。
“赵胜天你疯了!干什么你!”
赵胜天还不解恨,又跺脚又吐唾沫。
“个婊子养的!保姆有什么了不得的,只知道钱钱钱,臭!”
“算了小赵,别把朝阳吓着了。”
吃午饭时,四嫂来了。劝了小两口一会儿。说:“你们交个底子给我,兴许我能替你们 想想办法。请个人准备付人家多少钱一月?这钱是家里帮你们付还是你们自己付?朝阳吃奶 粉开销更大了,一个人的工资养她还不够,你们怎么个划算?”
“四嫂,家里不会出保姆钱的,除非生的是儿子。这你心里清楚。可我们有自己的主 意,你听我细说。”李小兰怀抱朝阳,轻轻前合后仰,轻轻算起那一大篇细细碎碎的家庭 帐,顽皮小姑娘的影子一点没有。生了个孩子,她脱胎换骨了。
“保姆工资准备给二十五块至三十块。每月按时开薪决不拖欠。朝阳的营养是一点儿也 不能少的,大人的伙食也要开得每天有荤,靠我们的工资肯定是不够用,我们就卖了一些东 西,席梦思、风铃、豪华落地灯这些东西都是没用的装饰品,四嫂您别到外边说也别笑话我 们,再不够用还有我的一些首饰。事到如今人也想通了,没钱就别装阔气,花里胡哨干 啥?”
李小兰声色不动,抽出二千元的存折给四嫂看。
四嫂叹了几叹,眼睛也红红的,说:“你们对得起朝阳,是做父母的样子了!”
不久,四嫂带来一个十八岁的农村姑娘,是她娘家的远房亲戚,算来算去可称做表妹。 名字叫小菊。
小菊进房就被朝阳吸引住了。
“好有趣的胖妮儿,发面馍似的,真馋人!”
赵胜天李小兰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目光。终于找到开口就谈孩子的保姆了。
小菊抱住朝阳,一手搂屁股,一手扶腰,稳笃笃的。四嫂说她从小带孩子,大哥的二哥 的堂哥的,不下五个,个个都没有过闪失。
小菊说:“是的,俺就喜欢小孩子,不喜欢地里活。”
四嫂问怎么样?
赵胜天说行!
四嫂又说小菊往后回家就远了,汽车火车地转,二三天才到家。
李小兰忽地悟了,拿八十块钱塞进四嫂口袋。四嫂说你这是干什么?一家人嘛。
“亲兄弟明算帐,怎么能让四嫂掏钱呢。这一趟路费吃喝不便宜啊。”
“现在什么都贵。”四嫂双手一拍,“好,终于给你们办成一件事了。”
小菊不认识煤气炉,不会烧蜂窝煤,没见过电饭堡(认为用拖把擦地和用扫帚扫地没有 什么区别。奶煮普了不知怎么办,奶瓶温度把握不准。没有几个小时喂一次奶的时间概念… …她不认识石英钟上的罗马字母。
赵胜天给小菊架起了行军床,自制了一扇折叠屏风,这两样东西都是晚上展开白天收起 来。李小兰领小菊去洗了个头和澡,替她买了洗头膏、香肥皂、毛巾牙刷牙膏、水杯、一双 拖鞋一条内短裤,另外送了一套半新的外衣。这一下又花去一笔钱。好在李小兰有思想准 备,凡请过保姆的家庭都知道保姆来你家绝对是两手空空,一身清风。
不到一个月,两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大家都间重新适应新环境。
十三
朝阳满月了。满月是件喜事。武汉市兴做满月。做满月就是摆酒治席请亲朋好友吃一 顿。赵胜天李小兰没做满月,只是一家三口去公园玩了半天,给朝阳照了一卷彩照。
后来双方家长又是都有意见,说没把爷爷奶奶辈当人。小两口只当没听见,完全不理那 一茬。他们学会我行我素过日子了。
果然满月一过孩子就不一样。
小菊摇着摇铃,朝阳嘿嘿笑,赵胜天看着手表。
“最新记录,朝阳笑了两分钟。”
李小兰说:“明天就三分钟啦。”
朝阳的哭声也变得响亮凶狠起来,两只小脚几下就蹬掉了被子。强烈的好奇心已初露端 倪:有人送来一只“米老鼠”,她就瞪着它的大黑鼻子,啊啊地叫唤。赵胜天下班回家进门 叫“朝阳”,她立刻就朝赵胜天转过头笑。李小兰说爸爸要上班了,她就望一下赵胜天,望 一下房门,好像非常想说什么。
女儿开始和父母沟通了。父母不再单纯地陷在尿布屎布堆中,女儿激起了他们许多的遐 想或者说是理想。
赵胜天最想的是赚钱。他有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再得过且过不行了。他可不能让女 儿受穷受苦。别人的孩子有什么他的孩子也得有。
赵胜天考虑了许多方案:留职停薪干个体户。干什么呢?开餐馆,不行。中央三令五申 禁止公款吃喝,这一行萧条多了。开发廊,他本人没一点技术,压不住伙计。修自行车,他 不会。服装裁剪,他不会。裱画,他不会。况且做生意都得要门面,要本钱,要有点经营经 验,他不是单身汉了,已经经不起失败。再动念头闯沿海吧?但机会可遇不可求,盲目闯去 是捡不到黄金的。赵胜天赵胜天,你二十六年多都干什么去了?什么都不会,没有学问没有 一技之长,你真是个混蛋马大哈!
狂热地迷了那么久的生财之道,一说给李小兰听就被李小兰一盆冷水泼醒了。
“全是放屁。”李小兰说,“你这个人根本不适合做生意,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你没那 心眼儿。”
赵胜天是在领工资,从工资表上看见查工程师的工资金额时开窍的。查工的基本工资是 一百八十元。据说还经常给外单位搞些设计和项目。从他夫人和女儿的穿着、风度来看,他 家是比较富裕的。这才是一条规规矩矩的路。一条受人尊重的路。像他大哥赵胜才,人们怕 他但不尊重他。从来没人真正尊重生意人。
赵胜天决定报考成人大学,读书去!读个尖端专业,三年毕业他正好三十岁。三十而 立,不晚。三岁的朝阳刚刚懂事,她在幼儿园会说我爸爸是工程师,谁也不会小看她了。他 的工资会按工程师的档次往上升而不是一级工一级工地爬了。他的脑瓜挺灵,他相信自己会 有所作为。
星期六,哥儿们从汉口打电话来约他星期天玩一玩,安排的节目是白天摸麻将,晚上跳 场舞,中午吃“老会宾”,巧巧请客。巧巧参加全国通俗歌曲大奖赛获奖了。
“我不玩。我没功夫。代我祝贺巧巧。”
“大家都为你着想,你苦了这么久,嫂子未免管得太厉害了。”
“不关小李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
“你疏远我们啦。”
赵胜天犹豫了一下,说:“不,哪儿的话。”
说疏远不准确,说离开更恰当。再见了你们这一群哥儿们。穿时髦服装,留时髦发型、 出入舞厅茶座,高谈阔论,热情如火,义气二字重如山的哥儿们,咱们友谊永存,但必须再 见。赵胜天拿着电话简看了好久舍不得放下,他们再不会来电话了。
星期天赵胜天去逛了书店。
就在赵胜天满怀豪情壮志逛书店时,家里出事了。
李小兰分明是看了朝阳一眼下楼去的。朝阳好好的躺在床上,小菊在给她换尿布。仅仅 是晾了一床被单回来,朝阳就是满脸鲜血的可怕模样了。小菊骇得在朝阳脸上乱擦一气,越 发涂得触目惊心。
“朝阳!我的朝阳!”李小兰失声痛哭,两手乱抖,不知如何摆弄床上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