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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动弹不得,只人群里不住笑骂。
瞅着这景象,康熙不住感叹道:“这秘密寺不过仅是五台山台怀镇外的一处下院而已,不想却是这般热闹阵势,便是北京镡拓寺庙会期间,也不过是这个光景罢了。”老索笑道:“可想而知,这台怀镇里各寺庙会是些什么阵势了。”范成德笑道:“各位且不要忘了这是在五台山,佛家圣地。这四乡八邻原本村村有寺,寺寺供佛,染了这佛香味,我等当地百姓信佛崇佛拜佛之情原不奇怪,事实上倒成了乡俗,一代一代便这样传了下来。这方圆五百里,古有谚云:有说尽的话,看完得戏,却有拜不完的佛!”康熙笑道:“这古谚当是有趣。”范成德道:“佛,在代州、忻州之境地已属百姓生计间的一件大事,凡逢年过节,均要俯地拜佛供神。这是佛地习性,亦是佛地人性。”范梅枝叫道:“且不要说了这些,我却有点急了,咱们快快进寺里看看去吧。”老索指了拥挤得水泄不通的寺门,笑道:“梅枝姑娘,你若有本事挤得进去,我老索便服了你!”范梅枝脸一红,嘟了嘴道:“那怎可是好,既来了哪有不进之理,莫不要就在这山门下站得一时,也算了朝佛么?”康熙故作深沉道:“心若有佛,天涯海角,遍地皆佛;心若无佛,近在咫尺,不识佛面。”范梅枝嗔道:“我却听不懂这些,你诓我不识佛么?”范成德笑道:“这位爷此言倒有些禅机。”
范忠庭道:“爹,省得这边挤,那边木叉和尚塔前现下人尚不多,我们不如先去那边拜了木叉和尚,待他们从寺里出来,我们却返回这边再进寺里不迟。”康熙顺范忠庭指了方向西望道:“还有个木叉和尚么?”范成德道:“对面山上有座唐代木叉和尚圆寂塔,隔涧架了一桥,当地原称奈何桥,后改为太平桥。桥上走个来回,称可消百病、去烦恼,原是佛家传言,不过取个吉利意思罢了。”康熙听了,好奇心却是大起,道:“这桥倒同菩萨顶、南山寺、龙泉寺一百零八个台阶的意思有些相似,看来这佛家非但明人心镜、息人心祸,竟还有忘忧愁、解烦恼的作用,既如此,哪里少得?走,先去过过桥再说,却要看这人世烦恼怎生一过便了!”
众人笑着,下了石阶,便直奔木叉和尚塔前而来。
身后,柳汉周戴一顶黑瓜皮帽,率十数个官兵扮作的信徒游客隔了十数丈,远远不言声跟了。柳汉周边气喘吁吁地一步不停往前赶,一边悄声道:“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等么?”一个兵士头目摇摇头道:“不曾发现。”柳汉周道:“姚大人先前带走的几个人是从哪里搜得的?”一个兵士指了身后秘密寺北的山隙间道:“是从哪里捉了的,说是流亡到此的信徒!”柳汉周道:“信徒?这天底下都他娘的是信徒,信得及么?姚成章自不晓事,也不细细审问,若是奸人作祟,出了意外,我饶不得他!”
罗近山靠着桥西一块石头坐了,隔了来来往往的人隙,悄声道:“来了!”刘迁蹲在地上,戴一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料斗笠,压低了檐子,从口中将一节草末儿吐了地上,道:“看清楚了?”罗近山咬牙道:“当日杨林街一面,我早将他刻了心里,扒了皮也认得他。”刘迁道:“哪个?”罗近山道:“当中与穿一身红衣相跟着,那个穿一身绸的年轻后生,便是小康!”刘迁突地狞笑道:“一会让他上西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五色纸来,装作上香的样子,慢慢靠近了供桌。
康熙等人说笑着已走近至距太平桥不过数丈远,突地停下脚步。刘迁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只见几个年轻汉子走至康熙近前不知说得几句什么话,康熙点点头。站在原地,几个年轻汉子已奔出队伍,直向那太平桥而来。
所谓太平桥不过是一座极普通的木桥,因其架在深达数十丈高的涧谷上,向下一望,便觉天眩地转,有些险意。几个汉子上得桥来,站了桥中间分两头走走停停,不时用脚跺那桥面,桥竟有些微微摇晃,惹得桥上来来往往胆小的香客便不跌声地怒骂。骂声中,已是急慌慌离了桥面,生怕那桥蓦地塌陷,掉了深涧里。
那两个汉子略一点头,便齐齐走向桥东头,远远向康熙等人一挥手。刘迁与罗近山这才暗暗舒了口气,几乎同时屏紧了呼吸,单等他们上桥。
康熙携了范梅枝手走了前头,尚离桥头有数丈远近,突地从对面木叉和尚塔后飞跑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又唱又跳,两手将身上衣脱得干净,袒胸露乳,手中的衣物竟抢圆了圈子绕动,所到之处,游人香客莫不纷纷躲闪。
两个侍卫大惊,忙下得桥来,步步退后于康熙面前。范忠庭蓦地大惊道:“爹,是无当和尚。当日在塔院寺发疯的便是他,如何竟到了这里?”范成德唔了一声道:“我们且莫过去,先看看情形再说。”
范梅枝突地捂了鼻子道:“快快走,这疯和尚衣裳上竟沾了粪便,如此臭,你们倒闻不见么?”众人这才闻得一股扑鼻恶臭,眼见得那无当手舞足蹈般地望桥这头而来,不由纷纷捂了鼻子往后闪。从秘密寺方向闻声前来看热闹的人群竟发声喊,齐齐朝太平桥而来。
“呀,这和尚恁地奇怪,当日在塔院寺撒泼的便是此人!”
“倒害得我被飞起的瓷片伤了胳膊,待会下来倒要教训教训他!”
“嘻嘻,你倒上去捉了他来,怕臭不死你!”
“天啊,那和尚竟是他娘的一身臭粪!”
无当一路飞奔,从刘迁和罗近山面前一闪而过,罗近山突地变了脸色。刘迁惊问:“小罗,怎地了?”罗近山指了那人影道:“老刘,在塔院寺搅场子的便是此人!当真是疯了!”
转瞬,无当便从西头上了太平桥,一上桥头,无当和尚突地将臭气熏天的衣物往肩膀上一搭,两手伸展了,抓住两边桥栏,脸上脏得出奇,兀自露了一口白牙,冲桥东人群咧嘴大笑。
桥东人群发出一阵笑:“疯和尚,要挡了爷的路么?”
“快快收拾臭身子滚了一边去,我们却要过桥!”
无当两手撑了桥栏,突地一使劲,两脚离了桥面,作一个后翻,稳稳落在桥面上,也不见使得什么手法,脚步未曾动得半步,竟是一屁股背朝木叉和尚塔,坐了桥头上。双手一合,朗声道:“天上云万朵,地上路千条。佛祖善性无善语,太平桥上不太平。口中念佛,何愁世上无路?心内事佛,何愁无路可抵?桥亦是路,路便是桥,有意寻路,无心架桥。倒是佛欺了你,还是你欺了佛!”
康熙道:“倒哪里是疯了!”范成德闻言近前,站了桥东头,一拱手道:“无当师傅,别来无恙?”无当一抬头,突地一笑道:“灵岩寺之大,竟无容身之所;五台山路窄,却有投缘之地。范东家,无当有礼了!”说着竟坐了冲范成德当地一拜。
范成德心中陡地一凛,道:“无当师傅,坐在桥头,实是危险之极!”无当道:“范东家,你的处境才是危险!”范成德笑道:“我不论空道、不坐针毡、不临深渊,何险之有?”无当道:“岂不闻,直道上崴脚,阴沟里翻船的典故么?居隐野易容身、抛头面惹祸端,知天下之利、争不世尘名,尚不自知,岂不险中更险?”范成德蓦地一怔,回头望望身后康熙等人,长舒口气,盘腿坐了,一拱手道:“无当师傅,既如此,今倒有事请教,可知何是佛法大意?”无当笑道:“诸恶莫做,众善奉行便是。”范成德笑道:“可知我佛家圣地三岁小孩子亦知道此一说。”无当道:“知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但耄耄老人亦非能做得。”范成德道:“天延一别数年,不想无当师傅佛性达此之境,我范成德甚是愧然。我倒要问你,这太平桥上不太平,却是何解?”
无当道:“茫茫大海,尚有不测风浪;盛世大道,何惜绊脚基石?虽有廖廖数块,却可毁一轮、一车、一命、一天下!”范成德大骇道:“风浪何种息法?基石何种除法?可知身罪易赦,心谑难除,无当,你可知罪?”无当道:“罪从心起将心灭,心若灭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范东家,无当舍身了!”范成德道:“即如此,当让路!”无当正色道:“此路不通!”范成德道:“如何不通法?”无当道:“大路通天仅一条,范东家,你的路在你身后的主人身上,主人的路在我无当身上,我的路在你范东家身上。如此轮回而已。”范成德蓦一阵不祥预感,道:“无当师傅,便是此路不通,道是如何通法?请无当师傅指条道来。”说着,站起身来,当地向无当深深一揖。
无当亦一揖倒地道:“范东家,可否容我与你家主人一叙?”范成德道一笑道:“我家主人身份高贵,有什么话同我说便是,我自可转了意思。”康熙听得,缓步上前,冲无当一揖道:“这位师傅请了。”无当道:“这位施主,贫僧现有一事讨教。”康熙道:“师傅请!”无当道:“佛言,人心原有恶,世人本无罪,若以心之恶念尚无行之罪行,可赦乎?”康熙道:“其心可诛,其行可原,圣佛教悔,慈悲为世。”无当一揖倒地:“赦理在天,赦念在行。这位施主,无当在此代无知无怨之天下人深谢!”
无当站起身来,回头冲木叉和尚塔凝望一眼,目光触及惊愕不已的刘迁与罗近山二人时,唇角突地微启,一笑回身。
康熙大感惊奇,悄声道:“范东家,这和尚倒怪异。”范成德道:“似是代人谢罪。”康熙道:“莫非当真有人行恶?”范成德道:“却是猜想,若此地当真存了恶行,想来是针对了爷的。”康熙大惊道:“有此事?”范成德道:“不过,爷不须担心,看这情势,无当似在掌控之中。”
却听那无当道:“且请众位退后百步,和尚却要作法!”桥两边人群闻言,不自觉退后百步站了。
老索及几个侍卫不言声过来,架了康熙便走。老索道:“主子,此地却是不大对劲!”康熙闻言四处张望,待目光跃了太平桥,突地隐隐与对面一人相对,一股腾腾杀气竟是扑面而来,心下禁打个寒颤。待再度张望时,却已影踪不见。
身后,突地不言声涌上一伙人来。柳汉周与姚成章气喘吁吁一脸惊慌奔上来,附在老索耳边一阵轻语。老索神色突地大变!
康熙皱了眉头道:“何事这般慌张?”老索悄声道:“亏爷没有过桥,这桥上竟有变故!”范成德闻言,道:“看来,此地真是是非之地,爷几个先走。”老索道:“范东家,你呢?”范忠庭及范梅枝急道:“爹!”范成德摇摇头,道:“我不碍事。”说着竟向那桥头走去,离得桥头尚有数十步之遥,稳稳站定。
康熙阻了老索等人的劝告,拧了眉却不言声,望着桥头。却见无当已将僧衣齐齐整整穿定,从衣裳里掏出一把香火点了,两手护了,口中似是念念有词。
范成德心下一惊,厉声道:“无当,你要做甚么,快快过桥来!”无当持了香,笑道:“范东家,成就此功德早种诸善根。人活一世,无病一利,知足一富,善友一亲,涅磐一乐。一路哭何如一家哭一人哭,既有此缘,二十年参禅修行,今日方是我无当成佛之日!”
说着,突地翻身走至桥头,将地上浮土悉数清除,揭开一块木板,冲桥两岸人群笑笑。桥东众人不知何意,桥西刘迁及罗近山却是骇得面无人色,罗近山险些叫出声来,被刘迁一把捂了。见无当蓦地将手中的香投了坑中,一时火药点燃,耀出一团火球来。
无当仰天长笑,大踏步走至桥中,竟自稳稳坐了,双手一合,闭了眼再无声响。两边人群突地大叫:
“老天,那桥下竟有捻儿着了,这桥要塌了!”
“桥台上有东西!”
“快快避了!”
一声喊,人群忙四下散得远远的。
腾腾燃起、焰火四射的捻儿迅即从桥西向桥中蔓延开来!
“无当师傅!”范成德蓦地一声大叫,已是双膝着地,重重跪了。
瞬间,只听得“嗵嗵”两声巨响,一团黑烟腾空而起。一片大呼声中,范成德满脸泪水抬起头来,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僵跪当地:无当和尚与太平桥消失了!
柳汉周大叫道:“来呀,给我堵了路,不要叫一个人走了!”
众侍卫护了康熙便要寻路下山,却被康熙一把推开,大步竟走至桥头处站定,冲深涧一个长揖。
回身站定,大声道:“大家莫要惊慌。今日此事原是有奸人从中作乱,无当师傅实是以身家性命救了我等众人。这奸人实是冲我而来,不想险些连累众位乡亲。”
人群有人叫道:
“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你倒给大伙一个明白来!”
“是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