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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们的日子殚精竭虑,居正守衡,不敢妄动,失了灵动新鲜的日子只有沉凝的厚度没有轻亮的光泽。
世民,不必相求,这一生,我是你的,不怨不悔;但一生,也够了,不用再轮回。
春花娇了,又谢了,已遍览风光,何必再重复旧时模样。
激情焚尽只余丝丝抽痛,绵绵不绝。
我的心,不锢于情,不锢于志;我的心,海阔天空。
长孙回眸远眺,天高云淡,清亮明朗,映和了长孙的眸彩,灵动、开阔、不羁、深邃。
百无禁忌,格物致知,求证到死。
嬷嬷的歌谣在耳边响起,欢腾的野马奔跑在草原。
我爱它们,没有目的,没有意义一无所求只是喜悦,只是心爱。
我如此单纯的爱着它们。
就像歌谣中的野马如此单纯快乐的奔跑在草原。
然而,在选择时,我还是舍弃了,半为世民半因轻狂。
如果可以不长大,完全凭直觉取舍,我可会将之抛却?
眼界初开,只知索取逼问,本末倒置,不再倾听内心的声音。
无论如何,选定的不能涂改。
这是成长的代价。
生命不能修补,但生命因曲折而丰满。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在命运中飘荡,我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崭新,陌生,千姿百态,姹紫嫣红,我看到了世界的每个侧面,我没有白白来过。
如此幸运。在这最后的时刻,我明瞭了自己。
我们都会长大,却不会改变。
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不必痛惜,臣民们,不必为你们最好的皇后造碑立祠。
所谓完美,不过是情景交融。
我的心,叩问真正的长孙,真正的模样。
故人归来否,能饮一杯无?
看见远远的,野马飞奔过天际,天马行空,自由自我,很好很好。
长孙笑了,安详明媚,缓缓阖上眼。
十年六月己卯,皇后长孙氏崩于立政殿,时年三十六岁。
雪后初晴,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大地,冰冷纯净;冬日和煦,嫣红妩媚,珍贵的光暖,温热人心。
暮春和风,酷夏清泉,深秋红叶,雪后暖阳,是天地最珍贵的礼物。
气韵宁神如春风拂面,明眸清润如夏泉沁澈,情志坚韧如秋枫灿烈,微笑恬怡如冬日煦暖,这就是贞观长孙皇后,天地最钟爱的女儿。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无法回避,无力拒绝,天地召回了最心爱的女儿,大唐失去了最伟大的皇后,惟余这雪后红日,温暖着彻寒的葬礼。
一夜间,长安素白,香烛残冷,纸灰飘零,扶不动的灵柩,寸寸断的心肠,恸极无声,悲极无泪,长安街上,百官麻衣,万民相送,人海潮涌,踏断奈何桥,也留不住芳魂逝。
千里送葬人,沉默如冰封,越过一峰又一峰,直往青山上,峰尖雪白,剔透湛亮,干净得心空。
李世民,一身粗布白衣掩去了团龙皇袍,金色的阳光轻轻抚上雪白的布衣,不像映在丝缎上般灿耀,但暖暖的光泽,温澹恬馥,依稀仿佛,爱人柔语轻慰,馨笑怡人,不由勾起心伤,寂然泪下。
青山雪峰,孤傲挺秀,如卿情境;山峦起伏,雅淡清远,如卿黛眉;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如卿气度。
阳光照在雪峰上,圣洁明媚,如卿回眸;和暖心神,如卿展颜。
山明水秀,阳光灿烂,眷目四顾,音容宛在,发肤灵魂,犹感气息,不禁伸手欲留,空空如也,惊破一池春水春梦绿,撕碎一腔魂魄魂梦瑰。
痛不欲生。
纵是青山依旧在,阳光灿烂,斯人已去,如灰飞,如烟散,恍如春梦,了无痕,拔剑四顾,无能为力,心空如死。
青山依旧在,阳光灿烂,天地无情笑人痴,不忍睹,泪长流。
心灰情冷。
步步留连,徘徊不舍,可到底,路有尽头。
巍峨昭陵,九山连绵,依脉成势,雄奇壮丽,恢宏浑厚。
燃香,卜卦,献牲,祭酒,册赠,告天地,定吉时,勘吉位李世民一件一件,细致周到的看着做着,唯恐有失,委屈了芳魂,唯恐完了,永隔了天人。
一字一字,李世民亲书碑文:皇后节俭,遗言薄葬,以为‘盗贼之心,止求珍货,既无珍货,复何所求。’朕之本志,亦复如此。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己有。今因九山为陵,凿石之工才百馀人,数十日而毕。不藏金玉,人马、器皿,皆用土木,形具而已,庶几奸盗息心,存设无累,当使百世子孙奉以为法。
止不住的颤抖,本应隽逸流美的羲之行书,顿滞枯涩,连毁几十幅乃成。
望着几十里山脉相连的陵园,壮观雄伟气势磅礴,看着哀痛欲绝的帝皇,字字血泪泣不成声,就是魏征也沉默了。
存天理,灭人欲,总也不能过分到作践人心的地步。帝皇最后的一点小小私心,摧人肝肠,不忍再谏。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人心本无力,沉迷只自苦,然,看不破,只为曾经耳鬓厮磨,轻柔细语,一路扶持,两心相知,余温犹在,谁说是泡影?
可,情真,时不待。
吉辰到了。
起棺落葬。
纯白的棺木,牡丹浮雕,雍容华贵。
平生不做寒酸相,错被人呼富贵花。
冬十一月庚寅,皇后长孙氏葬于昭陵,谥曰文德。因九嵕山,以成后志。帝自著表序始末,揭陵左。
哭笑后,一切归宁;到头来,两手空空。
李世民独立高台上,远山淡如娥眉,昭陵凄迷如梦。
独立高台上,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却不会再有那个温婉的人儿来柔声相劝。
从没有如此心静过,尘烟散尽后的心静,静如镜明,前尘往事,纤毫毕现。
鲜明如昨,那个白衣的少年强用一身雍华压下满心的荒凉,行在杯觥交错间,满目金昭玉粹,擦肩衣香鬓影,恍如隔世看烟花,热闹繁华,怔忡迷离。
冷月下,白骨尤寒,霓彩里,红颜正好,屠戮场,将士浴血,奢靡宴,公子如玉,壮志灭,功业荒谬,恨心起,鸿图初萌,交织错落,懵懂煎熬,金戈入丝竹,真幻难辨,白骨曾红颜,生死逼迫,若隐若现在前方,呼之欲出而不得。
我为何而生?为何而在?为何而死?
梦幻般的盛宴,梦魇般的战场,我拒绝祭上我的血肉;梦游般的帝皇,梦呓般的皇朝,我拒绝献上我的忠诚。
我为何而生?为何而在?为何而死?
茫然四顾,天地苍苍。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彻悟拒绝后是什么?
空虚,荒凉,灵魂飘荡,无归依。
空,却拒绝放下,血液在咆哮,命中无佛缘。
迎风独立,纵然迷惘失方向,依旧敛衣抑心神。
咬碎钢牙不露色。
和今天一样。
可比今天幸运。
你来了。
就这么缓缓走来,顾盼微笑,从容雅淡,温柔馨香,如和风拂面,春暖花开,不觉间,已平了狂躁,宁了心神。
就此顿悟,真正能安抚人心的不需要语言,你的气质神韵是最完美的境界,是我一生所求。
云破天开。
从此深信不疑。
向前行。
真幸运,你是我一生的伴侣,鸳鸯交颈,形影相缠,你的陪伴,恬心怡神,温情脉脉。
也不乏金石之音。
你的陪伴,呼吸一样的自然存在,呼吸一样的不可或缺。
你我情分双全。
我是如此满足。
惊风飘白日,时世暗换颜。
牵绊越来越深,跌宕越来越多,心绪越来越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样的悲喜交集,一样的愁惘困顿,一样的家国沉重。
对不起,是我害你,愁上眉梢;对不起,是我怨你,慢慢同我。
就象光和影,总是互相埋怨,不能相互拯救;就象日和月,总是彼此怨怼,不能彼此温暖。
我的仙女不再能拯救我,各自心苦;我的梦想不再纯白无暇,渐染尘埃。
我的仙女跌入了红尘,为了我。
我心疼又失望,怜惜又愁怨。
辗转反侧,生命渐渐变得沉重又空虚,无可安慰。
我们非难的,永远是我们最珍爱的,苛刻得容不得一粒沙,哪怕只是我们假想中的沙砾;我们责怪的,永远是我们最亲厚的,无理得宣泄着一腔火,不管是不是我们莫名的邪火。
震怒了天地。
天罚地惩,凌厉无情,断然召回了最钟爱的女儿。
天崩地裂中骤然顿悟,我的愚蠢。
我心爱的,是这个珠圆玉润的女人,她恬怡的微笑,她轻柔的细语,我心爱的,是这个温暖明慧的女人,不是那个虚无飘渺的仙女。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如今,仙子重回天庭,依然圆融谐美,完好无瑕,那是我永远够不着的圣殿,圣洁明媚,辉煌纯洌。
我的心,灼燃灰灭。
夜夜梦回,那最怕的也最恋的时光。
八年夜半,九成宫。
柴绍忽至,口称急奏。李世民披甲出阁问状,长孙随之。
李世民温言劝阻:“你还病着呢,还是回去歇着吧。”长孙默默执起世民的手:“你这般震惊,我哪能心安。”坚持着陪伴李世民出了门,气喘病骤然加重。
沉疴难起,及大渐,帝后诀别。
当时,房玄龄小谴就第,长孙说:“玄龄久事陛下,小心谨慎,奇谋秘计,皆所预闻,竟无一言漏泄,非有大故,愿勿弃之。”
长孙说:“妾之本宗,幸缘姻戚,既非德举,易履危机,其保全永久,慎勿处之权要,但以外戚奉朝请,则为幸矣。”
长孙说:“妾生无益於时,死不可以厚葬。且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见。愿因山为垅,不起坟,不用棺椁,器以瓦木,俭薄送终,是不忘妾也。又请帝纳忠容谏,勿受谗,省游畋作役,死无恨。”
所以,李世民费尽心思,因九嵕山成昭陵葬长孙,又添加了太子的器具,房玄龄官复原职。
夜夜徘徊,长恨不已,难道这就是结局?
不!还有,还有
不甘心的李世民在后苑中设高台以望昭陵。
我的皇后,我的爱人,你在哪里!
身心荒凉无垠,终于明白,生命是一个圆,从荒凉到荒凉。
我的命运是只身打马走过荒漠,你是唯一的绿洲,而我竟不知惜,终于错失。
人的一生,诱惑太杂,欲望太浓。
相濡以沫的,厌倦了纠缠,羡慕相望于江湖的潇洒;相望于江湖的,受不住空虚,期盼相濡以沫的温馨。
可是,选择了一种格局也就是选择了一种命运;同样,摆不脱一种格局也就是摆不脱一种命运。
盖棺定论。
我的命运是从荒凉到荒凉。
身后是我们宏美壮丽的大唐。
你是唯一的柔软,我爱,谢谢你温暖的陪伴。
沉稳持重的脚步声打断了李世民的凝思,回首见是魏征,忙拉过引之同观。魏征放目远眺:“臣老眼昏花,不能见。”李世民为其指引,魏征说:“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若昭陵,则臣早见之矣。”
李世民默默垂泪不语。
良久,泣曰:“顾内失吾良佐,哀不可已已!”
高台付之一炬。
前行中,不禁回望。
火光中,依稀佳人,清眸含笑,如泉清甜如花鲜媚如光明暖。
岁月自然不会停下脚步,它有它的节奏,但最深刻的底蕴已失去,没有灵魂的音乐是无聊乏味的。
十一年二月壬午,猎于鹿台岭。
三月辛亥,猎于广成泽。
十一月乙未,猎于济源麦山。
后来,李世民自己也对太子治说,你应以贤哲为师,不可学朕。朕这一生,过失极多:锦绣珠玉不绝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隼无远不致,行游四方供顿烦劳。
可当时,止不住,虽然长孙谆告尤在耳。
莫问因果。帝皇只论方圆,不问因果。
十二年春正月乙未,吏部尚书高士廉等上《氏族志》一百三十卷。
秋七月癸酉,吏部尚书、申国公高士廉为尚书右仆射。
十三年正月戊午,加房玄龄为太子少师。
二月丙子,停世袭刺史。
十四年闰十月甲辰,猎于尧山。
十二月癸卯,猎于樊川。
十五年春正月丁丑,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送文成公主归吐蕃。
又一个少女的背影凝融于大唐恢宏的长卷,只是看不清,容颜神情,枉猜测。
庚子,命三品以上嫡子事东宫。
十六年夏六月辛卯,诏复隐王建成曰隐太子,改封海陵剌王元吉曰巢剌主。
秋七月戊午,司空、赵国公长孙无忌为司徒,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为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