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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即使俞道丕有那么点官瘾,也是李乐雄帮他染上的,现在李乐雄不可能撒手不管。
俞道丕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在李乐雄跟前失态,他用尽可能平静的口气道:
“作为一名老党员,我当然要服从组织安排,至于国际交流处长那个位子,请先让
我回去考虑一下再说。”俞道丕顿了顿,喝下一大口咖啡,破釜沉舟似的向李乐雄
发问:“李部长,我想晓得实情,学院群众评议我到底得了多少分? ”
李乐雄盯着俞道丕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对俞道丕生出些许怜悯之情来,同时
又觉得这人真有点死迂腐,非逼着自个受这分刺激干吗。李乐雄干咳了几声.无可
奈何地道出俞道丕的得分:“有二十多张‘差’票吧。”
俞道丕只觉得浑身血液顷刻之间涌上头顶,手脚冰凉转而又有些麻木,要不是
李思齐开车送他回家,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迈得开步子。二十多张“差”
票,这就是他俞道丕在九州大学外语学院卖了几十年命,呕心沥血教书育人得
到的回报。
聂惠萍给丈夫做了两个多小时的手脚按摩,做得她自己手臂都有些麻木起来。
可她依然不肯停手,好像要用这样的举动来惩罚自己似的。聂惠萍真有些痛恨自己,
她明知丈夫有高血压家族病史,还心心念念鼓动丈夫去争权夺利。这年头人想权想
钱都想疯了,让一个读书人去争这些东西不是明摆着玩掉他性命吗? 现在聂惠萍醒
悟过来,她庆幸自己酲悟得还不算晚。
“老俞,照我看,国际交流处处长可是个好位子,不就成天请客吃饭友好往来
公费出国旅游嘛。而且那个部门只管花钱不用惦记挣钱,经费都是学校拨下来的。
哪像外语学院院长,一年到头发愁搞创收,各院系还互相攀比,奖金发少了上上下
下都给你脸子看,累死累活也落不下好,早走早省心。树挪死人挪活,哪朝哪代都
是这个道理。”
俞道丕在妻子抚慰下长长叹了口气,把满腹郁闷都吐了出来。聂惠萍真是个明
事理的妻子,她虽然希望丈夫地位越来越高,但没有在丈夫失意时像很多目光短浅
的女人那样火上浇油,逼着丈夫去吵去争,而是劝说丈夫急流勇退。退一步海阔天
空,这给了俞道丕很大的精神安慰,不至于身陷四面楚歌的境地。外头风浪再险恶,
家里却是他可以修养生息的平静港湾。俞道丕拉起妻子那双依旧不停做按摩的手,
放在自己脸上,“惠萍,你也歇歇吧,我没事的,能撑得过去。”
四十九
九州大学国际交流处处长姓劳,可他最不爱听人称他“劳处长”,“劳”与
“老”谐音,不老都被叫老了。劳处长留恋自己的工作岗位,要不是如今干部任职
有严格的年龄限制,劳处长真心愿意在这个岗位上干到老干到死,死而无怨。高校
行政干部不像知名教授那般吃香,六十岁绝对已是大限,没人可以越规延聘,连校
长都得下来,别说一个处长。
劳处长在岗日子已进入倒计时,最想不通的是,本处两名在他手下勤勤恳恳小
媳妇样熬了多年的副处长没能熬成婆,倒要来个比他还大一周岁的俞道丕当一届过
渡处长。劳处长对俞道丕并不太了解,点头之交而已,没什么好感也绝对无冤无仇。
他不明白校领导怎么想的,凭什么比他还年长的俞道丕能来当他接班人。不过劳处
长当了多年行政干部,懂得干部任免内幕中有无法猜测的各种可能性,想想自己早
晚都得让出处长办公室,让给谁不一样啊。
这天晚上劳处长在家里接了个电话,很陌生的声音,一时想不起是谁。电话是
俞道丕打来的,俞道丕决定听从李乐雄安排,让出院长位子去当国际交流处处长。
妻子聂惠萍说得对,这个处长职位性质就是公费吃喝玩乐加旅游,俞道丕做了一辈
子学问,退休之前也真该潇洒一把。俞道丕想明白了,心情骤然开朗,胸中洋溢着
一股激情,如同三年前即将上任当院长那工夫,有时会兴奋得夜不能寐。俞道丕决
心要在处长位子上千出点成绩来,向所有人证明他当官与做学问一样出色。而且俞
道丕已经提醒自己吸取在外语学院当院长的经验教训,搞好群众关系。现如今当领
导要没有几下手段摆平下属,就等着下属逼你走人吧,真正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俞道丕在电话里说:“劳处长啊,你大概听说了吧,这回全校中层干部换届,
让我去接你的班.所以我想请劳处长方便的话给我介绍介绍国际交流处的情况,一
旦走马上任也好有的放矢嘛。”在俞道丕看来打这个电话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前后任处长早点通气,日后交接工作也好顺利点嘛。俞道丕没有想到他这个随意电
话其实触犯了官场大忌。除非自己高升,否则官场上谁会真心乐意将权柄交给继任
者。即使迫不得已,那也得由组织部门出面谈话并正式宣布任免之后,交接工作才
能进行。哪有像俞道丕这样自己给前任打电话谈交接的呢? 没事也硬生出事来。
劳处长一开腔就充满火药味:“俞老师,你的意思要我明天就给你腾办公室吗
?真是抱歉,直到令天我想我还是国际交流处的处长,组织部好像没宣布我被解职呀,
哈,哈。”电话交谈无法继续下去,劳处长挂下听筒时嘟囔了一句:“小人得志。”
劳处长到了任职倒计时,要说没有思想准备是不现实的。可让俞道丕这个电话一催,
好像有人在赶他走,无名怒火便油然而生。想到反正要退下来了,无须冉小心翼翼
做人,多少年来的委屈烦恼何不借此机会发泄一番。
第二天,劳处长没去组织部,径直走进分管组织部工作的党委副书记办公室。
劳处长理直气壮:“我们党的组织工作向来是有原则的,怎么可以让组织上尚未任
命的某个人来向我宣布交接,这岂不太荒唐了吗? 九州大学也是共产党领导的,应
该遵守同一条组织原则吧。”
党委副书记除了点头无言可答,听任劳处长反客为主,下级教训上级。有关国
际交流处处长人选,副书记仅同组织部正副部长交换过意见,而李乐雄则力荐俞道
丕,那么俞道丕的消息十有八九是从李乐雄那儿得来的。党委副书记其实也不太了
解俞道丕,他不明白像俞道丕这样一位年满六十政治上还如此不成熟的干部,何以
会得到李乐雄的大力举荐。
李乐雄做梦也不会想到俞道丕竟然愚蠢到如此地步,即便想当官想疯了,也不
能在组织部尚未正式任命之前,自己跑去向前任宣布呀。干部任免向来是官场上最
为敏感的事情,还有什么比俞道丕此举更加忌讳的呢。李乐雄不得不向党委领导承
认:“我在这件事上做法欠妥,违反了组织工作原则,在向俞道丕同志征求个人意
见时过度透露信息,愿意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和处分。”尽管最终李乐雄并未遭到任
何实际处分,但长期从事组织部工作的他心里很清楚,白己这辈子的干部生涯,句
号就画在了组织部副部长位子上,没有再高升的可能了。
这天晚上李乐雄回到家里,同儿子李思齐对饮起来,李乐雄红着眼睛指着儿子
的脸喊道:“你那个导师做学问怎么样我不清楚,可在官场上绝对是个弱智、白痴。
这下他自己当不了处长,连我都跟着他倒霉,白痴呀白痴。”
李思齐由着父亲喝酒骂人,渐渐听出点门道来,便倒过来开导老子:“爸你别
太在乎什么组织部,憋屈了一辈子还是个副部长。哪天不想干了来我的公司,付你
翻个倍的丁资怎么样? 我还是那句话,眼下拿九州大学校长位子来换我还不干呢,
什么破官位。”
李乐雄的巴掌重重拍在儿子肩头:“儿子啊,今天看到你没让俞道丕那个书呆
子带傻掉,算我李乐雄走运,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俞道丕再傻的傻子了。”
第十三章
五十
戈新元终于如愿评上了正教授,感觉如同爬了大半辈子山,到了山顶一看,那
七面站满了人,个个都是正教授,欣喜之情便减了几分。想起当下流行的一句话,
哪所高校里不是“正教授一会场,副教授一操场”。名牌大学里教授早贬值得提不
起来,所以才会想出什么“特级教授”、“终身教授”新头衔来。不过对那些刚从
专科学校升格上来的大学而言,正教授仍属稀缺人才,因为这样的高校本身连评定
正教授资格都不具备。纵有“大跃进”生产教授之心,却无这个能力,而一所高校
想提高办学档次扩大招生规模,教授数量乃是关键因素。因而戈新元才拿到正教授
聘书,她的新丈夫牛振亚便替一所急需法语专业正教授的高校充当猎头,猎物就是
戈新元。
这所由商业学校升格为商业大学的高校刚成立法语系,只有两名副教授外加几
个讲师。能招本科生已很不易,偏偏胃口大张,瞄准了法语专业硕士点。
想建硕士点不引进几个正教授装点门面是不行的,正巧牛振亚退休后也在这所
学校经济系兼课,与校领导人事处干部关系处得不错。为自己的新婚妻子与商业大
学之间牵线搭桥,在牛振亚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商业大学向戈新元开出的条件是,先给三十万元购房补贴,再给一顶“商海学
者”帽子,这帽子可不是纸糊的,实实在在每年有二十万元科研经费,完全由学者
本人支配。要是戈新元有意挑重捐,法语系主任位子非她莫属,校领导还同意由她
组阁。当然这一切不会白给戈新元,她得与商业大学签订八年服务期合同,八年内
不得再跳槽。
牛振亚觉得这笔买卖太值得做了,他对戈新元说:“你在九州大学的发展前途
已经到顶,评个正教授都这般艰难,特级教授想都不要去想。外语学院堵在你前头
的正教授一大把呢,只怕挨到退休都轮不到你。要是去了商业大学,法语系头把交
椅归你不算,那里花了大钱把你请去,还不是想让你产出的效益最大化吗? 你在那
儿说话行事连校领导都得掂量掂量,怕你一不高兴来个出工不出力,他们几十万块
钱不打了水漂吗? 虽然你在九州大学好歹也是个副院长,可这正副间一字之差,实
际差距十万八千里。
看看这两三年你被俞道丕压着,处处得看他面孔,日子有多难过。就是俞道丕
走了还有薛人杰横在眼前,你想出头翻身不知哪年哪月呢。你是我老婆,我总不会
让你往火坑里跳吧。”
戈新元听着牛振亚滔滔不绝,自己一言不发。牛振亚是经济学教授,从理论上
研究经济规律。退休后四处兼课,从象牙塔出来走上社会,结识了不少商海英豪,
理论联系起实际,自己也就变成了生意人型的学者。戈新元虽说二十多年来一直待
在高校里,却也不至于清高到鄙视金钱,牛振亚代商业大学开出的价码,还是很让
戈新元动心的。
女儿艺艺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妈你还犹豫什么? 现在到哪里去找开口就给
几十万的饭碗。如今名牌大学毕业生每月两千来块工资都抢着去呢。”
牛振亚看了艺艺一眼,心想这母女二人的生活观念反差可真太大了,母亲身上
残存着不少理想主义色彩,女儿已完完全全是个现实主义者。牛振亚说:“新元,
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艺艺考虑吧。过几年艺艺要结婚要买房,哪样不需要
做父母的赞助一把呢? ”
牛振亚最后几句话很让戈新元感动,牛振亚鼓动她跳槽,很主要的原因也是在
为她们母女打算,牛振亚不是艺艺的生父,能有这份心已属难得。
戈新元终于同意跳槽去商业大学,向九州大学人事处递交请调报告前,她一夜
无眠。从十八岁考入九州大学以来,戈新元将近三十年的生命就留在这个校园里了,
她知道自己可能会痛苦很长时间,可是反过来想想,留在九州大学就没有痛苦了吗。
俞道丕薛人杰对戈新元的举动都深感吃惊,俞道丕说:“戈老师你不是已经评
上正教授了吗? 怎么反倒要跳槽呢? ”
戈新元无奈摇摇头:“俞老师,要是九州大学早几年给我这个职称,大概我就
不会走了。”
而薛人杰想到的是也许戈新元出于对外语学院领导班子中人际关系的不满才会
想起跳槽,又记不起自己这两三年来究竟有无得罪这位女同事的地方,只好先打自
己几大板以示男人气度。“戈老师,这些年来工作上若有配合不